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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在放马后炮了!现在还喋喋不休地抱怨我们又有什么用呢”鳌拜不服气地朝图赖瞪着眼睛。
“住嘴——听我把话说完!唉,我哪是成心要责备你二人呀,只不过是想把这事的前因后果再掂量掂量,琢磨透了才好找出对策呀。”
索尼默默点头,图赖又接着往下说了:“这一着咱们是失算了。本以为两黄旗的巴牙喇兵能给睿王爷一个下马威,可睿王爷聪明绝顶把被动变成了主动,反而将了我们一军!唉,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看来肃亲王与帝位无缘,他也真是昏了头了,怎么自暴自弃说自己‘福小德薄’的丧气话?这不是令我们这些一心要拥立他的人伤心吗?结果给睿王爷抓住了把柄。但是,在最后时刻,你们又犯糊涂了,为什么只同意让郑睿二亲王为幼帝的辅政呢?要知道现在共有四位和硕亲王,如果四位一起辅政的话,加上了礼亲王和肃亲王,则完全有可能对白旗三王之不轨行为施加约束,至少可以起到牵制的作用。因为礼亲王手中的正红镶红两旗一直是忠于先皇的,此时当然应与我们两黄旗一样忠于幼主和皇长子。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肃王就可以与睿王相抗衡,共得新君了。”
“唉!当时我二人只担心睿王爷会继立为君,心里正万分紧张之时,忽听他说愿意立先皇之子为帝,我二人大喜过望,稀里糊涂地满足于“必立皇子”几个字而同意了睿王的建议,这才铸成了大错!”索尼眉头紧蹙,苦着脸直叹气。
“当今之计,只有我两黄旗重臣誓死保护幼主,只要我两黄旗官兵团结一心,睿王必不敢抓权专断,危害幼主!”
“也只有如此了!”索尼略一沉吟,看着屋里的其它几个人:“你们几人,可愿意在此立下重誓,辅保幼主?”
“我等为人臣,理应尽忠尽孝于人主,我鳌拜愿意报答先帝的恩宠,誓死护卫幼主!”
“巩阿岱你呢?我们并不勉强,因为只有同心同力,才能力挽狂澜。”
“索大人此话差矣!今天在那殿下不是我巩阿岱统领着两黄旗巴牙喇兵吗?既然不能拥立皇长子,那么拥立皇子福临也是我份内的事情!”
“好!既是如此,我等在坐的六人就在这三宫庙里共同立个重誓吧!我六人愿生死一处,共进共退,共荣共辱,誓辅幼主,六人如一体!”
六人同跪在庙里,对天起誓,响亮的声音在庙里久久回荡。
索尼至此才松了一口气,他与图赖、鳌拜等相视一笑,以为凭他们两黄旗的威力便可使白旗三王不敢肆意妄为,幼主从此可以牢保无虞,几年之后便可名正言顺地免去辅政而亲政治国了。
然而,人心难一。巩阿岱在立誓的时候,心里想的却是万一两黄旗的力量不能抵御两白旗怎么办?难道就此身败名裂吗?不,他巩阿岱是何等精明势利的人哪,本以为肃王登基无疑,不想半路杀出个睿亲王来,现在却又得辅粥幼主。唉,这么多的主人,要巩阿岱效忠哪一个为好?看来,他还得多费些心思。好在,他似乎天生就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风使舵的人。
“混帐!都已对天盟誓了,还说什么?不要再胡言乱语了!”
礼亲王代善正在府里对二儿子硕托和孙子阿达礼大发雷霆。
“睿王爷给你们吃了什么迷魂药,让你们如此忠心于他?嗯?难道你们不知道睿王爷对本王不满吗?你们,你们两个不肖子孙,像你们这样张狂的人,总有一天会受到惩罚的!”
“阿玛,人各有志,您又何必大动肝火呢?”固山贝子硕托没有理会父亲代善那已经气得青筋暴涨的脸,自顾说着:“这事您就不要操心了,您现在年事已高,身子又弱,您就不闻不问在家里安享晚年吧。”
“放屁!你们俩人心术不正,到现在还执迷不悟,倘若朝廷怪罪下来,我这王府还能清静吗?两个不知好歹糊里糊涂的东西!”
代善气得喘着粗气,脸色蜡黄。
“玛法(爷爷),您这又是何苦呢?天塌下来我和伯伯担着,不会连累到您的。难道您不认为那九阿哥为帝年纪太小了吗?您是德高望重的礼亲王,四大和硕亲王之长,您就不为我大清将来的命运担忧吗?您为什么不出面提出另立他人呢?”孙子多罗郡王阿达礼看着爷爷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
“滚!你二人立即滚出礼王府,此后你二人是死是活一律与本王无干!本王对你们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实在伤透了心!”
