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看忙道:“表叔,我看你老人家还是先休息休息吧,等过了两天,你老身体壮健了,我们再去各处看看,然后再看账本不是就很清楚了吗?”
赵天冷哼一声道:“胡说,我老人家身体壮健得很,我自有我的道理,你又懂得什么?我和阿米在外都有自己的生意,几个账本子怎么见得人们就看不明白了?快去拿来是正经。”说着恶狠狠瞪他一眼。
方看嚅嚅地含糊了几句退下,一会儿拿来几本薄子迟迟疑疑地递上,赵天与米口袋分取在手上相视一笑。两人看着看着,面色越来越阴沉,不时将翻过的页张折上表示有问题,那方看见了,额上一粒粒汗珠滚落下来,劳动人民是紧张。两人直看了近半个时辰才完,赵天将账本往几上一扔道;“这就是账?就是你这几年来经营的生意?”
方看结结巴巴地道:“是---是有些不妥之处,可是我们也没有办法,你老也知道,这---这苏州府情况复杂---”
赵天怒道:“胡说,你打算我不知道?我早让人查过,这一年多,你尽跟人赌钱,把我大伯的一份家业都快赔光了。”说着翻开账本指着一处道:“这一处,你问‘同庆楼’借了五千两银子,利息为何这般高?而且还拿了咱们家一座当铺一座染坊做押?定是你在‘同庆楼’输了钱被人相迫才写了一笔糊涂借据的,是不是?”
方看“嘿嘿”陪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见赵天又指着另一处道:“再看这一笔,你又为何借给城外西王庄刘大麻子七千两银子,利息却算得这样低?而且这笔银子拖欠了将近七个月了,怎地他们还不还来?”
方看期期艾艾地道:“那---那刘大麻子在本城极有势力,表叔爷又不在了,我几次遣人去要钱,都被他们打了回来。”
赵天冷哼一声道:“前前后后本府共借出三十一笔银子,以这一笔数目最大,想必这便是首恶,我看只有他的银子还了来,别家的才能还呢!”
米口袋这时忽然开口道:“本府向人借款,有几笔已经过期了,恐怕借家要来收抵押物了。”
正说着,只听门外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传来,三人抬头看时,却见前面当先走来三条大汉,后面两个赵府家人欲待拦阻,却被子这三人推得七倒八歪。只见左边一个红脸汉子走上厅来,冲着方看一呲牙道:“方公子,方大少,有些日子没见了,欠我们的钱过了期也不知会一声?今天我们来收账,你老是不是给个说法?”
方看颤巍巍地道:“杜总管,您老抬抬手,放了我这一遭吧,兄弟现在身上着实是分文皆无呀!”
杜总管“嘿嘿”冷笑一声道:“没银子也行呀,反正赵家有的是产业,我看,你们今天就搬出去吧。”说着侧身对当间那人道:“老大,今儿咱们来巧了,按照约定,要么是赵家这栋宅子,要么是城南的那家当铺和染坊,有一样得归我们了。”
方看忙上前对那人道:“白先生,你老人家且宽限我几日,银子一定就有了。”
白先生浑身上下,除了眼球和头发,其余都是白色的,甚至连眼睫毛和唇上的短须都是白色的,米口袋心下一惊忙问道:“阁下可是江湖人称白先生的白白先生吗?”
白白一愣,冲米口袋一抱拳道:“好说,这位兄台怎知在下名号?”
米口袋淡淡一笑道:“一望而知。”
白白也不在意,只对方看道:“我也不跟你在这儿打什么擂台,你说个准信,一会儿我遣人来,你给出一份地契或是屋契就行了。”
赵天忽然开口道:“不如先把借据拿出来我瞧。”
白白怔一怔道:“你又是谁,这与你又有什么相干?”
赵天呵呵笑道;“这与我很相干,因为现在小看已经不能做主了,如果我不同意,你除了怒气、怨气、憋气、闷气以外,什么契也拿不回去。”
白白吃声笑道:“哦,你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
赵天淡淡地道:“因为小看只是管账的,我才是屋主,而且,我现在已经不想让他管账了。”说着对方看怒喝道:“瞧你干的好事。”
方看嚅嚅地道:“表叔,我---我也是---”
赵天道:“从今天起罚你每天少吃一顿饭,随便少吃哪一顿,每天全宅的用水都是你一个人挑。”
方看吓得浑身发抖,一声不敢言语。
白先生白白忽道;“且不管你们怎么料理家事,先和我了了账再说。”
赵天斜了他一眼道:“这里是我的家,应该由我发号施令,几时有你说话的份了?”
