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自叫力,将他二人提了上来,莫不冷汗涔涔,大呼侥幸。
听得洞内轰隆逼近,大夥儿不敢怠慢,于是分成两拨,紧紧贴于洞口双侧,小心翼翼地站立石台之上。不多时,洞内群虫拥出,若喷泄的洪水,俱往崖下跌落。杨起擦拭额头汗水,笑道:“这石台是大仇人,险些要了我的性命,却也是大恩人,又救了你我的性命,可见天缘注定,造化使然也。”
祁恬噗哧一笑,道:“你说话如何变得这般深奥了,我们都听不懂了。只是这崖壁陡峭,你我上去不得,下来不能,岂非要长久背困在此处吗?”文丽道:“无妨,我有腾云驾雾之术,可带得杨公子与黄公子上去崖顶,梅娘既然是狐妖,窜岩攀壁不在话下,可带得祁姑娘。青衣乃是半仙之体,依旧还用那缩身戒指和飞天纸鹤。”
众人大喜,道:“此法甚妙,倒也妥贴周到。”依言而行,约莫小半盏茶的工夫,俱在崖顶集合,皆是毫发无伤、无病无恙也。
只是那千足虫不除,众人心中犹然忿懑,经此厄难之后,依旧不愿意离去,料想方才自己一干人等仓皇逃窜,恶怪必定是得意洋洋,若存有自大骄傲之心,其防御难免会留下一些疏漏之处,果真如此的话,不能力敌,亦然能够智取,对付这般恶污,弄些“阴谋诡计”的手段又有何妨?
主意既定,便四下堪察道路,在一处岩石後面发现一道缝罅,空穴不大不小,若有天定,只好能够容纳一位体裁肥瘦适中之人往来穿梭。杨起执剑在前,余者跟随其后,皆是万分的小心谨慎。
祁恬宝弓无敌,胡媚娘双修睥睨,文丽有神通护佑,青衣乃半仙之体,唯独黄松赤手空拳,手无利刃,不禁心中惶恐,觑得边上一根树枝,便折将下来,一者以为助行拐杖,二者要是有了什么危急,也可挥舞喝斥一番,徒然壮胆。
|炫|越过几道鸿沟,转过几个凹口,绕过几处凸弯,众人又来到了一处洞穴。此洞穴不深不长,以三尺余宽的石梁为桥,通贯另外一个洞穴,下面云雾惨淡,谷裂痕迹森然可怖,又过得一洞,赫然还是石梁,小心走过,前面尚有崖壁孔穴接引,绵亘不绝,却是彼此连环,自成奇异山道。
|书|如此坎坷前进,多时以后,看得前面有一块石碑,书道:“千足御苑。”旁边以竹木栅栏围着许多红花绿草、珍叶稀枝。文丽喜道:“这里是他后花园了,正好从小门匿入。”
|网|杨起笑道:“什么叫‘御苑’,委实是好大的口气,以为自己是皇帝不成?”祁恬呸道:“就是一个害人性命、唯利是图的妖怪罢了,也不知花了多少钱买通主事的神官,悄悄入了仙籍。”
小门就在花园之中,大夥儿进去,渐渐觉得昏黯,举止行走更是不便。蓦然觉得前面一亮,似有些许灯光,赶紧驱前几步,见得墙上刻着一个龙头,嘴里衔着一盏油灯,灰黄恍惚之下,映照出六人的身影,摇曳模糊,颇有几分诡异之意。
杨起耳尖,听得若有什么声音,示意大家噤声休语,蹑手蹑脚往前窥探,陡觉一阵风响,竟是一只毒虫蛰伏一旁,猛然袭击。他反应极快,纵身後退得几步,一边招式犹使,干莫青锋端端刺出,杀气凛然,从它身体划过。
毒虫腹痛不得,就在地上翻滚,忽而呻吟,忽而惨叫。杨起惊道:“它这般喧闹,岂非要将其余毒虫害物吸引过来?”正要上去一剑结果了它,毕竟还是慢得几步,便看顶上垂下另外三只毒虫,足音漱漱,磨齿霍然,遂不敢犯险冒进,摆着风雨剑法七十二式之“拒风推雨”,认真防御。
孰料那三只毒虫来到伤虫一侧,不再进犯,咶噪一通,若相互合谋。众人惴惴忐忑,暗道:“鬼鬼祟祟,它们又有什么计划?”胡思乱想,不得头绪,却看三虫齐声叫唤,甫然扑在伤虫身上,竟然大快朵颐起来。
祁恬大骇,颤声道:“它……它们莫非再吃同伴的身体。”伤虫拼命挣扎,不得脱困,眼看着甲壳皮肉一块块被三虫咬下,咀嚼吞咽,须臾死去,不过半柱香的工夫,尸身无存,便是角质鳞片也留不下半点。
杨起大怒,喝道:“涂炭同类,天理难容。”甩出干莫,以驱剑之术施之,将三虫斩斫得粉碎。祁恬、黄松胸中畅快,俱是拍掌呼喝,大声叫好。
胡媚娘道:“你我不可大意。”从袖中取出虫视镜,教一只小飞虫先行探路,确定安全之后,大夥儿再缓缓趋近,如此一来,毒虫害物再要偷袭,也是无功无效。只是後面的路程,尽皆风平浪静,油灯间隔,阴暗潮湿,再无丝毫阻碍。
众人摸索,看得前面一洼大水坑,状若池塘,上面有桥,扎竹捆木拱月而成,不觉大是好奇,相互窃语。议论之间,见得一条小鱼从中跃出,蓝鳞带羽,双鳃红赤,后鳍与寻常鱼儿无甚区别,但观之前鳍,六指张开,顶端有尖锐黑甲,不禁讶然,皆道:“哪里是鳍,这分明是爪,这究竟是鱼是兽?”