“也好,阿玛怕受我们的连累,那就不如就此一刀两断干净利落,阿玛只当没生我这个儿子!阿达礼,咱们走!”硕托怒气冲冲与侄子阿达礼甩手而去。
代善呆立半响,忽然捶胸顿足干嚎了起来:“造孽呀,我代善怎么生出了这样的不肖子孙哪!天神祖宗,他二人狗胆包天,肆意妄为,灾祸立至呀!我该怎么办呀!为了大清国,我已经失去了两个最优秀的儿子,现在又得眼睁睁地看着二儿子和孙子去送死吗?”代善满是皱纹的眼角涌出了几颗浑浊的眼泪。他一咬牙:“来人哪,备马,本王要去睿王府!”
代善痛定思痛,毅然决然前往睿王府去告发他的亲生儿子和孙子图谋不轨之事。常言道:“虎毒不食子。”羸弱的代善又怎能忍心这么做呢?然而,几十年来的政治生活的教训令代善不得不大义灭亲以保全自己,他既然劝说不了他的儿孙,便只有让他们去死。代善别无选择。代善忘不了十七年前他依从了皇太极,不仅夺了多尔衮的汗位而且逼死其母的事,宫廷斗争就是这么残酷,不是你死便是我活,决没有什么中庸之道。而在崇政殿上议立新君时,代善已经明显感到了从多尔衮眼中射出的阴冷目光,令代善不寒而栗。不错,十七年前杀母夺旗之恨,多尔衮又怎么会忘记?倘若多尔衮借此机会发难报复,那么死的将不仅仅是他代善和两个子孙,可能是代善的整个家族!只有首先告发,只有明明白白地直接向多尔衮告发,才可以洗脱代善的罪名,才可以保住他这一支血脉的流传。唉,大义灭亲,这难道不是政治斗争的残酷和血腥的最好证明吗?
果然不出代善所料,当天晚上,阿达礼与硕托便被以“扰政乱国”的叛逆之罪被处死。硕托和达礼是“露体绑缚”被砍头,同时缢杀的还有阿达礼之母、硕托之妻等人。
代善的心在滴血,脸上却装着不动声色,他甚至感到庆幸,自己的身家性命和家族终于得以保全,这个惨重的代价令代善对于政治心灰意冷,他不得不在多尔衮的面前毕恭毕敬,服服帖帖。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多尔衮亲手平息了议立福临之后的又一场风波,自是万分得意。说起来,硕托、阿达礼等人要求多尔衮“自立为君”正是多尔衮梦寐以求的,但现在,多尔衮既然已经决定议立福临,他又怎么能出尔反尔呢?按多尔衮的设想,他完全可以将福临这个衣食于乳母、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小儿童玩弄于手掌之中,借幼君这个招牌来一步步扩大自己的权力和威望,“挟天子令诸侯”,最后时机成熟再一脚踢开这个小天子。多尔衮的心里还有着一种强烈的报复欲望,十七年前是皇太极从他手中抢走的,他要在皇太极的儿子手中再夺回来,这样才够刺激!
之所以立下重誓辅弼幼主,多尔衮实是迫不得已。他不可能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也不可能甘心久居人下,但为了避免黄白四旗火拼损害大清元气和两败俱伤的悲惨结局,多尔衮才走了一条以退为进的“曲线”夺权的路线,并赢得了满朝文武的赞同,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吗?
“兀里虎,备马,陪本王进宫!”
“嗻——”小苏拉兀里虎一边答应着,一边从马厩里牵出了一匹高大健壮毛发油亮的宝马,这是多尔衮心爱的坐骑“苍龙骥”。
进了大清门,兀里虎的眼睛就不够用了。乖乖,这皇宫这么大呀,那么多的房子能住多少人哪!还有那房檐上的瓦片,一闪一闪的,碧绿金黄,说不定是金砖金瓦哩!
“兀里虎,东张西望的看什么哪?”多尔衮心里高兴,坐在马上瞅着眼珠子乱转的小苏拉。这个小男娃子聪明伶俐,在王府里住了几个月养得白白嫩嫩、唇红齿白的很讨人喜欢。
“回王爷,奴才在看那些发光的瓦片儿,他们是不是金砖金瓦?”
“那是琉璃瓦。这是皇宫大内,连我睿王府都不敢用它呢,所以它也差不多跟金子一样金贵了。”
“奴才听说王爷要当摄政王了,那朝里还不是您说了算?干脆也把您府里弄些这样的瓦片贴贴,五颜六色的,那多好看哪?”