白先生阴笑了一声,缓缓上前一步道;“真的不能我发号施令?”说着一伸左手,五指张开指上尖尖的白指甲泛着绿光。
忽听得屏风后一人冷笑道:“直播的你能发号施令吗?”只见一阵微风过外,厅中多了两个人,当先一人正是‘暴雪’,白白一听那声音,手臂立时一缩,浑身蔌蔌而颤,口中抖抖地道:“不---不知--雪---雪大侠---侠驾---到,小人---罪---罪该万---万---万死。”
‘暴雪’冷哼一声道:“早听说你在苏州城开了个‘同庆楼’赌坊好不威风体面,今天居然到我们公子面前发号施令了?”
白先生道:“不---不---不敢,小人只---只是来收账的。”
暴雪道:“你只与赵府的方管家有银钱往来,就该去和他私下解决,不该在这里大呼小叫的。”
白先生忙道:“是---是,小人告退,告---告退。”说罢转身待走,忽听赵天道;“你既然来了一趟,也不能让你白来,小看总归也是我赵家的人,如果你还想把钱收回的话,我或者还能帮你。不过我现在如果不把一外地方押给你,想苏州城中众人也不会服气,因此,那家当铺和染坊主先给了你,望你能多保存一段时间。”说着挥挥手,方看此时方才长长舒了口气,引白先生他们一行三人退至账盲文中去书写契约。那白白此时又如何敢多话?忙颠颠地跟着方看去了。
赵天与米口袋相视一笑道;“我们该去收收账了。”
米口袋道:“我的手也痒得很了,也好想去他‘同庆楼’耍耍呢。”
赵天道:“这且不忙,咱们要先出城一趟,说不定还有不少的热闹等着我们去瞧呢!”
米口袋忙道:“那我们这就走?”
赵天笑道:“这会儿又急得什么,先把手头的事情料理完,晚上咱们再去城中各外走走,熟悉一下,明儿一早,咱们备车走一趟西王庄,看看那刘大麻子究竟是个什么三头六臂的怪物。”说着将双掌一拍,方看忙从账房外赶来,赵天道;“立即敲响传事云板,命令所有的家人在院中集合,我有话说。”
方看忙去命人敲了传事云板,一时间,院中黑压压站了数十个人,赵天来至滴水檐下,问方看道:“人都齐了吗?”
方看将人数点了点,道;“差门房的张五,厨房的王高。”
赵天疾声道:“快让人去传!”不一会儿,两人被带到,战战兢兢地站在人前,赵天冷冷地道;“府中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主人,你们都舒服惯了。”说着,扫了方看一眼道:“今天传大家来,是为了告诉大家,现在府里我当家,今后大家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自己心里有些数就是了。如果错了半分,我可是不饶的,此是第一件,第二件,这一年多,方看不学好,在外面吃喝嫖赌样样干全,这些我早就查清,不特如此,他还给府里欠了一屁股的债,今天要请动家法,责他一百大杖,每天罚他少吃一顿饭,三个月后,如果他改好了,我们好说。张五、王高两人目中无人,听见传事云板敲响居然不来集合,每人责杖四十,现在把他们三人拖下去。”众人见他甫一到家便如此严厉,俱不敢怠慢。当下几人走上前来,拖了三人下去一五一十打过,罢了三人还要上来谢恩。赵天这才挥退了众人,下午也好好休息了一回,老李虽然年纪渐老,但在府中上上下下来回走动,精神倒也健旺。
晚上用过饭后,田锋方才回到赵府,他在城中整整忙了一个下午,才把家中的事情料理完全。佳叶一口声地要夜游苏州,湖亭也有兴致,米口袋与田锋自然相陪,琴心因为这两日劳累,用过饭又回房中休息。赵天待众人去后,自去和老李他们说了一回话,这才出府。他独自一人前往观前街,随走随看,期望能遇上大伙儿一道游玩。
赵天出府与米口袋他们出去相隔两柱香的功夫,但已然不见了众人的踪影。又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城北的霹雳堂雷家得到了消息,赵天出府了。雷家得到消息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城南十五月明王王府也得到消息,赵天出府了。
赵天一行人一入城,雷、朱两家便对他们进行了严密的监视。此时,霹雳堂上,雷空空看着不断咳着的雷公公道:“现在正是风雨变幻之际,没想到又杀出这么一路人来。”
雷公公喝一口茶咳一声,一些茶水也因为咳嗽从嘴角流出,他艰难地道:“还是按照老规矩,要么铲除,要么收服。”
雷空空见雷公公这么费力,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他自己今年虽然才过五十,可是已经开始觉得精力正一分分地从身体里跑掉,他道:“要铲除恐怕不易,那赵天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我们一时还弄不清,但是那个米口袋,却绝对是个棘手的人物,我看即使是小小,甚至是哈哈,都不一定能对付得了他,何况他们还有‘狂风’和‘暴雪’双剑护持,要想不动声色,不惊动人,不留痕迹地除掉他们,只怕难于登天,您老也知道,那‘风花雪月楼’楼主在京城中也极有势力,我们如除了他手下十剑中的两剑,他岂肯干休?何况朱慎那老狗对我们也一直虎视眈眈,一个不慎,赵天一伙被挤到他的帐下,可是给他们平地送了份大礼。”
雷公公忽然不咳了,道;“难道有办法收服他们?”
