人谁胜谁负,都不会损耗他半个兵力。”
秦之云听得又惊又怒,却又不肯轻易相信此人所说,顾七言看穿他的心思,淡笑道:“我已经请了尊夫人过来,你可当面一问。”
就见任晴筝已经被守卫带了过来。她容色憔悴,神思恍惚,哪里还有半分先前天姿国色的样子。易小笙看得甚是不忍,却也不便上前,段月尘见她的样子,微微笑了笑。
秦之云一直跟任晴筝关系不是太密切,他知道这丫头其实看不上他,但是没想到会弄成这副模样,忍不住怒道:“顾七言,你做了什么?”
任晴筝听见声音,抬起一双失神的眸子,看清来人,哑着嗓子叫道:“秦大哥。”
秦之云忍不住上前想要扶住任晴筝的身子,却被她推开,只听得少女继续道:“秦大哥,我对不住你……我跟三哥一直都骗了你……”
46白雪夜话
秦之云脸上阴晴不定,看着任晴筝半天没有说话。她这么一说,已经证明方才顾七言说的自然都是真的。
末了他起身,看着地上的少女道:“你若能回去,请转告任非凡,我秦家从今日起不再为任家卖命,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说罢,便转身要走。
顾七言开口道:“秦公子留步,还请将任小姐带回去吧。”
秦之云冷哼了一声道:“我不会拿秦家四分之三的产业来换她。”
顾七言淡笑道:“不必。方才秦公子的一番话已经价值连城。”见秦之云微微起疑的神情,顾七言顿了顿又道:“久闻秦家老爷子曾是智饶国猛虎上将,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归隐,而后成为富甲一方的大户,从此不再过问政事。秦公子也秉承了秦家骁勇善战的血统,从今日一战便可看出。若是秦公子允诺不再为任非凡效力,日后我顾某势必少了一个劲敌,这比万贯家私还要珍贵。”
秦之云盯着他道:“敢问顾寨主究竟意欲何为?”
顾七言但笑不语,半晌才道:“秦公子,请将任小姐带走便是,你前些日子送来的女子用品,我也可以派人给你送回去。”
秦之云沉默了一会,道:“那就有劳寨主派人将任小姐和那些东西一并送回吧。”说罢,纵身飞下哨楼,对那些武林人士看也不看,扬长而去。
易小笙见秦之云此人性子暴戾,喜怒无常,今日一战,日前的散漫之色一扫而光,也不禁有些畏惧,但愿与此人不要有太多过节。
她看着地上一直情绪低落的任晴筝,终于忍不住上前将她扶起,却被少女挣脱。只见她一路走到顾七言面前,低声道:“顾大哥,我知道这次做得不对,你能不能再给我个机会?”
顾七言并不看她,只轻声道:“小笙,麻烦你将任小姐送回秦府。”便转身离去。
任晴筝突然从地上站起来,追上两步,恨声道:“顾七言,你之前对我的好全都是骗我的吗?”
顾七言脚下顿了顿,还是没有答话,自行去了。
易小笙自觉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站在一边干着急,段月尘一脸好笑地看着她,嘴唇一开一合,朱子息看着那唇形说着:“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不禁莞尔一笑。
易小笙见他发笑,连忙转头看向段月尘,却见那白衣青年已然正色而立,不苟言笑。
她情知刚才没什么好事发生,却苦于抓不到把柄,只好作罢,一转身扶着抽泣不已的任晴筝道:“任姑娘,我送你回秦府吧。”
只要把她安全送回去,自己的第一个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任晴筝一双失神的眼睛望着她,忽然眼前一亮,连声道:“小笙!小笙!你不是跟顾大哥交情很好吗?你帮我和他说说,帮我求求情,好不好?好不好?”
若是为情所困,不管是出身富贵或者教养极好都无法挽回一个情伤女子的失态。
易小笙见任晴筝竟然已经完全抛去了任家小姐甚至作为一个女子的尊严,也不禁暗暗有气。
她把任晴筝扶到一边的凳子上坐下,手里的少女仍然不依不饶地挣扎道:“不!我不要!你去帮我说——跟他说,让他给我一次机会——”
易小笙终于忍无可忍,她抓住任晴筝挣扎的双手,使了内力扣紧手腕,对着任晴筝道:“任小姐,你且听我说!”
