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觑空抓挠。
彼此斗得激烈,但不见血出。郡王大喜,引众将弯弓搭箭,齐齐射之,将二兽悉数毙之。熊、豹被抬回府中之后,各取掌筋,由名厨制成美食,因嫌其滚烫,便放在案上透凉。冷却之后,揭开碗盖,里面却是陶碎之羹,哪里能够品尝?”
杨起笑道:“这种种悬疑,唯有寻着那玄道士,一切真相自然大白。”
黄松道:“这里尚有一段,你们听好:‘极品殿年度比试大赛,群贤展能,各抒其长,热闹间,忽来得一个怪人,口口声声欲与钟先生比试棋艺。此棋非玄素之围,乃是在地上划出一片空格,中间以楚汉界河为分,双方各执一端,逐鹿厮杀。怪人从袖中掏出无数小人,皆陶俑,有兵,有马,有将,有车,进退有度,主帅被俘则为输,皆如活人一般。三局之后,钟先生完胜,怪人忿然离去。”
祁恬瞠目结舌,大声道:“是了,想必那灵宝郡的郡王正是看得如此的对弈,才生出礼聘玄真子,打造不死神通之军的念头了。”杨起忧心忡忡,道:“若是单纯地制作陶俑,那也无妨,只是你也知晓了,要让其活动,必须贯入死人魂魄方可。这便是大大的不妙呀!”
胡媚娘道:“正是,他哪里去寻这许多的魂魄,如此穷兵黩武,建立庞大的军队,必定要事先杀死许多无辜。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天怒人怨。”
此刻日近夕阳,众人腹中饥饿,埋锅造饭之后,便收拾整备一番、拉拽起绳索,就在舱内安歇。月色恬淡,钩上西头柳梢,忽然听得梆铛一声,甲板之上若有动静,稍时又是一声,寂静之夜,甚是分明。
青衣灯下阅读,不觉疑惑,道:“莫非是鸟儿归巢,将树上的枝叶打落了下来?”提将一把扫帚便走了出去,忽而啊呀一声,颇为惶恐骇然,只惊得黄松浑身一颤,道:“你怎么了?”顺手操起床边的木棍,冲了出去。
杨起抢先,早他一步赶到,却见青衣跌坐在轮舵之旁,满脸鲜血,慌忙将他抱起,急道:“这是什么一回事情?你被谁伤了。”
祁恬与胡媚娘睡眼惺忪,此刻悠然出舱,犹自埋怨道:“你们还不休息?如此刮噪,好不烦恼。”待见着青衣模样,各自慌乱了手脚,忙从杨起的怀中抢过身子,道:“还罗嗦些什么,不是有那疗伤圣袋么?快些进舱拿去呀?”言罢,一人用袖口擦拭青衣伤口的污秽,一人按压他的额头,止住鲜血。
黄松见状,颤声道:“是,是,我这就去寻那圣袋。”杨起立身,道:“我去附近舀些新鲜的山溪,你寻着圣袋,莫要用那存谁,我一经回来,便将清水注入。”
继而垂下绳梯,攀爬而下,双足方才落地,陡然觉得背后似是有一个人影闪动,仓促之下,不觉唬喝得一跳,厉声道:“是谁?何必鬼鬼祟祟地不敢见人?”催促再三,便看树后浓密阴影之处,唯唯诺诺地走出两个人来,正是那黄二牛与顾三不假。
杨起叹道:“两位悄无声息,几乎将我吓死,只是此刻我尚有要事,不及耽搁言谈。”
顾三满脸通红,道:“你们在树上的话我都听见了,那……那黄二牛有话与剑侠说,我……我替你去取水。”不等杨起应答,抢过他手中的葫芦,便往山溪跑去。
杨起愕然,道:“黄大哥有什么话要说?”黄二牛扭捏不安,捱撑不过,索性顿脚道:“瞒也瞒不得了,你家小公子的伤,是我用石头砸的,只是绝非有意为之。你要打要骂,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盼消除了心中的怒息,依旧为我们除去秋霞洞中的恶人才是。”
杨起咦道:“原来是你们……”转念不妥,于是轻缓语气,道:“还请你说得明白一些。”
黄二牛叹道:“我们深感剑侠的仗义大德,极其佩服,却不知怎样聊表谢意,实在是为难羞惭之极。其后顾兄打探得筝船在此,诸位风餐露宿,粗茶淡饭,好不辛劳,便与我沽钓了一坛好酒,称上两斤的牛肉,还有几包干脆的花生仁果,有意过来孝敬一二。
孰料来到了树下,抬头望去,见大船声迹杳然,以为你们或是歇息了,遂不敢大声喧闹。我,我就想出了一个法子,叫做‘投石问路’,你们若是没有睡着,定然会出来察看情形,那时我们再出言招呼,也不算怠慢。那顾三手重,从地上挑出的石头大了一些,于是……于是……”
杨起哭笑不得,忖道:“他们也是好心好意,唉!我也不好责怪他们了。”
便闻脚步声响,顾三捧着葫芦,跌跌撞撞地跑来,赧然道:“你,你都说过了么?”
