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景公从此明白,当霸主是需要拿出行动来的,于是他找出了司马穰苴,来训练齐国陆战部队。
司马穰苴出身于齐国新兴家族“陈氏”的分支(后来陈氏篡夺了齐国社稷),而且他也写了一本知名的兵法《司马法》,一共一百五十五篇,可惜已经失传。(不过,留着的话也没多少人爱看)。还有一种说法是现在还剩了五篇,但是真假难辨。
司马穰苴奉命给齐景公练兵,第一天就来了个下马威。他请齐景公最宠信的人帮他治军,到了军中就把这个人以“迟到”罪名,拉出去杀了。接着,齐景公派人来求情,又被以乱闯军营罪,杀了,连同两匹车马。
司马穰苴立威取信以后,带兵赶走了晋国骚扰者和燕国入侵军,但由于他是老陈家的(齐国国君的掘墓人),齐景公遂对他限制使用,没多久革掉了他的职,使他悒郁不乐,抱病而死。
三年后,齐景公23年,为了争做北方霸主,至少是山东霸主,齐国开始蠢蠢欲动。伐徐,伐莒,收留被“三桓”揍出家门的大胡子鲁昭公,攻取鲁地郓城,让昭公居住。齐国把卫国从晋国座下拉拢到自己的联盟,又通过“夹谷之盟”退还汶阳之田,拉拢鲁国入伙,又吸收了一向跟晋国敌对的郑国,再两次与徐、莒、邾、杞等君结盟,终于使得巴尔干地区全都是了齐国的势力圈(除了晋国的铁杆朋友宋国)。
以齐为首的东方各国联盟与晋形成对抗,晋国的盟主地位名存实亡。
实际上,试图成为东方霸主的齐景公国内,已经走下坡路,他所结成的中原联盟,也并没有什么作为。而他的国内却出了大的问题。问题的性质,和晋国的六卿专权接近,就是他下面的陈氏家族,攫取了他很大的国家权力,严重威胁着他的君位。
已经自顾不暇的齐景公,居然在自身统治危机重重得时候,还跑到国外去抢滩、争霸,也真有他的。呵呵。
齐景公、晏子同志二三事:
齐景公从为政第30个年头起,也不想“代兴”,也不想“争霸”了。他开始懂得享受,大造宫殿、广聚狗马,厚敛重刑,穷奢极欲,残酷盘剥贫下中农。野有饿殍的季节,齐景公后宫的马儿却吃着香喷喷的小米,住在文绣绫罗披挂的台阁,国君仓库里的好东西,多得吃不了,牛马老死在栏牢里,牛肉都硬得嚼不动,酒都放酸了,小米变成土块块,衣服也多得穿不完,长了虫子。这些财富并不能证明齐国的富有强大,而只是说明齐景公征敛的过分。
征敛一般必须配合以酷刑——不然老百姓不交啊。齐国滥刑到了戏剧化地步,被刖(念月,砍脚)了脚的老百姓太多了,只好买假脚装上。市场上的真鞋很少有人问津,假脚倒是非常走俏。走在临淄的穷人区里,鬼影比人影多,鬼们衣衫破烂,面黄肌瘦。鬼孩子们瘦骨嶙嶙,瞪着大眼;老年的鬼佝搂着身子在地铁口乞讨,晚上就睡在建筑物的排气孔旁边(这是纽约)。
晏子劝齐景公说:“咱们收的税太重了,老百姓太穷了。政府必须厉行节俭。”齐景公当即表态:“以后少砍些人脚,多砍些政府预算”。可是没过两年,齐景公又要大修宫殿了。晏子没办法,就请愿负责监工。
于是,晏子以修建宫殿为名,增加工钱,放慢工程进度,定期交换民工,让穷人都来打工,以便有饭吃。这样,整整修了三年,老百姓免于饿死(跟罗斯福的新政差不多)。
不过上面写的,全是根据《晏子春秋》,他似乎在书中不停地给他的国君扬恶,以衬托自己的贤明。
另外,齐景公越老越喜欢饮酒,有时候招人聚饮,连饮七天七夜,饮一阵,乐一阵,睡一阵,房事一阵,朝廷政事全部荒废。(不干政事也好,干政事也不过就是琢磨着怎么收税、刮地皮)。
陪酒的官员和宫女都累坏了,齐景公醉得摇摇晃晃,还毫无收场之意。大夫弘章以死相谏,齐景公不以为然,哈哈大笑,说:“弘大夫,来,跟寡人一口闷。”
晏子拱手对弘大夫说:“恭贺大失!你有幸遇上了我们的贤明国君,善于听从臣下劝谏。如果你遇上桀纣那样的暴君,你早就身首异地了。”
齐景公一看晏子都把桀纣抬出来了,酒吓醒了一半儿,晏子趁机规劝。
齐景公一看晏子把桀纣都抬出来了,酒吓醒了一半儿,认识到了错误的严重性。齐景公改正,不喝酒了,改出行了。阳春三月,风和日丽,齐景公带着小老婆和宦官们前呼后拥,笙歌乐舞,到鸟语花香世界游玩,不料遇上一堆白骨精。齐景公大喊晦气,晏子说:“大王每次出游,方圆几十里内的老百姓,都得献出财物供您消费,交出车马供您驱使;而他们自己却在饥寒交困中化为白骨。如果老百姓造反闹事,外悔乘机侵入,国家就完蛋啦。”
齐景公赶紧谢罪,收敛白骨,赈济百姓,还给自己下禁令,三个月内不出游。(等季节换了景色不一样了再出去!)
