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师兄弟几人齐齐叹了口气。
苏青简一颗心也吊了起来。邵承玉的锦衣之上已经破了几个口子,里面皮肉翻卷着。阿史那木托也受了伤。
忽然,邵承玉换了剑招。剑法凌厉,招招直逼要害。阿史那木托瞬间被打乱了节奏,几番未能反应过来,连连失利。
终于,长剑横在了他的脖子上。邵承玉冷眼看着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王世子,愿赌服输。”
阿史那木托咬着牙,撇过了头去。
远处,苏青简松了口气。终究,他还是赢了。即便是她只教了他那些个花架子,即便对方实力胜过了他,可他还是凭着这花架子打败了阿史那木托。
苏青简忽然觉得鼻子一酸,红了眼眶。邵承玉丢了手中的剑,快步向苏青简走来。仿佛世间的其他都无关紧要。
苏青简也挣扎着站了起来,五师兄在一旁搀扶了她一把。
她一步一步缓慢地向他走去,那短短的一段距离,却好像走了许久。他们不用分别了。巨大的喜悦之下,苏青简不想再去顾虑其他的一切。
此时此刻,她只想抱抱他。
邵承玉快步走向了苏青简,她身形踉跄了一下。就在她快要倒下的刹那,邵承玉一把抱住了她。
他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好像生怕一松手,她就会离他而去。
苏青简声音里带着哭腔:“玉哥哥。刚刚我好怕自己输掉,那样我就必须要离开你了。”
“不会的。”邵承玉呢喃着,不知道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你哪儿都不会去。只会留在我的身边。”
苏青简重重点着头。
不远处,陆天杭叹了口气,对师兄弟几人道:“以前我看这家伙总是不顺眼,现在看来,小七的眼光其实是不差的。”
五师兄点了点头:“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此前确实是我们操心太多了。”
这边正在感慨,看台上的众人却是神情各异。
苏琅轩松了口气,倘若妹妹输了,要安排他们离开便加大了难度。现在赢了,想要脱身便容易了许多。
苏侯爷和帝后二人,皆是神情莫测。太子却已经拂袖而去。
陆天杭眼尖,瞥见太子一脸猪肝色。忽然面如死灰:“糟了!”
师兄弟几人瞧着他,一脸困惑。陆天杭哭丧着脸道:“全赔光了!我家那口子一定会勒死我
的!”
“什么赔光了?”六师兄柳诺凡不解道。
二师兄无奈地摇了摇头,解释道:“你们大哥得知师妹受伤之后,路过赌坊投了三百两,赌突厥赢。现在赔光了。”
师兄弟几人齐齐向陆天杭投去了鄙视的目光。陆天杭已然是哀痛欲绝。
忽然,邵承玉拉着苏青简大步走到正对陛下的看台下方。两人齐齐跪了下去。
圣上正好言安抚阿史那木托,忽然见到两人这般模样,立刻明白了过来。
邵承玉朗声道:“父皇,既然阿简不用远嫁。儿臣恳请父皇,为我和苏青简赐婚!”
圣上沉吟了片刻,转头对苏侯爷道:“苏卿家,你看,你可愿让这宝贝女儿当朕的儿媳?”
苏侯爷一双眼睛在苏青简和邵承玉身上转了一圈,忽然笑道:“小女能嫁入天家,自是她的福分。”
“好。其实朕也早看出来,你们两情相悦。今日老十四舍命相护,也足见你二人情真。朕今日便为你二人赐婚,成一段佳话!”
