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神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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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神战记- 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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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促狭心起,不肯扮作那唯唯诺诺局的家丁仆人,故作惶恐惊骇之状,双目圆睁,急切叫道:“使不得,使不得!姑奶奶,上次也因伴你城东盗蜜,挨了好几鞭子的惩罚,如此青痂紫疤依旧,伤口还不曾痊愈。这次偷跑出来,祸事计较先前更甚更巨,若是老爷盛怒,我再是精悍,也少不得魂飞魄散、断肠折骨,要被他老人家活活打死的。”

布袋大汉忖道:“昨日进城采购,偶尔看将得一帮无赖泼妇追赶着一群衙门捕快,听后者相互招呼,其中倒是有这么一个唤做挞不野的年轻捕快。其时见他脸色慌张、苦笑不已,只嚷嚷着说道再不能找全人家的丈夫,便要被大婶、大妈的拳头敲死云云,颇为狼狈,甚是尴尬。再者这女娃娃骄横跋扈,眉宇之间隐约有得几分官家气息,莫非真是小性千金、豪门闺秀不成?”

不及应答,却看铁链大汉满脸不屑,呸道:“好一个太祖国王的子孙,山路崎岖,坎坷不平,还要什么轿子大老远地绕到此地,堪堪为了迎接于你?是了,你自己生出那上山的念头倒也罢了,何必咄咄逼人,非要强迫身旁的奴才顶替受过、莫名挨苦?果真是海北的英雄好汉、未来栋梁,长大了想必正是一个厉害的母老虎。”

蓦然一念,哈哈大笑,道:“这也怪异?老大,你方才可曾听清楚她那奴才的名字?倒与咱家中逃出来的小贱人一般,阿微阿小,倒也有趣得紧。”言罢,一声清啸的口哨,便看后面又围上了许多的人来,相貌俱是凶恶狰狞,不似善类。

其中黄衣蓝袖的牵着猎犬,钢牙铁爪,目光阴寒森然,若说独角巨熊是山熊之王,那它们就称得上是狼犬巨人,高及人肩。众犬与白熊相逢,便似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般,便如水火不容,两边咆哮不止,一时山顶气氛风起云涌,颇为紧张困顿。

布袋大汉冷笑道:“好,好,便算你是海北官家的千金小姐,我们都是天下的良民百姓,因此也不与你为难,快快走开才是。”

祁恬甚是不屑,哼道:“笑话,这大熊和丫头既然惹出了许多的是非,搅得我海北之民人心惶惶、日夜不宁,便已然触犯了衙门的官司,岂能轻易放过?若是不能送到当地的官府严加治罪、合律惩罚,反倒说我徇私枉法了。

听你们的口气,分明就是与她熟识,便想明目张胆地包庇护佑么?委实是可笑无礼之极!你们快些回去,待我海北衙门对其治完罪后,自会发下通牒文书,叫你们过来领人。”

铁链大汉哈哈一笑,道:“若是要说道惩罚,这实在是简单之极,不劳官家亲自动手。我们与这小贱人既是熟人,也是仇人,带她回去不是好酒好菜、温言暖语的招待,而是皮鞭木棍、猪笼铁牢的伺候。

待我家老爷严加处置之后,你要她的胳膊还是一条腿脚,只须传递下一句话来,其时我们定然拱手相送,绝无任何的拖延怠慢。人人都说海北之国兵勇将悍,我们寻常百姓布衣再是有江湖意气,或是什么豪杰气概,也是不愿意去得罪官府的。”

布袋大汉微微一笑,将袋子往地上一扔,朗声道:“多余的话你也不要说了,便是说了我们也无法听从,若是争执起来,只怕彼此闹将得极不愉快,反倒不小心上了彼此的官民和气。”

银簪年幼稚嫩,哪里经得住他二人的这般恫吓威胁,只觉得双腿瘫软,不由坐在地上,掩面啜泣起来。杨起与祁恬听得对方如此恶言,心中尽皆惊骇不已,面面相觑,都是一样的心思,忖道:“看他们说话轻松随意,不似有假虚空,若是果然如此残忍无度,这小妹妹回去哪里还有一条活路?莫说行侠仗义,便是一个稍有良知品性的白丁,也该尽力援救,万万不可将银簪交给他们。”

祁恬才要说话,两个大汉却是颇不耐烦,布袋汉子使个眼色,铁链汉子会意,遂大声叫道:“大伙儿莫要犹豫,稍时准备得妥当,便将穷奇放出追逐。这独角巨熊凶恶的紧,千万当心。官小姐,你与仆人要是还不肯走开,就要连你一块儿咬了。看你细皮嫩肉的,哪里受着了千牙万抓的痛苦。”

