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夫惊道:“这女子虽然受了鬼抓,但不曾流血,不过是阴寒鬼气侵入经络之中,欲夺阳魂罢了。那一摊鲜血莫非是恶鬼流出的不成?她区区一介弱女子,如何会有这等法力?”
马夫一拍手掌,大声道:“听你一说,我倒想起来,那鲜血虽是红色,但在月光照映之下,隐隐泛绿,竟是说不出的诡异。”二人尽皆愕然,面面相觑,不觉又往那女子看去,心中俱是一片惊疑,暗道:“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来历?竟然如此的蹊跷古怪。”
如此过得两日,吴大夫无暇替旁人应诊,便唤伙计挂出免医牌,一心替女子医治。镇上众人得了万胖子的消息,知晓有人受了鬼害,皆是惋惜同情,但凡有人过来抓药,都要询问一番。那马夫随在一旁伺候,烧水煎药,好不忙碌,一会儿配制甚么清心丸、一会儿又要调煮动神丹,前前后后十几味方子,一并都用得齐了。
眼看着那女子每过一个时辰,气色便要好上一分,马夫甚是讶然,暗道:“人人都说鬼伤与妖害最毒最恶,施救起来极其耗神费力。这吴大夫下了十几针,用了十几味药,便看她大有起色,不似先前那般惨淡吓人。果真是此地大大有名的神医。”
又过得两日,看她依旧不见醒转,渐渐有些着急,追问缘故。吴大夫叹道:“我这里有一道方子,可配一种丹药,若是没有意外,教她服下三粒便可解厄。独独缺了一味药材,甚是重要,且万万不能用其它的草本替代。”
马夫道:“这药材到哪里去寻,为何如此难找?”吴大夫为难道:“这药材唤做含羞兰花,正在七郎祠堂的后院之内。白天取含羞二字的意思,销形匿迹,看不得丝毫的踪影,唯有到了夜间,方才开花吐香,能够采集。自那恶鬼占了祠堂,我药店便再也没有进到一株兰花。之前倒是有些存货,可惜此时都已用光了,便连一片叶子也找寻不得。”
看马夫愕然不语,想是颇为(炫)畏(书)惧(网),不觉忖道:“他一介常人,便是冒险犯难,不过也是丢掉一条性命罢了。”心念一动,拍掌道:“是了,也并非没有办法,只是这个法子还需你来施为才是。”
第三章 诙谐老道
马夫连连摇头,道:“你切莫叫我去拿这夺命的兰花,它只是含羞,我却是害怕。多少道士和尚都遭了那大阴鬼的毒害,我本事远远不及他们,去了也是送死。”吴大夫笑道:“本镇后山住着一个怪人,听说最能斩妖除怪,你不妨便去央求他。有他相助,夺取含羞兰花未必就是难事。”
马夫哦道:“既然有这样的奇人,你们便该求他驱鬼才是,如何舍近求远,偏偏要到四处寻访别的法师道士?”吴大夫道:“他性格怪异,镇里的百姓都不爱与他说话,渐渐也就绝了往来。真要有事之时,再去求他,他也是不会应允。你是外人,想必他或能发发慈悲。”
马夫苦道:“我口舌笨拙,如何能够劝说得了他?是了,他不与镇上交往,定然也不认得镇中的面目。不如便叫个年轻人与我一道前往,只说是我的同伴,都是外乡的客人可好?”