“小小年纪知道的还不少,记住,可不许胡说八道,否则我割了你的舌头。”
“奴才不敢,在外人面前奴才从不乱说话,请王爷明察。”
“嗯,这还差不多。日后你进宫的机会多着呢,这些闪光的瓦片一准让你看个够!”
主仆二人绕过崇政殿来到了皇宫后头的清宁宫前,多尔衮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了兀里虎:“在这等着,本王去去就回。”正要走进后宫,多尔衮忽然瞥见兀里虎闷闷不乐,便停下来问道:“刚刚还有说有笑的,怎么忽然就不声不响了?”
兀里虎低头想了一下,忽然跪在多尔衮的脚前:“王爷,奴才但恨深宫咫尺,不能时刻出入陪伴王爷左右,以效犬马之劳,所以心中不快。”
“哈哈,你这孩子,倒挺孝顺的。起来起来,本王也很喜欢你,但你不是宫人,奈何奈何。”说完笑着径自入内,将兀里虎丢在了宫门外。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老太监挑起了黄缎子棉帘,庄妃轻移莲步,侧身跨进清宁宫的东暖阁,跪在棉垫上,向斜靠在炕上的皇后博尔济吉特氏请安。
“快起来,大玉儿。”皇后博尔济吉特氏一反常态,坐起身脸上泛出亲热的笑容:“快坐这儿,咱们好好说说话儿。”
庄妃拿眼睛一瞥,看见豪格的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容儿也在屋里坐着,眼圈红红的。
“容儿见过庄妃娘娘。”这容儿年方二十上下,鹅蛋脸儿,粉腮朱唇,弯弯的蛾眉,左眉稍有一颗小小的黑痣,平添了不少的风情神韵。
庄妃连忙还礼,心里却在说:“她倒机灵,说不定是到皇后这儿诉苦来了,豪格做不了皇帝,只是他没有这个福分,又怨得了谁呢?若是福临一朝登了基,那自己可就是母仪天下的太后了,总算是熬出了头!”庄妃的脸上挂起了淡淡的笑容,一扭身坐在了皇后身边铺着大红牡丹刺绣缎垫的瓷墩子上。
“容儿这孩子多懂事儿呀,一大早就入宫给哀家贺喜来了,刚才还在说九阿哥福临是吉人天相呢!”
“嗨!这可是托了肃王爷的福呢。若不是大阿哥那么谦恭礼让,哪轮得到我们福临承嗣大统呀!这往后呀,只要他们兄弟能齐心协力,同心同德,大清国便毫无后顾之忧了。”
这话在肃王妃听了心里更不是滋味,她稍坐了一会儿,便借机起身要回府。“皇额娘,时候不早了,容儿这就回去了。”
“不是说好在宫里陪哀家用膳的吗?正巧大玉儿也在,咱们娘几个亲亲热热地在一起唠唠吧。”
看着肃王妃有些勉强的神态,庄妃心里在想:往后还有你难过的时候呢,人哪,还是本分些好,不老老实实地呆在肃王府里往宫里跑什么?一个女人家又能有多大的能耐?这回呀,就是天神祖宗也帮不了你啦!
东暖阁里的几个女人各怀着心事,不时地说两句不着边儿的话,胡乱打发着时光。
正觉得百无聊赖之时,太监进来低头禀报:“睿亲王在外面求见,说是要给皇后娘娘请安!”
“多尔衮?他——”皇后的脸色有些变了。若不是多尔衮从中作梗,这新君不就是大阿哥豪格的了吗?还有哇,他口口声声要报十七年前的杀母夺旗之仇,弄得宫里宫外人心惶惶,气氛异常紧张。哼,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太宗在世时若不是一再提携他,他多尔衮能有今日的地位吗?先皇尸骨未寒,他就迫不及待地想一手遮天了?真是岂有此理!
大玉儿揣摸着皇后的心思,悄声说道:“姑姑,睿王爷如今是摄政王了,怠慢不得呀?”
“哼,黄鼠狼给鸡拜年,我倒要看看他安的是什么心!让他进来说话。”
“皇额娘,我还是回避一下吧?”容儿急忙起身,神色有些慌乱。可多尔衮一掀门帘,已经进来了!
多尔衮弯腰进门,走前两步,双腿跪下:“臣多尔衮恭请皇后大福晋圣安!”
“不敢当!你如今是堂堂的摄政王爷,哀家这孤儿寡母的,日后还要多仰仗你这位位高权重的摄政王爷呢!快快请起,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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