青衣若有所思,道:“莫非这是笤山之北、沪渊以东、极恶潭中的食人小鱼。”文丽颔首道:“正是这恶鱼,莫说食人,便是神仙大佛、妖魔鬼怪跌落了进去,它们也是吞噬无误。”轻轻推搡桥上护栏,觉得还算是结实,遂招呼一声,纷沓而过。
那塘中的鱼儿见得他们的倒影,不明就里,尚以为有落水陷坑之人,一时簇拥而至,磨牙蹭齿,爪挠赫然,莫不教人心惊肉跳。桥前一室,过房穿厅,又来到一扇硕大的影壁之后,听得胡媚娘嘘得一声,一手轻轻摇摆,示意大夥儿歇步。
众人愕然,相顾无措,便见镜面金光闪闪,飞虫有所发现,正将图像传递了回来。盈盈银镜之中,可见那凶恶无情之千足虫,尚化作一个锦缎璀璨的员外爷,正与一帮毡帽皮裘之人言谈,双方脸色铁青,神情俱不好看。
杨起眉头微蹙,低声道:“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于是绕过影壁,贴着横纠竖缠的蔓藤悄悄过去,俯下身子,在一处墙壁的角落歇下,正好藏匿于昏黯黑黝之中。
祁恬最是天下第一的好奇活泼之人,按捺不得耐性,左右相顾,见并无什么异样,便跟将过去,附在杨起身後。余者一干,若文丽、媚娘、青衣、黄松四人,不敢落後,悉数紧紧尾随,似是首尾相衔,蹲成一排。
墙中有一道裂缝,仿佛被虫蚀蛭咬而成,边缘犬齿,参差不齐,宽约一指二分,举目其上,细细窥看,正好能觑见後面的详细情景,倾听之下,不觉(炫)恍(书)然(网)大悟,原来是那千足虫正与北方戎狄走私一族交易,只是颇为不顺,沟通无畅,犹然在争执不停。
一个红袍虬髯的男子摇头晃脑,哀声叹气,看似最不耐烦,见得千足虫在身边往来逡巡,不停踱步,便用斜目视之,以示不瞒与轻蔑,却见其孰若无睹、充耳不闻,心中气恼之极。
继而用力拍将桌案,霍然起身,大声叫道:“千足仙驾,上次你收了我等的银两,拖延得三月,方才货讫理清。此事已然惹得我族中长老不满,召开会议,要与你断绝买卖联系。
我兄弟几人好说歹说,唇舌费尽,才教他一帮老头儿打消这般念头。你也因此给了我等承诺,言道从此必定要讲信守义,保证各笔买卖顺理通畅。奈何话音绕梁,今日此来,又是库房空空,无货可取,却与当初的约定丝毫也不一样?”
千足虫叹道:“你们有所不知,此事迫不得已,也怨不得我。这几日风声鹤唳,天庭派遣的神官稽查得甚是紧迫,三界往来,到处搜寻线索罪证,绝非往日之敷衍了事。
如此情形之下,为保全你我的性命安全,亦应不测之需,买卖渠道自然应暂时隔绝,所有货物,皆知悉藏匿于罩锭崖下,不敢轻易取出。你们也莫要急躁,待这阵风声过去,我亲自送货上门,另外再附送你额外的二斤就是了。”
另一个蓝袍长须的汉子摇头道:“你要应付玉皇大帝和他手下的一帮稽查神官,怎样隐藏货物,我等管不着,也不感什么兴趣。只要将我戎狄该得的一份取出,不敢劳你大驾,我们自挟归去。”
红袍虬髯的汉子点头道:“不错,不错。”
千足虫道:“你们要是闯不过封锁,被神官擒获,那可如何是好?”两个汉子异口同声,皆道:“那也与你不相干的。”
千足虫冷笑道:“我搬唇递舌,唾沫横飞,竟然是对牛弹琴了。你们本就与我相干,一旦被执,少不得供出我来。二位休要多言,此事绝无商量的余地。”
此言一出,那红袍虬髯的汉子勃然大怒,拔出腰间大刀,喝道:“千足虫,你说来说去,终究还是想要贪下钱财,抵赖这笔生意,是也不是?”