吴大夫一怔,道:“不错,这等浅显易懂的道理,我为何先前却没有想到。”马夫喜道:“好,竟然如此,便事不宜迟,不知唤谁与我同往?”话音才落,便看见门帘一掀,那药店的伙计走了进来,低声道:“师父。”
吴大夫叹道:“原来你听见了我们的谈话,便想自告奋勇。也罢,你便一同前往,见了那怪人哀求一番,然后回来就是,其实也简单得紧。”伙计哭笑不得,道:“师父,不是我要去。”
吴大夫讶然道:“你若是不去,那还有谁能够去得?”便见他身后转出一个人来,年约十六七岁,嘻嘻笑道:“我去,我去。”不待吴大夫开口,便听他道:“我一者没有本地的口音,二者善与见机行事,最是适合不过了。”
马夫笑道:“这位不知是谁?”吴大夫冷哼道:“他是我的二徒弟杨起,平日里尽是胡思乱想、游手好闲。别人辛辛苦苦谋活做事,他虽也早出晚归,却只是贪图玩耍,所以你这几日都看不见他。”
杨起笑道:“师父,您老人家说这话就不对了。几年来您交于我办的事情,又有哪一件是办砸了的?莫不是皆大欢喜,功德圆满。要说真不肯教我去那倒也无妨,只是前面的药厅生意好不紧张,大师兄若是随他去了,您又怎能放心地将这开药抓药的生意交于我来做。我粗心大意,一不小心弄错了一味,治坏了病人,岂不伤了神医的名头?”伙计慌忙道:“师父,师弟说得也有道理。我要干许多的正经事,万万离开不得。”
吴大夫收他为弟子多少尚有十年不止,对其人品秉性甚是了解,不由忖道:“你最是天下怕死之人,自然担心央求了怪人以后,他一时兴起,拉着你一并钱往斗鬼除恶,于是此刻想尽办法要百般推诿,不肯前往。这马夫甚是实在的好人,忠厚之下竟想不到这一层的曲折,我又不好说将出来。”见马夫催促得颇为急切,无奈只好叮嘱一番,放杨起出门。
又看他跑到药柜后面拿了一个包裹,打开来却使是一把古旧的桃木长剑,不及打量便背在了身上,不由叹道:“胡闹,胡闹,一根木头,你还当它是降妖除魔的宝物么?”从袖中掏出一个符文香囊,细细观看,颇有些不舍,自语道:“这是我当年在杭州大庙求得的护身符,虽从未试过是否应验,但毕竟花了十两银子,想来不会是假货吧?且给你带上,多少能有些用处。”他唠唠叨叨一番,再看杨起早已不在,急忙追赶出去,哪里还能看到他们的影子?
二人出了镇子,一路来到后山却再也没有了道路,于是前后左右四处探看,草木深深,荆棘层层,却未曾再看见一条上山的途径。马夫甚是诧异,急道:“这荒山野岭,不见一丝一毫的人影,莫非是走错了地方?”
杨起笑道:“本来是有一条道路的,因多年来一直无人行走,反倒荒芜了。”好容易看着一些痕迹,拨开草木,果然便是一条小路。
马夫笑道:“我赶路多年,对路途秉性最是熟悉。你长久不走,它便隐藏起来,这同人生气是一般的道理。但你若是真心去找,还是能将它找寻出来的。”杨起哈哈大笑,稍微失神,却被草叶拉了一道口子。
二人看荆棘颇为茂盛,料想扎在身上必不好受,便打下袖口,将身上的一些小小物饰摘下放在怀里。待一切收拾妥当,方要前行,却听见后面有人叫道:“杨起,你且慢些,等等我们。”后面跑来一男一女,年纪与杨起相仿,却与他一般,背上都系着一把桃木剑。
那少女哼道:“看你往哪里逃?”杨起咦道:“黄松、秦缨,你们跟来作甚?”秦缨嘴一撅,哼道:“你一人前去捉鬼,到底还是瞒着大家,幸好被我二人发觉,否则这天大的好处岂不被你一个人独占了么?”黄松却是长叹一声,弯腰收拾腿上的绑腿,道:“她一直对你盯梢,结果拉着我一块儿过来了。”
看杨起上下打量自己,不由笑道:“桃木制剑只能除些小妖怪,碰上大魔大鬼便不行了。但若是用它做成绑腿,就是有千万妖怪在跟前,逃跑也甚是容易。”杨起哭笑不得,叹道:“野丫头要来我阻碍不得,你不想被牵涉进来,稀里胡涂成了鬼餐,便老老实实回去好了。”
黄松苦笑道:“她来了,我还能不跟着么?她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的日子便更是难过了。”原来他家本是镇上秦老财的佃户,每年欠下的租子便是秦缨好说歹说方才缓缴免缴,是以这马屁是万万不得不拍的。杨起笑道:“正是如此,那鬼若是厉害了,你就背上秦缨便跑,被教她被妖怪或鬼魔抢去做媳妇了。”
马夫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忖道:“我这是急着救人,难道他们却将此当作了过家家的游戏么?再说此次不过是搬动救兵罢了,又不是叫你们去与阴鬼打斗,何必如此紧张?”骂也骂不得,赶也赶不走,只好任由他们跟随。四人披荆斩棘,依着道路痕迹一路摸索,不知走了多久,看见远远有一个茅屋,不由尽皆雀跃,相视笑道:“想必就是这里了。”