雷空空道:“除非我们不想得到那‘金山玉牌’,不过即使是我们不想得到,朱慎那老狗会放过他们吗?”
雷公公太阳穴处的青筋微微爆起道:“看来这的确是挺难办的了,只是棋家有一招叫模仿棋,敌手怎么下,我就怎么下,只要最后我们能掌握主动就行。”说着,忽然又大咳起来。
雷空空叹了口气道;“其实我心里着实想将他们收服到雷家来,那米口袋可以说是江南少有的一个对付忍术的高手,一旦我们打垮了朱慎,正可以用他的一技之长对付倭寇。”
雷公公忽道;“你想得太远了,有些事情是不能两全的,暂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雷空空缓缓地道:“可是,倭寇一日不灭,江南一日不得安宁,我霹雳堂总有一天也将被波及,甚至还有灭顶之虞。”
雷公公道;“话是不错,可朱慎一日不除,江南武林势力终究是四分五裂,形同散沙,目下朝廷官兵积弱,又岂是倭兵之敌?”说着,又大咳起来。
当雷家两位大首领正在谈论之时,十五月明王府之中,岳太白也正背负双手,踌躇不决。朱慎坐在椅中,一双豆眼似睁似闭,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他的身后照例笔直地站着那个人,那人白衣人,那个身穿白衣,头、额却裹了红布的人。
岳太白转过身来恭敬地对朱慎道:“王爷,除恶务尽,雷府中已有消息传来,雷家已经布置了一招很厉害的棋去对付赵天他们一伙人。如果我们再不出手,只怕就要给雷空空那小子占先了。”
朱慎脸色木然,他抬起食指轻轻抚着右眉眉角,那里有一小道鲜为人知的伤痕,每当他有心事的时候,这伤痕就会隐隐抽动,他只能用手指去抚慰那久别的伤痛。
岳太白见朱慎一声不发,也不敢开口,有时候他真觉得面前这个外表庸庸碌碌的王爷实在是一个黑不见底的深洞,忽然,岳太白觉得肩上有一股刺痛的感觉,他知道那是“破天荒”在瞪着自己,“破天荒”,就是那个身穿白衣,头裹红巾的汉子。岳太白想总有一天他会和这个“破天荒”一较高下的,即使到时候“老头子”发怒也不管了。
“破天荒”从来不曾说话,除了极少数的几个人之外,其他的人很难知道他是不是个哑巴。他很专心,这表现在他做事情时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甚至最熟悉他的人从记忆中去搜索也找不出对“破天荒”眨眼的印象。他从来不眨眼睛,这当然也是他的一段怵目惊心的经历造成的。“破天荒”不仅“无言”、“专心”,而且还“执着”,自他重现江湖的那一天起,他就一直紧跟在朱慎的身后,没有人敢去调拨他与朱慎之间的关系,因为没有人能和他进行语言上的交流,自然也就不能知道他心里想着些什么---言多必失。
朱慎抚了抚眉毛,沉吟着道:“事情有轻重缓急,首要的是弄到‘金山宝藏’,目前我们已然有了一块玉牌,雷家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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