任晴筝微微闭上了嘴,抬眼看着她。
见任晴筝稍稍平静了一些,易小笙便放柔了声音道:“任小姐,请稍安勿躁,小顾那边我会尽量劝说的,现在你先跟我回秦府可好?”
任晴筝安静地看了她一会,慢慢恢复了任家小姐本来应有的模样,说道:“好,我会随你回去。只是明天便是除夕之夜了,我想在这山寨中和顾大哥度过,之后,你要我去哪里我都会去。”
易小笙有些为难,却听见身后段月尘道:“好,我答应你。”
当晚,易小笙坐在寨子的高处一个人出神,原本此刻她应该是在秦家院子里,将任晴筝交付之后,打开第二个锦囊,结果却因为段月尘的一句话耽误了。
然而她心里面却没有责怪的意思。
毕竟只是一个痴情女子的小小要求,只是多呆一天也许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况且段月尘和朱子息也都跟她保证过。而在除夕夜之前,任晴筝还是被关在大牢里。
易小笙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顾七言的变化让她有些不寒而栗。当年那个面色苍白两颊红润,笑起来好像微微害羞的青年,如今已经变得心硬如铁。
若是如朱子息所说,顾七言本就是将死之人,却撑着一口气要将荡霞寨做大,而且照他白天所说,似乎还有更大的图谋。到底是怎么支撑他这样一直走下去的?
任非凡是为了整个江湖甚至天下,秦之云是为了任非凡效力,而段月尘朱子息又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而如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那么她自己又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救严晓吗?救完严晓之后呢?
从进入这个异世以来,似乎她就是这样过着随遇而安的生活,先遇到沈北祭、段月尘、任非凡等人,又遇见千瑾辰、严晓、圣晟帝等人,似乎冥冥之中有一双她看不见的手在一直推着她往前走。
她在这个异世想要的是什么?又为了什么而存在呢?
在现世已经计划好的生活,将要完全的学业,未来要进行的工作,父母的寄托,人生的展望,在还没开始便被生生打断,从此进入了另一段人生。她自己都不记得,究竟是用怎样的心情来度过那段时光。也许就在那六年里,有什么慢慢改变着她。
除夕前夜,即便是地处南方的智饶国,也是夜凉如水。
她慢慢将身子蜷缩起来,将自己圈住,把脸埋进手臂里,似乎快要睡去了。
蓦地什么柔软的东西覆盖在身上,温暖的触感立刻传遍全身。她抬起头,看见自己那件狐裘大衣正披在身体上,旁边一个白衣黑发的青年也跟着坐了下来。
段月尘抬头看着黑得发蓝的天空,出了会神才道:“可惜除夕夜是没有月亮的。”
易小笙随着他的目光看向天空,果然没有月亮的影子,她想起除夕夜是三十,月亮在另一面,便点头:“对,没有。”
段月尘收回目光,看着远处空地上篝火旁的山寨弟子,都在忙碌地准备明晚除夕需要的物品,一时间热闹非凡。
易小笙看见他的眼睛里闪过一次落寞,心中不禁抽了一下,想问个究竟,一开口却变成了:“师傅很喜欢看月亮啊。”
段月尘微笑道:“是啊,所以我给自己取名字叫月。”
易小笙奇道:“师傅的名字是自己取的?”
“嗯。”段月尘点头道:“当年我进碧玉宫的时候已经十岁了,很多时候也都记得。进了碧玉宫之后,我原本的名字便不能再用。前任宫主姓段,我便给自己取名叫月尘,意为月之尘埃,后来便一直用着了。”
“月之尘埃?”
“我本身喜欢月,又觉得人生很多事情其实无足轻重,不如化作尘埃。”
“心中本无物,何处惹尘埃。”易小笙轻声念道,想了想又问道:“师傅,你心中本已无物,那么在这世间是否并无所求?”
段月尘不答,忽然转过头来,凝视少女半响,看得易小笙不明所以,浑身都不自在了,才听见面前的男子慢慢说道:“原本是没有,之后便有了。”
易小笙本想继续问他是之后有的是什么,却见他一双碧眸在夜色里隐约生光,不由自主便硬生生卡住,不知道要怎么往下说。
忽然就听见不远处的篝火处,山寨弟子中有人惊喜地叫道:“雪!下雪了!”