杨起、祁恬闻听此言,不禁脸色大变,暗暗叫苦不迭。昔日他二人与青衣谈论天下奇兽异禽之时,也曾提及这成都载周之山北、乐毛树峰之崖足下的穷奇之犬,知悉此兽此兽最爱吃人,每每害取性命,便从凡人首级开始食用,所食营养瞬间转换为身上的毛发。

只是杨起此番惊惶打量之下,却看得几处怪异迥然,原来据那史志记载,穷奇状如猛虎,斑斓红纹,肋生有翼,展开有三丈宽,虽不能飞入九天,但可在半空徘徊掠食,何曾生得这般巨犬的模样?况且背上颓秃,也未曾看见一丝一毫的羽翼。

祁恬咳嗽一声,喝道:“你休要在此唬吓,我自幼请得名师传授教习,不仅学得《四书》、《五经》,熟忒《春秋》、《礼》、《乐》,便是天下的奇闻怪事也多有见识。那穷奇形似飞虎,虎犬异属,哪里会是这等的姿态?”

铁链汉子哈哈笑道:“这你便不得知晓了!我百兽山庄的主人来历神奇,并非寻常的凡人俗子。他本是第二重天上兽王星君的看管弟子,聪慧无比,修为精深,极受星君的宠爱提携。后来妲己为祸、武王伐纣之时,大军受困于万仙阵外,隔绝朝歌,急切不能对敌、多时不得攻破,便是龙吉公主、洪锦等神兵天将也陨没其中、魂飞魄散。

广成子、黄龙真人、道行天尊、燃灯道人及西方教主顺应天道前来相助,但即便是群策群力、团结协作,那通天教主的一身本事不低于元始天尊,又岂容小觑漠视?这万仙阵法既然是他呕心沥血所设,自然是无穷的玄妙、无尽的凶险。”

杨起愕然道:“那又与你家山庄的主人有何相干?”

布袋汉子道:“西方教主思忖得半日,说道‘要破此阵,首当其冲的对手就是把住死门的截教恶仙,即是乌云大神。此人法力极其高强,一身硬壳刀枪不入,不畏圣火神水,唯独兽王星君府上有一件宝物可以降他’。众神愕然,慌忙探问究竟,只是西方教主拈指而笑,不肯正面相答。众神无奈,只好送他出门,央他借了法宝,速去速回。”

杨起忖道:“却不知是什么样的法宝?”

布袋汉子道:“西方教主是第九重天的至尊神祖,到得星君府上,兽王自然是百般殷勤、恭敬无比。听他说明来意,二话不说,满口应承,便唤我家的主人去拿那麻痹蛛袋。偏偏我家主人其时偷喝了一些仙界美酒,虽然不曾失态,但头脑不知不觉有些糊涂。那袋子给了西方教主,待其回到姜子牙处,却惹出无穷的祸事。”

祁恬奇道:“会是怎样的祸事?”

铁链汉子叹道:“西方教主引兵攻入万仙阵后,径直便往死门冲去,看见乌云大仙,便将麻痹蛛袋打开,祭出麻痹蜘蛛。此蛛毒性无比,虽然不会伤及性命,但一旦被它扎刺,无论是大罗金仙,还是化外魔王,皆会孱弱无力、动弹不得。

可是这袋口松开,里面却飞出无数的小虫,称做蚊子,最是嗜血好叮。乌云大仙是多年的乌龟修炼得道,天性被蚊虫所克,猝不及防之下,未过多时便被众蚊吸食得干干净净、尸体不留,那原形之体,只剩下一个硕大的空壳罢了。

西方教主气愤之下,方要掷袋收回,那蚊虫却机伶得紧,一路逃往西方极乐世界,肆意啃食烛火香台云云。待西方教主与随从赶回灵山大殿,那十二品莲花已然被吃掉了三品,是以今日也只剩下了九品莲台。”

杨起忖道:“这祸事委实招惹得不轻了。”

布袋汉子喟然一叹,苦笑道:“兽王被西方教主责备,羞愧难当,便将我家主人痛打了一通,押去囚仙洞中受那苍鹰啄杆之苦,言道何时有人甘愿替他受刑,何时便可重获自由。

这刑法极其歹毒,每晚日落西山之时,苍鹰便来啄食我家主人的肝脏,食尽方回,他是神祗,一夜间便能重生脏器,但到了第二日黄昏,苍鹰又来,再施恶行。如此反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其苦绵亘、延续不断。”

杨起惊道:“这法子果真是有些残酷,教人不寒而栗。”

布袋汉子道:“后来有一个剑仙偶尔从囚仙洞经过,听得里面我家主人的呻吟,顿生恻隐之心,便拔箭弯弓,将每日里逡巡的恶鹰射杀殆尽,又用香木人偶代替了真身,方才解脱了他的苦难。我家主人感激之下,便拜她为姊,每日里香火供奉敬拜,极尽恭敬之事。”

