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枫惊异地问道;“王二哥,你刚才不是说能治这种毒伤的吗?”
王好好苦笑一下,金明缓声道;“二哥,你不能去见阿叶姐,这会毁了你们俩的。”王好好叹了口气道:“刘不见的功力实在不弱,七弟,你不该和她硬拼,如果你是单中‘寒心箭’毒或是单受内伤,凭我二人功力,足可治愈,而现在你两伤加身,毒气攻入内腹,内力又被震散,二哥我实在不敢逞强给你医治,所以给你服了几粒镇毒药物,能让你血脉稍畅,只希望阿叶能够治好你,其余的你就不必挂怀了。”他说话时脸含隐忧,想是深深为金明之伤担心。
王好好套好了马车,向西北缓行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天上只有稀疏的星儿在闪动光芒。马车行过一片树林上了山道,车儿渐行渐高,车道倒甚宽畅,而且坡度不陡,马儿走来不甚吃力。
马车来到半山中一块平地之上停住,于枫抬眼看时,见前面不远处一座小小的道观,门前斜插了一只青色灯笼,观门上匾额由于年久,漆色剥蚀难辨字迹。而此刻虽是深夜,观门竟然大开着。
王好好的眉头皱了起来,因为他听到了异常的人声,他知道观中定是来了生客。于枫扶了金明跟在王好好身后走入观门的时候才发现院子中竟然站了十几个人,有几人的手上还拿着火把。于枫见王好好对这些人毫不理会,也便不去搭言,竟自走入前堂。但见堂上烛火通明,一个道姑背对众人坐于蒲团之上闭目养神。
王好好甫一进入堂中看见那道姑的背影,眼中陡然升起一股温柔之意,他柔声道:“阿叶,我来了。”
很简单的五个字,那道姑听来恰似晴天惊雷,身子震一震,衣袖也不禁颤抖起来。于枫进来时曾见院中十几个人神色紧张,全神戒备,想是对这道姑十分忌惮,而王好好简单的一句话却能让这镇定自若的道姑心神大乱,心下不由得微奇。
只听那道姑开口道:“你不该来。”声音微有些颤抖。
王好好道:“我不知道你这里来了人。七弟被乌衣社的刘不见击伤,我已经出过手了,所以就带了他们来见你。”
那道姑听了,默不作声,半晌方道;“那么你出去吧,让七弟过来。”王好好听了,默默点点头,走出堂去。于枫扶了金明走上前来,那道姑侧过身子,金明苦笑道:“阿叶姐,二哥说我的毒伤很难治。”
那道姑听了含笑点点头,抬起金明中针的那只手看了看方道;“七弟,我早就劝过你们,不要与人发生冲突。乌衣社根基不明,动手早了只有自己吃亏。”说着放了金明的手,用异样的眼光端详了于枫一会儿方道:“你们先在那边的蒲团上歇歇,待我想想该以什么法子能解这毒伤。”
于枫被这道姑看得不好意思,扶了金明走到一边坐下,悄声问道:“金大哥,你二哥为什么不能出手,又为什么不能和她见面呢?”
金明坐下来闭目养神,听她这般问,忙睁开双眼,一时间嗫嚅着不知该如何回答。那道姑听问,脸上现出淡淡笑容,缓声道:“我叫唐叶,是蜀中唐家堡的人,唐门有规矩,唐门女子不得外嫁,必须招赘入门,以免唐门技艺外泄,我和好好相恋,我爹却不允我们成婚,好好也不能入赘唐门,我爹知道留不住我,只得将我们逐出唐门,三年之内,好好不能出手与人对敌,我不能与他相见,三年之后,我们才算与唐门彻底断绝关系,唐门也会视我们如不相干的江湖中人,不来打扰我们。这诺言我们已经守了两年,可惜今天要破了。”
于枫诧异地盯着唐叶看了好半晌,只觉她娇好的脸庞上隐隐地现出了风霜之色,想是生活清苦,不能与心上人相见所至。
王好好来到院中的时候,看见院子一角放了两捆柴,他知这是观中买了樵人送来的柴,尚未送到后院去,这两捆柴多是臂膀粗细的树干,王好好上前,解了柴捆,由边上取过一柄柴刀,当院劈起柴来,院中十几个人见他旁若无人地劈着柴,只当他是个粗俗的农夫,均甚奇怪唐叶那样的名门闺秀怎么会看上这么个粗汉的。
却在这时但听观外一阵刺耳的笑声,一人朗声道;“我倒要看看,唐家二小姐的心上人又是怎么样的一个英雄人物。”话音刚落,但见门外四人抬进一顶红呢轿子,院中十几个先到之人忙躬身施礼道:“帮主安好。”
轿中人一掀轿帘走了出来,向众人挥了挥手,但见这人五十上下年纪,两鬓斑白,脸色苍黄,皮肤干皱,活象一只未烤熟的鸡。