易小笙抬头,但见先是一两点如同白絮似的雪花落下来,过了片刻,雪片增大也变得密集起来,渐渐地笼罩了整个天空。原本这没有月亮的夜色十分阴暗,这边雪花映射篝火和火把的光亮,整个天空似乎也变得亮了一些。
少女忍不住伸手去接雪片,眼见六瓣的雪花在掌心融化,变成一片氤氲。段月尘见她十分开心,也微笑道:“智饶国毕竟还是地处南方,想来此时上荣国应当是下过至少两场大雪了吧。”
易小笙见他一副悠然神思的神情,忍不住开口道:“师傅,如果你真的如你所说是上荣国人,还和千瑾辰是兄弟,那么你原本的名字叫什么?”
“如我所说?”段月尘不急着回答问题,却挑出语病,挑眉道:“你是不是和炎晟帝说了我的事情?”
易小笙连忙摇头。
那日炎晟帝斩钉截铁的模样又在脑中过了一遍,易小笙无论如何觉得不能告诉段月尘他父亲不肯相认的事实,却见面前的青年却只笑道:“其实就算说了,他也不可能认我,你也不必瞒着我,这是我早就料到的。”
易小笙见他神色神色如常,似乎根本没当回事,才略略放心。
此时雪势变大,山寨里部分地方已经染白。
易小笙看到篝火旁边的朱子息对着她招手,便对段月尘道:“我过去看看。”便从高处纵身跃下,朝着朱子息奔了过去。
段月尘看着她的背影,收回笑容,也伸手接了片雪花,看它在掌心慢慢融化,定定出神。
47旁观者清
易小笙跑到朱子息面前,见他正将地上积起的一点薄雪慢慢地拢成一个小小的雪堆,她心中一喜,便道:“朱二哥,要堆雪人吗?”
朱子息有些茫然地抬头看着她,说道:“堆雪人?”
易小笙见自己误会了他的意思,有些赧然,又不知道这古代有没有堆雪人这种做法,连忙将话题引开,道:“朱二哥,我看你在冲我招手,不知有何事?”
朱子息对着身边的火堆一指,道:“这里有些吃的,我见你晚饭没吃,现在大概肚子饿了吧。”
易小笙循着他的手指一看,火堆上烤着一只鸡,几个番薯,还有一锅汤,连忙笑嘻嘻地谢了,伸手拿过一只番薯,剥开外皮,香气四溢,顿时觉得饥饿难忍,便咬了一大口。
朱子息见她吃得香甜,瘦脸上也也露出了微笑。
其实朱子息此人面相不错,只是极瘦,又常年带着个黑斗篷,因此常常会被人忽略容貌。易小笙和此人相处多年,知道他刀子嘴豆腐心,又有些心高气傲,但是对自己却是极好。来到异世这么久,除了沈北祭和段月尘,朱子息便是如同兄长一样的存在。
朱子息等她吃了一会,又道:“你明日便带任小姐出寨,而后作何打算?”
易小笙犹豫了一下,道:“我到时再做打算。”
朱子息伸手拨了拨篝火,又道:“小笙,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彻底退出这江湖,找个地方隐居?”
易小笙心中呐喊:“这本来是我的梦想啊!”脸上还是淡然道:“朱二哥,等忙完这些事情,我便找个山间田园养花弄草去了。”
朱子息笑了笑,道:“若有这一天,记得叫我一起啊。”又朝着段月尘的方向努了努嘴,道:“也别忘了他。”
易小笙看了看那低头沉思的白衣男子,也对着朱子息微笑道:“这个是必然。”
雪下了一夜,第二日醒来,雪势已停,地面和房屋都积了不少雪,整个山寨银装素裹,甚是好看。
翌日便是除夕,按照风俗,这天白日里都要都要打扫大门,除去尘埃,把庭院门窗洗涤的干干净净,换上新的门神,挂上钟馗的像,钉上桃符,贴上春联,以及祭祀祖宗。
易小笙跟着寨子里的兄弟忙了一整天,只觉得来到这里多年,这个年过得是最有年味,不像往年只能和那两个人对影成三人。而寨中弟子也觉得这女子不矫揉造作,因此对她也都是笑脸相迎。
转眼到了晚上,就要准备香、花和供物迎神,以祈求新年平安,此时最重要的一项活动便是守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