苏青简和邵承玉对视了一眼,齐齐拜了下去。
原本以为是要跌入谷底,却没想到结局会是这样的美满。苏青简只觉得自己像是在梦里一般。
邵承玉再也不用遮掩,径直抱了她去了她的小宅。
那里虽然有空溟先生常年驻扎打马吊,但别苑里还是很幽静的。何况,他们的地盘,也没人打扰。
邵承玉抱着苏青简躺下,便命人寻了炉子来。他一面陪着她,一面亲手为她熬药。其他人几乎都插不进手。
五师兄关上门出来,走了没几步就碰到了舒少源。他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
五师兄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四,事已至此,你还是死了这颗心吧。”
舒少源苦笑了一声:“其实我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她的心里,从来就没有我。可是……”
他叹了口气,“可是那天的事情,我还是想跟小七解释清楚。”
“也对。待她的伤好些,你再去解释吧。不过,小七可能已经想明白了。”
舒少源点了点头,又道:“五哥,陪我喝酒去。”
五师兄看了他一眼,有些于心不忍,便同意了。
两人出了苏青简的小宅,便一同去了花月楼。原本五师兄只想找个僻静的地方,但舒少源却一下子招来了一堆莺莺燕燕。
他皱着眉头坐在一旁,看着舒少源强颜欢笑。一面揽着美人,一面来者不拒喝着送到嘴边的酒。
他记得以前也常和舒少源一起来此处。不过那时候,他们是为了其他要事而来。那时候他比他定力好多了。
多少女子青睐有加,可舒少源却连看都不看一眼。
寻常师兄弟们拿他打趣,他多半是认了。偶尔也会认真地说:“溺水三千,可我只取一瓢。”
师兄弟们笑他酸,他也不辩解。
偏偏,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舒少源写了那么多的爱恨情仇,每一个爱到死去活来,轰轰烈烈。可他自己,一腔真情,到最后没有轰轰烈烈,也没有死去活来。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被挡在了一堵墙外。
舒少源很快就醉了,闹得不像话。五师兄无法,正要寻人将他领回去。忽然一人款步走来。
五师兄看着来人,不由得上下打量了几眼。这分明是个男子,可是一举一动却被女子还妖娆。
男子香肩半露,手指一柄团扇轻轻掩在光裸的锁骨前。他倚着门,眼中一抹慵懒的魅色挥之不去:“舒公子既然是醉了,不如就留在我这里。”
054挑拨离间
“你认识他?”
男子笑了起来,声音略带沙哑的黏腻:“我与舒公子相识得比公子想象得要早的多。”
五师兄听苏青简说过。那时候苏青简一脸激动地跑来八卦,说舒少源好南风。师兄弟们都能为舒少源默哀。但现在想来,她所指的应该就是这个人。
五师兄瞧见舒少源这一滩烂泥的模样,留在此处也无益,便将舒少源留给了这人。
男子打发走了屋子里的人,俯身扶起烂醉如泥的舒少源。刚将他拉起来,对方便就势抱住了他,
口中喷着酒气:“小七……你真的分毫也不知我对你的心意么?”
男子一把推开了他,眉头紧皱:“丢人现眼!十年了,连个女人都拿不下!”
舒少源躺在地上,口中不知道呢喃着什么。男子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又将他扶了起来。
他靠在他肩膀上,低声嘀嘀咕咕说着话。男子忽然听到一句:“小七,你嫁给他会后悔的!”
“怎么着,你还要杀人夺妻么?”男子冷嘲热讽了一句,一把将舒少源摔在了床榻之中。胡乱盖了层被子。
舒少源蜷缩成一团,迷迷糊糊念叨了很久,才安静地睡了过去。
人睡下,门外响起了敲门上。男子开了门,一名绝色的女子走了进来。
“玲珑,你来做什么?”男人诧异道。
“我现在叫芳蕊。”芳蕊看了眼床榻上的舒少源,大步走了过去,“檀心,你就是这么照顾主人的?”
“啧啧啧,心疼了?”
芳蕊白了他一眼,俯身替舒少源除去鞋袜,掖好了被角。
檀心抱着胳膊倚靠在一旁,仿佛永远站不直:“其实我那天见到了主人的心上人。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小美人儿。只是也看不出哪里好,引得主人念念不忘。”
芳蕊的手顿了顿,直起腰来。她低头看着舒少源,轻声道:“这些日子我留在她身边,稍稍有些能体会主人的心情了。苏青简那个人,单纯,热烈。爱恨都明明白白。倘若我和你是攀援的藤蔓,她却是一棵树,可以堂堂正正站在任何人的身旁。光是这一点,我们便永远都比不上。”
檀心摆了摆手:“我不懂你们这些情啊爱啊,总之主人现在这样儿,我可不负责照顾他。”
“罢了,你去休息吧。这里有我。”
檀心伸了个懒腰,起身走向外间。走到门边的时候,又回过头来:“姐姐,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还是不要多想,否则妄自伤神。主人就是最好的例子。”
芳蕊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熟睡的舒少源……
而那厢,苏青简也安然入睡了。邵承玉喂她喝下药,便在外间就寝。接下来的几日,他是寸步不离,每日都在陪着苏青简。
两人你侬我侬,屋子里根本进不去人。但凡是进去的人,回来都灌一大杯水,稀释一下糖分。
苏青简已经俨然一派待嫁少女的模样,动不动就要脸红。说话也是不胜娇羞。跟几个师兄说话时,嗲出人一身鸡皮疙瘩。
偏偏邵承玉爱听,还不住赞美她。师兄们是片刻也待不住,只能留他们两人独处。
不过突厥和亲之事还需要商谈。所以他百日是不留在小宅的。
苏青简一个人在屋子里,百无聊赖。便想着要绣些东西给邵承玉。她那一双拿剑的手,绣起花来是惨不忍睹。
她正奋力穿针引线,屋子里忽然进来了一个人。苏青简以为邵承玉回来了,欢喜地唤道:“相公,你回来啦!”