王好好抬起头很友好地向那人笑了笑道:“在下王好好,自打一生下来就叫这么个名字,爹妈是想让我好好地做个好人,我不是什么英雄人物。”
那人听了一愣,眉头一皱,随即眉头舒展开来,很快活地笑着道:“我道唐二小姐选中的夫婿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物,原来是你这么个丑八怪。”
王好好不在意地温和地笑道:“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
那人听了心下惕然而惊,他没想到面前这人竟有这般忍耐力,当下拱一拱手道:“在下五毒帮帮主牛年生,昔年曾与唐二小姐结过一段梁子,我五毒帮与蜀中唐门比起来自……然是相去云泥,不过,嘿嘿,说来也算是你们自找,既然你们脱离了唐门,我们的旧账也可以算一算了,王先生,你只能怪你的八字生得不好,找了这么个要命的婆娘。”
忽听得唐叶站在堂前冷冷地道:“牛帮主,我和贵帮结的仇,你只管找我说话就是,你们今夜赶来,想必是胜券在握,不过我要提醒你们一句,你五毒帮以用毒为主,武艺只怕尚不入流,我唐家葫芦门的毒药未必输与你五毒帮,何况我们暗器门还有举世无双的暗器呢?”
牛年生心头一悚,知道唐叶所言非虚,但他这些年也的确练出几样看家本领,自己掂量着总不至于输于这一个后辈,便道:“唐门四姝好大的名头,可是你葫芦门人丁不旺,虽然唐十三老爷子执掌唐门已然二十几个年头了可是真不知下届是否还会是你葫芦门中人执掌。以老夫想来,暗器门隐忍了近五十年,就盼着将唐门掌门宝座夺回呢!所以你唐家三姝一旦凋零,葫芦门只怕要灭了。”
唐叶冷哼一声道;“我出门二年多,可是我大姐、四妹在唐门学艺甚勤,技艺自是一日千里,你能胜过我,却未必能胜过她们。不过,依我想来,你还是几年前的那般技艺变换几种花样运用罢了,在我的眼里,不值一哂。”她说完,见于枫安顿好金明也要过来,忙挥手让她待在原地不要走动。
牛年生听她语气甚坚,面露冷笑,右手抬了抬,一个轿夫忙从轿中取出一只黑布罩住的竹笼,牛年生在腰间一摸,取出一副鹿皮手套戴上,伸手将竹笼接过,掀开黑布一角,一按机簧,笼门打开,牛年生口中“叽叽吱吱”叫了几声,但听见笼中“吱嘎”几下刺耳之声响动,几只蝙蝠飞出,王好好定睛看时,但见那几只蝙蝠通体白毫,毫端又隐隐现出一层淡金之色。那蝙蝠振翅飞翔,体态灵动,疾向王好好和唐叶扑去。
牛年生身周众人一见蝙蝠出笼,忙向后退开,脸上露出恐惧之色。
唐叶见那蝙蝠,冷笑一声,双手连挥,但听空中“嗤嗤”声响,那几只蝙蝠均是身子一颤,跌落在地,牛年生定睛看时,见那几只蝙蝠却是被一种细长的银针钉在了嘴部,不仅嘴巴不能张开,银针更是贯脑而入,牛年生万没想到自己苦心伺养的宝贝只眨眼间就被唐叶破了,不禁心疼。却见唐叶一闪身来到王好好身边,将一粒丸药塞入他的口中道;“这金焰蝠所过之处均生剧毒,你吃了这个可以解毒。”王好好含笑咽下药丸,两人默默相对,唐叶怜惜地道:“好好,这两年可苦了你了。”
王好好道:“你不也是一样的吗?”
唐叶的脸上终于绽开一丝微笑,那微笑中有甜蜜、有辛酸,然后,她转脸面对牛年生道:“我虽然出自葫芦门,暗器功夫还不错吧?”
牛年生咬了咬牙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说着向后的招手,声音低沉地道:“请兽王。”那四名轿夫一听,身子均是一震,但摄于牛年生的威势,不敢有违,其中两人由轿中又抬出一只一尺见方的小铁盒来,放在地上,牛年生“嘿嘿”冷笑数声,掏出怀中钥匙,上前打开铁盒上的铜锁闪身退后,只见那铁盒盖子‘吱嘎嘎’地缓缓开启,里面卧着一只懒懒散散的花猫,那猫身体瘦小,骨瘦如柴,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但盒盖一开启,阳光射入照在花猫身上,它通体的毫毛登时炸竖起来,只见它缓缓站起,腰部微弓,一闪动,早已出了铁盒,面对王、唐二人而立,长腰高高地弓起,前爪微微向前抓探着。
唐叶一见此物,眼中生出恐惧之意,她努力镇慑住自己的心神,平静地道:“牛帮主,你为了驯出这只金毛兽王,一定花了很多心血吧!