黄二牛道:“自然说过了。”杨起微微一笑,接过葫芦,道:“两位不必担心,这等小伤,稍时即好。”黄、顾二人以为他不过安慰之言,多有虚妄,反倒更加局促不安。杨起道:“我们有疗伤治患的佛家法宝,当能轻易痊愈。”捉住绳梯,几步便攀登了上去,葫芦被黄松接过。
顾三懊悔不已,道:“我们也去看看吧?也不知小公子被我伤得怎样?”二人来到甲板,见着青衣,俱是羞骇惶恐。那青衣听得前后原委,笑道:“不知者不怪,你们勿庸惊惧。”
黄二牛叹道:“不想你们皆是那通情达理的心胸豁达之人,只是如此以来,我们……我们……”手中水酒与菜肴包裹,正是拿也不好,放下也不好。
祁恬笑道:“我们方才看过伤口,并无大碍,且有了圣水疗伤,少时即可痊愈,便是伤疤也留不下分毫。”顾三叹道:“哪里会有什么圣水,姑娘不用如此劝慰,我们两兄弟毕竟……”
话未说完,见黄松拎将着一个皮袋,晃悠鼓荡几下,拨开塞子,袋嘴就着伤口,涓涓细流缓缓流下,过得约莫小半盏茶的工夫,果真是皮肉愈合,丝毫无恙,不禁大为诧异,屈膝跪倒,道:“剑侠法宝高明,神通必定广大,明日除妖,我等有救了。”
杨起无奈,搀扶二人,道:“两位大哥莫要动辄跪下,我们一者不是神仙,二者不是朝廷的官员,如此礼仪,殷勤之极,恭敬之极,实在是折杀我等了。秋霞洞一行,势不可挡,其时必定给你们一个公道就是了。”
黄二牛大喜,道:“那今日这酒菜可还吃得?”杨起哈哈大笑,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怎样就吃不得了?”与黄松在舱后桅杆下支起一张木桌,虽然简陋,但也牢固。
胡媚娘笑道:“若是晚上饮食,睡一觉便会长胖的,我自与妹妹进去歇息了。”二人万福一礼,便要携青衣入舱。青衣道:“大哥欢娱,我也想一旁凑凑热闹。”
祁恬道:“无妨,只是你一个小孩儿家,不许喝酒。”得他允诺,方才松开手来。五人谈天论地,叙说此地的风物人情,道也其乐融融,快活畅怀。将近三更,
杨起道:“两位大哥,我还有秋霞洞一行,此刻要抓紧时间休憩一二了。”黄、顾不敢阻拦,正色道:“小兄弟这是大事。”拾起空坛子与油布裹纸,起身告辞离去。
第二日清晨,杨起与祁恬起身赶赴秋霞洞,胡媚娘道:“只怕那什么玄真子既然懂得筑俑纳魂的法术,想必洞中亦然机括重重,你们解不得倒也罢了,若是受陷其中,那可是大大的不妙。我也去吧?好歹彼此有个照应。”
杨起眉头微蹙,道:“没有路条,你如何去得?”祁恬扑哧一笑,道:“姐姐莫要怪他,或是他昨晚喝了酒,现在竟有些糊涂了。”
杨起愕然,道:“你有主意?”
祁恬道:“你果真有些昏噩了,包袱中不是有那隐身披风么?教姐姐披上就是了。”
杨起拍掌笑道:“羞煞我也!”黄松道:“其实你们早些使用此物即可,何必要青衣专程往灵宝郡一趟?”
胡媚娘摇头道:“错了,错了,入灵宝盗路条,乃是必须的。你且想想看,我们若是单纯依靠隐身披风匿入山中,完事之后,官府追究责任,必定是将所有罪责推诿到此地温泉附近的乡民身上。那郡王创立不死军队不得,恼羞成怒之下,他们岂能活命?”