“诶,叫得人心都酥了。”来人一边答着一边走了进来。
苏青简脸色立刻变了。太子正大步向她走来,自顾自搬了凳子坐在她面前。
“你来做什么?”
“见了我也不行礼,劈头一声质问。这是臣子该对储君的态度吗?”
苏青简撇了撇嘴:“我受伤了,动不了啦。你要是想让大业的百姓议论,说你专横跋扈,不近人情。要大嫂行礼,害得大嫂伤情加重。那我可以勉为其难行个礼。”
“苏姑娘这张脸皮真是精钢所制,还未出嫁就以我的大嫂自居了。这婚还没成,什么变数可都会发生的。”太子顿了顿,欠扁道,“就好比当年的盛大将军,那是何等威风。结果和我父皇喜欢上了同一个女人。花轿都到门口了,你猜怎么着?”
“我师父今年八十岁了。”
太子愣住了,疑惑地看着苏青简:“和我说的有什么关系么?”
“没关系啊。”
“那你……”
“所以你说的,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么?”
太子气结,狠狠瞪了苏青简一眼。他算是瞧明白了,这个野丫头根本是无所畏惧。哪怕她今日伤重,也不会轻易向他低头。
“其实我今日来,本是好意。”太子顿了顿,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其实你受伤,我也很心痛。你说怎么会有人这么不懂怜香惜玉?”
苏青简抬眼看着太子。她早知他不会这么好心,此次又是戳她的伤疤来了。不过,即便是太子要告诉她,这个人是四哥,这一次,她也绝不会轻易相信。
这几日来,四哥一直没来看她。苏青简想着,或许是那一日她误会他,四哥也觉得伤心了。
若是其他师兄,或许还不至于如此。可四哥和她从小就要好,很多时候师父和大哥的话她都不听,却只听舒少源的。如今她却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就怀疑他。
那一日,若不是她自己误会对方是四哥,她也不会受伤。说到底,还是她的过失。
“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如今你和十四哥要大婚,必定是有不少人要伤心断肠了。”
“太子殿下若是指自己,我是断然不信的。毕竟花月楼中近来几位新欢在,殿下不像是会专情之人。”
“这倒是。将来我若是登基,三宫六院也是难免。怎会专情。不过,这伤心断肠的,却不是我。”太子笑了笑,装模作样地叹道,“可怜我那个妹妹,才十六岁。真是花样的年纪,可却要背井离乡,去那蛮荒之地。也不知道这马背上黄沙里的日子,她能不能经受得住。”
苏青简冷哼了一声:“真是可笑,殿下的妹妹受苦。殿下不难过,反倒是说给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听。”
“你不在意是理所当然,可是有人在意。”太子呷了口茶,不疾不徐道,“其实此前的那一场比赛,根本已经无关紧要。因为忽然有一日,小鱼儿跑到父皇的寝宫,主动请缨,要求嫁去突厥。父皇应允了。”
“什……什么?小鱼儿她——”
“是啊,她不知道听了谁的话。忽然对父皇说,她身为公主,享受百姓供养,父皇的宠爱。却从来未曾为百姓谋福祉,为父皇解烦忧。所以此次希望能去往突厥,促成两国和谈。”
苏青简不知道邵灵鱼是否是受了自己的影响。若不是她早知邵灵鱼和纪长希之间的关系,她必定只是感慨一句,大业有公主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