秦缨性子急躁,快步窜到茅屋观看,空无一人,又四处张望,却不见一丝一毫的人影,不由叫道:“这里鬼影都没有一个,那个什么能降妖除魔的大怪人又到哪里去了。”
马夫与杨起急道:“你这般大呼小叫,惹得别人生气,那可大大的不妙。”黄松点头道:“恭敬有礼,恭敬有礼才是。”
秦缨呸道:“他既是大怪人,必然讨厌客套礼仪,你们若是还来镇上的那一套,人家便更是不会出来了。”却听见有人大声笑道:“小姑娘说的对,你们真要躬身作揖,拜上一百年,我也是不会理睬的。”便见从地上突然冒出一个铁塔,长不过三尺,甚是小巧精致,待安定下来,一层的塔门由里至外被人打开,走出一个小小的老道士,高不过两寸。
秦缨讶然道:“方才是你说话么?”那小小的老道士笑道:“除了我,这里还有谁能说话?”果然声如洪钟,甚是响亮。众人面面相觑,齐声道:“好厉害。”小小的老道士甚是得意,道:“这算得了什么?我的本事多着呢,撒豆成兵,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秦缨道:“那你是神仙了?你叫做什么名字?”老道士一挼长须,昂首挺胸,道:“别人唤我大怪人,实在是愚蠢之极。贫道道号茶斋,好歹也是一个地仙,只要再修炼五百年,便可成为散仙,自然在那天上寻觅得一处上好的住处。”双眼举天望去,满目憧憬,竟是向往之极。
第四章 炼仙之术
杨起眼睛一转,心中有了主意,嘻嘻笑道:“听说半仙要成为神仙,尚有道行还是不够的。你老人家想想,求道之人有的不过修炼了数百年,便能得道成仙。有的修炼了一千年,还是不能参悟升天,或是因此心神迷失堕落,反倒入了魔道恶界。这又是什么道理?”
茶斋愕然道:“你说什么道理?”杨起笑道:“我也不甚清楚,不过想来神仙不做好事,便不能享受香火,可见还需累计德行才是。”茶斋笑道:“你这小鬼头,年纪不大,说的话却是有几分道理。这几年我四处外出除妖降魔,便是深谙此理,积累功德。”
秦缨笑道:“你如此弱小,别人吹口气便能将你挂倒,哪里还能除鬼除妖?”茶斋不以为然,只将左右的两个袖子来回的打晃,每晃得一下,身子便长大了一分,不多时已然高过她一尺许。众人惊得目瞪口呆,大声赞道:“好法力。”看他停下手来,竟是一幅洋洋得意的模样,哈哈笑道:“这等变大变小的法门,对我这地仙来说不说是小菜一碟罢了,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杨起数人面面相觑,心中喜道:“若得此人除妖,何愁大事不成?”秦缨才要说话,被杨起拉住,道:“我们三人从外乡过来,听说这铁鸡小镇前面有个什么地方闹鬼,你这仙人既然有这好本事,为何不去将那恶鬼收拾了?何必要到老远的地方去折腾?”
茶斋道:“这镇上众人都以为我是怪人,从来不肯与我往来,我便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好不凄凉黯然。如今他们有难,我为何要去帮忙?”看着他将身子又缩小了,跑到那铁塔之中,不多时搬出一张椅子,自顾坐在上面喝茶,好不逍遥自在。
众人哭笑不得,暗道:“他怕我们不断恳请与他,反倒先下手为强,摆出这一副泼皮无赖的架式了。”
马夫见杨起使个眼色,心中会意,便蹲下身子,陪笑道:“大仙人,我们从这小镇经过,却被那七郎祠的恶鬼袭击,此刻客人危在旦夕,若是不能回到七郎祠采摘那含羞兰花,只怕过不几日便要性命不保了。”茶斋哼道:“这与我何干?”闭上眼睛,竟是充耳不闻。
秦缨怒道:“好一个见死不救的冒牌仙人,如此心肠狠硬,难怪修炼了许多年还是成不了仙。莫说在给你几百年,便是再给你几千年,你也不过如此,就是一个小小的地仙罢了。”
秦缨说着拉起杨起的袖子,喝道:“杨起,你说是也不是,若觉得我有道理,便同我下山去。难不成便没有别的法子了么?”杨起叹道:“见死不救,于天帝看来便是与那助纣为虐一般无二,以后道行再高,也不过是人间的普通法师罢了。可惜,可惜。”看马夫心有不甘,拉着他便走,黄松慌忙跟随在后。
只是四人这一转身,却是大吃了一惊,原来来时的路不知何时被一块大石头挡住,竟然过不去了。这石头少说也有好几千斤,若非法力施为,怎会没有一点动静?秦缨急道:“你自己不去,难道还不许我们去么?快快将石头给本姑娘挪开。”想要从石头上攀爬过去,见其光滑之极,哪里能够攀得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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