杨起颔首道:“所以便要这两张路条,以后无论官府怎样狡辩,如何冤枉,终究还是他们‘同意’围剿秋霞洞的‘证据’,哈哈!既然各位官员被席卷其中,明哲保身,说不得就要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另外想出什么法子来欺瞒郡王,或是说玄真子辱骂朝廷,誓死不降;或是言他暗中招募阴魂死灵兵卒,意欲逼宫篡位云云。究竟怎样,自有他们去苦苦思忖,不需我等在此烦心。”
黄松“哦”的一声,笑道:“原来如此,你们却是让官府那些精明滑稽之人来打掩护了。妙哉,妙哉。”
以后一切顺风,路口的军士验看路条无误,也不阻拦,做个登记,便放杨起与祁恬过去了,胡媚娘得隐身披风护佑,悄无声息,却又大摇大摆地从刀枪剑戟之中越过,不能留下丝毫的痕迹。
三人又走将多时,来到了秋霞洞外,见草木森森之处,嶙峋岩石之中,赫然一个洞口,左右安装户枢,连接着一扇双开的门户。此刻镏金铜钉的大红朱门紧闭,穿鼻兽环相合满月,正是那乡人所言:“隐士若无要事,决不出来,颇为诡异。”
祁恬道:“我们怎样进去,难不成揣踢木板、堪堪破门而入么?”杨起道:“使不得,鲁莽行之,他暗我明,反倒不利。”胡媚娘笑道:“我有一种窥探的法术,只是还不甚精妙高明,还是唤作妖术好了,可以入洞一见究竟。”
祁恬道:“姐姐过那里话来着,何不施将观之?”便看胡媚娘从袖中取出一面镜子,灰蒙蒙什么也映照不得,旋即幻出一只小虫,口中念念有词,晃晃悠悠往朱门飞去,滴溜溜转悠几圈,化作一股清风,从门缝罅隙渗入。
祁恬奇道:“姐姐,这是什么?”胡媚娘嫣然一笑,道:“这是虫视镜,算不得什么法宝,其实但凡妖怪,往往都随身携带着一面。那飞虫所见,十里之内,皆可在这境中反映出来。”
话音方落,见镜面微微鳞光闪烁,露出画面,皆是洞中小虫路过的层层石壁,其中纹绉清晰,历历可见。祁恬大呼奇妙,羡慕道:“它还算不得法宝么?看其功效,可谓物美价廉。你好会藏私,以前为什么不拿出来?”
胡媚娘道:“那时尚未精通,我怎能露拙?”杨起道:“记得在地裂之界,那茶斋半仙也曾使用一面宝镜,能够隔物观情。二者若是相比较,当在伯仲之间,不分胜负。”胡媚娘粉面桃花、娇艳无比,闻言绯红若胭,更添无数美丽,眉宇轻挑,多有几分得意,笑而不语。
镜中图像迭换,种种情景,与寻常的山洞也并无什么殊异。蓦然出来一场,却是好大的一个大厅,陶俑林立,尽皆黯然无神,衡量数量,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胡媚娘道:“这些当是未曾受袭死人魂魄之物了。”祁恬花容失色,道:“那要多少魂魄才成呀?这个恶人,莫不是要将周围乡人悉数杀死?”
杨起神情凝重,道:“可惜那钟先生不在此地,若是见着如此触目惊心的场景,只怕他讶然之间,也顾念不得昔日师兄弟的一些情谊。只是不见玄真子的踪迹,莫非他又出去了吗?”言罢,身后传来一身长长之叹息,道:“杨公子,他这洞府有上下三层,你何不寻着一处通道,下去第二层看看?”
三人大惊,慌忙回头,却是钟先生站于身后,负手而立。杨起忖道:“这正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不及应答,听他道:“我长久不来探望,不料师弟更甚走火入魔,鬼迷心窍,竟铸出这许多的泥俑皮囊。你说的对,我枉自怜悯,不过是纵虎为患而已。”
杨起怔然,继而抱拳道:“先生有如此心思,此地无辜乡民幸矣!”一旁胡媚娘指挥小虫顺着墙角飞翔探索,在一个兵器箱后,寻得一条楼梯,延入地面又一洞穴,不禁大喜,道:“就是这里了。”
小虫飞入,陡然镜面大亮,却是来到了一间富丽堂皇的屋子,布置极其华美。床侧刻有百兽朝虎的图案,纹痕细腻,或是浮雕之状,或是凹镌之态,处处可见鬼斧神工之妙。
罗帐细纱,密密相拥,堆砌成九天彩云,自成旖旎情景;桌案方中有圆,精致雅巧,若细琢工艺,叹为观止。十数个陶俑侍女托盘捧盏,分立两旁,犹自窃窃私语。
祁恬道:“这……这里如此奢华,也是修真求道之地么?”钟先生嘴角一撇,三分不屑,七分忿怒,道:“他这般张扬暧昧,好比官僚财主一般,实在是太过了、太过了。”
小虫在床后寻觅一洞,入得其内,又是一条甬道。黑忽忽不能辨识之后,不多时,镜面虹光闪耀,却是到得一片熔浆沸腾之地。杨起见钟先生脸色一变,不禁诧异,道:“钟先生,可有什么不妥么?”
钟先生神情凝重,缓缓道:“筑俑纳魂的法术可以分为几成,平日里有着窑炉足矣,倘若要在熔浆之所,借助无比高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