牛年生不无得意地道:“那一年如果不是兽王尚未驯好,我老牛也不会输在你唐二小姐的手上了。今天,老账、新账就一总算算吧!”说罢,他口中呼哨一声,那花猫听见哨声,前爪一按,腰身一长,向前蹿出,离唐叶身前尚有一丈之遥,已然腾身而起,直扑唐叶面门,唐叶“啊”地惊叫一声双手疾振,数十枚飞针射出,那花猫在空中将身一扭轻轻巧巧地就躲过了几十枚飞针,疾扑向唐叶的颈项,王好好一拉唐叶,挡在唐叶身前,唐叶惊叫道;“小心,它牙齿、爪子都有毒。”王好好眼见花猫扑近,单手运力,将唐叶推入堂中,身体向旁一闪,当真如电光石火般躲过了这一扑,那猫喉中如兽般闷吼一声,身子在墙壁上一弹,疾展身形,反身而起,扑向王好好,王好好不慌不忙,展开身形在院中游走,那花猫如影随形地跟身扑击,突然,王好好站定了身形,那花猫毫不犹豫扑击而上,但见王好好起手一挥柴刀,那猫叫也未叫一声,就跌翻在地,牛年生定睛一看,那猫的四肢和头均被削下,身子还在不停地抽搐,黑血由腔中流出。
王好好叹息一声,丢了柴刀道:“你们还是走吧,我今天不想杀人。”
牛年生听了,浑身一悚,他只觉得王好好的功夫太不可思议了,自己明明只看见他挥了一刀而兽王却分成了六段,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刀法。他知自己用毒未必强过唐叶,武艺更是不能与王好好相比,更见自己辛苦驯养的宝物瞬息间全部被毁,心下不觉灰心,他恶毒地盯了王好好和堂前的唐叶一眼,冷哼一声,走了出去。
王好好缓步走到唐叶身边,苦涩地一笑,道:“我从来都不是个洒脱的人,今天破了我们的誓言,我们又得从头再来了。”
唐叶淡淡一笑,眼中却充满了兴奋之色,道:“七弟的伤若不及时医治,只怕会有大碍,我仔细想过,我们只有回唐门走一遭,求我爹爹出手了。好好,你的功力虽然不弱,但于毒性一道并不悉知,我虽然可以借助你的内力去给七弟驱毒,可是一旦稍有差池,七弟的性命便会有碍。”
王好好叹了口气道:“回到唐门,只怕你爹也未必肯出手的,到时候实在无法,希望你能答应让我入赘唐门。”
唐叶郑重地点点头道;“只是这样做太委屈你了。”
王好好见唐叶说着话,眉心却忽然微微皱起,柔声问道:“怎么?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吗?是为了五毒帮他们一伙吗?”
唐叶抬头看着他郑重地道:“你也想到了?知道我们退隐在此处的只有唐家几人和七弟,我想牛年生他们能查到这里,一定与唐门有关,也许此刻唐门已然生变。”
王好好道:“放心吧,你爹功力冠绝江湖,唐门罕有其匹,不会有大事的。”
唐叶不置可否地摇摇头道;“祸起萧墙,我葫芦门人丁不旺,我只怕唐家堡中葫芦、暗器两门相斗两败俱伤,给唐门世仇以可乘之机,所以我一定要回唐门一趟,不然难以心安。”
两人正说着,忽听得庵外林中几声惊呼,王好好与唐叶相互一视,立时展动身形出庵寻声而去,于枫不知出了何事,扶着金明缓缓跟出。
王好好这两年一直少有机会施展身手,日常起居直如常人相仿,此时,乍显身手,竟然甚是灵便。两人来到林边空地的时候,但见林中踉跄地跑出一人,唐叶一见大惊,慌忙上前道:“四妹,你怎么来了?”但见唐花肩头和腰部均有鲜血渗出,不禁心慌意乱地道:“怎么了?怎么会这样?”说着将唐花扶着坐下,由怀中掏出绢帕为唐花裹伤。
唐花惊恐地看了一眼黑暗的树林,颤声道;“二姐,我终于到了,我好怕,后面有人追我,我甩了半天没甩开。”
王好好镇定地扫了一眼树林,问道:“四妹,是什么人追你?”
唐花道:“不知道,他们都蒙了脸,功力很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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