蓝袍长须的汉子当啷一声,掏出日月双环,沉声道:“还请千足仙驾能够三思而后行,黑吃黑纵然能够快速生财,但我北方戎狄一族,个个俱是凶悍无比的勇士,不怕生死,不畏强暴,这笔巨款吞咽,只怕不能果腹,反倒噎着喉咙。”二人左右分立,成犄角之势,正将千足虫夹在中间。
千足虫哈哈怪笑,道:“与你们说道理,就说不通么?有趣,有趣,若要兵斗拼命,我也不是省油的灯,只好相陪了。”那二人愕然,厉声道:“你,你……”千足虫神情狰狞,道:“听闻不远那辉照山前,正有神官巡逻察验,无论你们是否带着粉末回去,若是被他们捉住,终究不是好事,索性杀人灭口。”
红袍虬髯的汉子大怒,骂道:“狗贼,拿命来。”一刀往前,当头砍下。蓝袍长须的汉子急忙接应,双环挺出,削斫相交。二人合璧,果真是气势汹汹,杀意腾腾。
千足虫不慌不忙,笑道:“野猪再是凶悍,又岂是猛虎的敌手?”幻出一柄长剑,架住红袍虬髯汉子的大刀,顺势转到他的身后,一掌拍出,震得他一个踉跄,便往蓝袍长须的汉子撞去。
蓝袍大惊失色,恐伤了同伴,日月双环撤回,陡然脱手而出,一分一合,各自在空中划着一道弧线,绕过半圈,却往千足虫肋下插去。红袍站稳身形,又羞又怒,骂道:“有本事就硬碰硬的打斗一番,耍巧躲避,又算得了什么本事?”
千足虫哼道:“若是硬碰硬,你们也是难以匹敌,徒然现丑罢了。”平地一个鱼跃翻起,左边一剑,刺中月环,将其磕碰回去,手腕旋转,反手端端一剑,正斫在日环圈上,又抬腿一踢,便见其滴溜溜滚向洞壁,反弹跌宕,蓝袍伸手抄起,暗暗惊讶。
红袍道:“他的本领小觑不得,万万不可以寻常招式应付。”言罢,变身为一头大熊,浑身上下,黑毛森森,胸前月牙白标;血盆牙口,垂涎欲滴,四爪尖锐,状若锋钩,高约一丈半,嚣张逼人。
蓝袍长须者喟然一叹,道:“不想却走到了如此的地步。”口中念念有词,招徕一股雾息,待白烟散去,便看得一只银毛大狼咆哮睥睨,凶猛无比。文丽低声道:“戎狄之人,小幼便修习法术,且崇尚自然万物,专能变化各种森林猛兽。”胡媚娘微微叹道:“他二人变化猛兽,对手原型却是巨型恶虫,只怕依旧不能匹敌。”
千足虫愕然,继而哼道:“我原本以为你们尚有几分聪慧,不想却是那不知死活的浊人。嘿嘿!你们不要招式上见分晓,其实我也轻松。”呼吸吐纳,瞬间幻为原型,昂首站立于熊、狼跟前,高出一大截,更显得极其壮硕。
大熊按捺不得,怒吼一声,人立而起,便往千足虫扑去,双臂抱住它的身子,左右摇摆,欲将其掀翻在地,再置之于死地。孰料千足虫身体沉重,如盘山大石,巍然不动,见大熊累得气喘吁吁,哈哈笑道:“你疲惫不堪,我来帮你歇息如何?”
一钩舞下,若弯月大刃,扑哧一声,正插入胸背,顿时皮肉外翻,骨折体裂。大熊惨叫一声,颓然倒地,收了变化法身,还是汉子人形,鲜血汩汩流出,渗透衣袍,更添无数赤红。银狼见状,惊骇不已,大吼一声,张口便往千足虫咽喉咬去,思忖得那里正是其要害所在,倘若得手,还不致命么?
千足虫见它跃来,疾如闪电,心中也是一惊,数十钩爪就去挠它,但皆不能阻拦。银狼觑得空隙,上下两排牙齿紧紧钉住虫喉,不肯罢休,却不知那虫甲厚实无比,强硬更胜钢板铁锭,几乎将双颚崩碎,也不能送牙齿穿透。
蓝袍叫苦不迭,方要撤退逃亡,听得后面风声呼啸,数十钩爪破云击雾,扎在自己身上。千足虫叫道:“你也去罢。”略一叫力,竟将蓝袍撕裂为无数血肉碎屑。众人在墙后偷窥,禁不住啊呀一声,面面相觑,暗道:“它好不残忍,却将他碎尸万段了。”
只是如此一来,曝露了自己的行踪,再也隐藏不得。千足虫喝道:“是谁,还不给我站出来?”见杨起六人奔出,不觉讶然,咦道:“你们还没有死吗?怪哉,怪哉!我手下那些虫蛭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