齐景公的后半生过的,大体如此。他死后,子孙们成了陈氏板子上的肉,被宰了好几个。
晏子真能让齐景公这么听话吗?不知道。反正上边都是《晏子春秋》写的,不知其中有没有水份和给自己贴金的成分。
我们看《晏子春秋》这本书,发现晏子的能耐,也不过就是叽叽歪歪地提点意见。作为相国,像管仲那样拿出一套改革政治经济体系的方案,并且真能通过推行它而富国强兵是正经。提点儿意见,不过是谏官的职责,难道一个相国只能当个谏官吗。难道他这么写,是想证明自己充其量是个谏官的料吗?国家闹到这个地步,首先是晏子的责任,这家伙不知引咎辞职或者发动改革兴利除弊,而居然只是在书中一味挖苦自己的老板和提点鸡毛蒜皮的意见。
李斯给秦始皇作丞相的时候,不但能够履行一个丞相的重任,而且“有善归主,有恶自与”,就是把荣誉和好事给国君,错误和责任归自己。我想这才是古大臣之风。
下面说说晏子,晏子实际是一个明哲保身派的人。
晏子同志最大的特点是身高不足一米五零,性格刻板,寒酸悭吝,天天穿旧衣服,一件皮袄穿了八百年。(当然,后代更穷的士大夫,还羡慕晏子呢,晏子毕竟还有件皮裘啊)。晏子祭祖,猪肘子块头微小,连祭器底儿都盖不过来。晏子出门,坐二手车,驾一匹瘦马,让人感觉好像国君从来不给他发俸禄似的。
作为相国,乘坐彩车,身穿美服,显示国君的恩宠,大国的威严;跟随狡童美姬,围拢丫鬟奴仆,烘托相国的权势,其实是少不得的。当官就要有当官的样子嘛。(名相管仲就是这样的,排场很大)
去晏子家里一看,更寒碜,地势卑下潮湿,而且喧嚣聒噪,就住在农贸市场围墙外边。
有马千驷的大富豪齐景公趁晏子出差期间,就把他的家给搬了,离开农贸市场,换到干燥寂静的富人区。晏子回来,气得要命,硬把新房子毁了,就剩一件破屋子住。
齐景公无奈,又派人把农贸市场一部分税收送到晏子家里,增发给晏子相当于两个封邑赋税的工资,看到晏子的老婆又老又丑,齐景公就把自己的女儿赐给他。所有这些,都被晏子一次次婉言谢绝了。(该要的不要,则是乱法。应该批判。)
最惨的是晏子的老婆,她一天只有一顿饭里有肉,不知道是买不起还是老公不让买。
李白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晏子却违逆人性,猥琐小器,喜欢过原始社会穴居生活,“开历史的倒车”。从前管仲当相国的时候,非常奢侈,但不失为名相,因为他能让国富民安;晏子自苛,而民穷君无权,有何补益?