铁链汉子道:“只是那天府是再也停留不得的了,于是便下到凡间栖息,建立了百兽山庄,专司饲养驯化天下的各种怪异禽兽。这穷奇状如飞虎,与兽王星君的本身颇为相似,我家主人不敢大逆,便用了无数的法子改良造化,历经千万磨难,终究更换了它们的形貌,赫然巨犬大狗一般。”

杨起与祁恬(炫)恍(书)然(网)大悟,不觉生出几分敬佩之意,暗道:“兽王星君如此待他,他却依旧不忘故主之念,尚是忠义之人才对。只是要将银簪带回去那般惩处,未免过于凶残暴戾。”

铁链汉子与布袋汉子说得半日,见杨起二人虽是张惶失色,不断左右环顾,但脚步不离方圆二尺,依旧阻碍在阿狗与大熊跟前,不由叹道:“好,好!我们费了半日的口舌,你们还是不肯闪避退让么?也罢,今日便让穷奇将你们两个娃娃也一并吃了,且看你们成了孤魂野鬼,还怎样回去找那海北官府告状?”

布袋大汉笑道:“既然成了孤魂野鬼,不能找人间的官府伸冤,难道还不能去那十殿阎王处哭诉么?”你一言,我一语,恐吓讥讽,杨起、祁恬依旧牢牢护定银簪,始终不为所动。

两个大汉更为恼怒,呸道:“劝也劝过了,骂也骂过了,你们一意求死,大爷此番努力成全就是了。”彼此相视一顾,点点头,铁链大汉一手擎天,冷笑道:“我这手儿一旦放落了下来,这数十条的穷奇便要悉数窜出,那时再也不得回头控制。你们冥顽不灵,也怪不得我们无情凶恶了。”

方要喝斥招呼,却听得后面有人大声叫到:“住手。”两个大汉闻言一怔,恭恭敬敬地退在了一旁,抱拳行礼道:“不知主人驾到,有失远迎,还请多多宽恕。”

言罢,便见人群中走出一个中年的汉子,锦缎绸袍,玉带云靴,将祁恬上下打量一番,面有疑惑,继而哎呀一声,欢喜道:“你那挎肩所背的,可是玉月弓么?好,好,我日夜思念此物,不想今日却再这里看见,果真是双喜临门,妙哉,妙哉!”

祁恬听他如此叫唤,莫名诧异,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中年汉子哈哈笑道:“这弓身虽然多了一些色彩,但想来就是其上的宝石镶嵌所致,或增弦力,或增准头。我的眼里不错,这正是那救命的兵器、玉月宝弓才对。”

杨起灵光一闪,对祁恬道:“莫非当日射鹰替难之人,就是你的师父霓裳剑仙不成?”

祁恬迟疑道:“我师父在三界之中肆意往来,最好打抱天下的不平之事,若是果真曾从那囚仙洞经过,看见仙家弟子受难挨责,定然是于心不忍,竭力施救的。”扭头对中年汉子道:“你是何人?莫非也曾受过霓裳剑仙的恩泽么?”

中年汉子愕然一怔,喃喃道:“霓裳剑仙么?”眼睛一转,颇有诡异之色,但转瞬既逝,拍掌挼袖,哈哈大笑,道:“是了,是了,这霓裳剑仙本是我的救命恩人、结拜义姐,便是密室堂前,我尚且供奉了她的牌位。我么?呵呵!说起前身,那也是第二重天上兽王星君的随伺弟子金环儿,但既然被贬谪凡间,此刻的身份也就是百兽山庄的当家欧阳大刀罢了。”

他问及祁恬来历,又道:“霓裳剑仙肯将这玉月弓传授于你,自然是将你视如徒弟门人了。如此说来,她被我认做了义姐,我也该是你的舅舅才对。”

祁恬闻言,不由脸色一红,暗道:“这哪里又跑出一个什么亲戚出来?若是随意攀亲粘故的,后面西游路上,也不知会认识多少七姑八姨、九堂十表。只是他强作亲切,自道是我的什么师门舅舅,如此一来,直呼其名讳便有些失礼了。”

欧阳大刀将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面目甚是清晰,却是獐头鼠目,并无宏然大度之相。杨起窥视得真切,心中一惊,忖道:“依照当日茶斋所授的面相观法,此人并非寻常善类。这言谈亲热,亦要提防其中有诈。”与祁恬相视而顾,暗中生警默戒,竟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欧阳大刀讶然道:“只是你如何会与这小贱人在一起,我若是来得迟些,穷奇逐鹿,你哪里还能留下一条性命。”

祁恬相念一动,暗道:“他如此轻视银簪妹妹,言语委实刻薄寒伤。只是何不便借此机会,想法子替她告饶一番?想来是少不得要委屈自己,对他曲意奉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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