其实晏子很有钱,他并不会没有钱,他自己有封邑,但他偏不肯花,也没有拿出钱去接济穷人。据他自己讲,钱是都给了亲戚们,让亲戚们享受富贵。亲戚长辈们拿了他的钱,都肥马轻裘了,他为家族做了贡献,自己却装作清廉自守。本家族之人得了实惠,他自己得到了名声,真是一举两得。只可惜了他的老婆,一天只有一顿饭里边有肉,且只是一盘,还不许穿丝织品,晏子的老婆,活得真像在地狱里一样。晏子这么干,不表明他清廉,只说明他世故,是个老油条。他一味的装穷作秀,只是他的一个政治手腕。他大约是从当年“崔杼、庆封”家败人亡的故事总结出来了世故的经验,在自己物质生活上,格外装孬种。正是如此,他才历事三代君主,从政长达50余年,执政将近40年。
如此长期的“不倒翁”当政,也不知道这算是齐国人的幸事,还是不幸。(晏子老霸占着茅坑,别人怎么拉屎?贤人哪有提拔空间。晋国就很好,执政官没有终身的,在春秋时代一共有72名执政官竞争上岗,平均任期3—5年。)。
晏子执政这一时期,齐国像管仲齐桓公时代那样建立霸业,反倒民生悲惨,政治腐败,家族哄斗,君权旁落。当然,在《晏子春秋》中这些责任都被推给了齐景公,说他昏庸腐败,而晏子作为相国则一点儿责任都没有,反倒是被打扮成不断提意见的“忠良”!哼哼。
关于晏子扑杀人材,最著名的就是“二桃杀三士”。
据晏子自己在《晏子春秋》中交代,公孙接、田开疆、古冶子三个人是齐国的勇士,号称“齐人三杰”,都能赤手空拳打死山东老虎,名冠一时(现在,全国的野生老虎合计起来,也就剩几十只了。熊还有一些,但正在吃毒药和洗硫酸澡)。
有一天,晏子从这“齐人三杰”身边经过,这哥仨可能一贯看不起晏子,或者干脆是没看见晏子,所以就没站起身来打招呼。于是晏子老羞横怒,找齐景公告状,说这哥仨无礼,不讲究长幼之序,简直是祸国殃民,不如除掉。
既然晏子这说了,齐景公就同意了。
于是晏子送了俩桃子去,说:“国君说了,你们哥仨按功劳大小,挑吃桃子吧!”
公孙接仰天长叹:“晏子果是聪明人。我不要桃子,那是不勇敢;我要了桃子,别人又怎么办呢。不管怎么样,国君命令我们按功劳大小吃桃子,我们别无选择。那我就先说吧——我第一次打死过一只野猪,第二次又打死过一只母老虎。像我这样功劳,可以吃桃子。”于是,拿了个桃子啃。
田开疆说:“我独自一人,挡住敌人两次冲击,把他们击退,我够资格。”于是,也挑了一个桃吃。
古冶子说:“我保着国君横渡黄河到晋国去,一只大鼋咬住了我们的马,拖到河中间。我跳下黄河,逆流潜行百步,又顺流起伏九里,才抓住那大鼋,把它杀死。我左手握着马尾巴,右手提着大鼋头,像仙鹤一样跃出水面。渡口的人惊讶呼喊,都以为河神出来了。像我这样的能耐,理应独吃一个桃子。”说完就站起身来。
前面那俩人说:“还是你厉害!我俩的勇敢赶不上你,能耐赶不上你,拿桃子却不谦让,这就是贪婪啊;知耻不死,算什么勇敢?”于是,这俩交出了桃子,刎颈自杀了。
古冶子说:“其实你俩合吃一个桃子,我独吃一个,就可以的。可惜你俩都死了,唯独我活着,这是不够哥们;羞辱别人,吹捧自己,这是不义;自我悔恨,却不敢去死,这是无勇。”于是放下桃子,也拔剑抹脖子了。
晏子真不是东西啊,真毒啊。“齐人三杰”深明大义,从容蹈死,气度宏远,飘逸绝尘,令人仰慕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可恶的晏子却硬说他们仨是祸国殃民。三人言谈之中恪尊君命,怎么会是晏子所指责的没有长幼之序。晏子这“二桃杀三士”的损招,对君子有用,于小人无效。这哥仨中招,就是因为他们是君子。好人都活不长啊。
君子热爱荣誉,讲原则,所以以二桃能杀之。小人自私爱命,才不会为了俩桃子而着急呢。从这个角度看,以及细品三个人的对话,可见三人都是泱泱君子、慨然侠士,哪是什么坏人!晏子却偏要杀这样的君子,这就是其政治污点。说晏子迫害人材,一点都不冤枉他。
后人把对晏子的鞭挞和对三士的哀怜,写在古诗《梁甫吟》之中:
步出齐城门,遥望荡阴里。
里中有三坟,累累正相似。
问是谁家墓?田疆古冶子。
力能排南山,又能绝地纪。
一朝被谗言,二桃杀三士。
谁能为此谋?国相齐晏子。
“一朝被谗言,国相齐晏子”就是说晏子进谗言。晏子残杀“齐人三杰”,看得出来他对能力、贤人是压制限制使用的态度,乃至是无缘无故的杀害。圣人见一叶而知秋,我们可知晏子正是通过此类迫害贤能的手段,扼杀那些对自己的权位构成威胁者们,这也是保证他老人家得以在政坛鬼混四十年而不倒的原因吧。
如果说齐人三杰只是个孤证,那么,晏子还曾经排挤走了周游到此的孔子,不让齐景公授给他官职。
据晏子说,齐景公为人不正经,常哄自己小儿子嬉戏。齐景公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