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儿就和工曹干连。长史府的官吏还在文官学院、吏士学校治学时,就大抵要在这个衙门里磨炼,磨得什么都懂一点,出来才能选到各府院或地方府县衙门任事,河渠漕运、屯田水利、火yao工场,一应这些琐碎,都是一把抓,都要管一点。”
“呵呵,”雷瑾笑道,“这工曹确实是管得太宽。不过,在两位长史的运筹下,我西北的‘工曹’与朝廷的‘工部’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实质却已大有不同。如今西北的‘工曹’,疏节阔目,总其大纲而已,一应细务多半已经分到其他新设司署衙门之中,譬如水利署、商贸署、堪舆署等。
嗯,记下这一条,这长史府工曹职掌条例也是时候该修订修订了。”
雷瑾这是顺便在向诸如参军张宸极等不太谙熟情况的新进之人解说西北‘工曹’职掌与他处的异同,但也只解说完这一句,马上接着说道:
“下一件。嗯,等等,这眼看着年关越来越近,本侯说一句,从现在起,这军中兵士们过年的米面、肉菜、果蔬、鱼蛋、被服、春联、军械军需、防治冻伤头痛脑热瘟疫时症腹泻肚疼的一应药丸膏散、防寒取暖的油脂手套柴火石炭等物,还有历次战事伤残的兵士、家境困难的兵士家眷、寡妇孤儿,该用银子的,都应该尽快准备着,要责成各相关衙署拟出条陈名册上报,一边内记室、监察院要尽快核实名册,一边长史府这边就要拟出汇总大概所需的银钱额度,该调运的调运,该采买的采买,双管齐下。还有各衙署文职武职官吏的年货,也都统由长史府统筹一体采办,公开扑买,各农庄、牧场、商家、矿场,无论是不是西北本地商贾,都可进场竞投扑买,凡扑买商货,首先要货好,再求价廉,不要怕花钱,这里头也俭省不下多少,就不要俭省了。总之这年一定要过好,平平安安皆大欢喜。嗯——说完了。”
雷瑾这边一头说,下头记录的书办女官和吏员一头记,说完了也记完了,等转录成正式公牍,雷瑾过目无误后,就可盖印签押下发知照各衙署办理了。
狄黑虽然戎马倥偬,其实与雷瑾时常有书信往来,他是知道从雷瑾开始,自上而下的西北官吏僚属们,都在期盼着能有一段比较安稳的时日,可以内则整肃内政,外则扩张实力,譬如长史府,长史、参政们想做的就是修河渠水利,修道路城池,疏浚河道塘堰,修储水的水窖,沿边墙大植林木,屯垦田亩等等,这些若能做成,对西北幕府而言无疑是万世不朽利国利民的大功业。
据狄黑所知,雷瑾的幕僚中甚至囊括了不少涉洋东来的西洋传教士,其中就颇有几个精于西法火yao火器者,又有精于西洋历算书画、精于西洋巧器者,这些人藉着为雷瑾出谋划策,也取得了在西北建立基督教堂传道的许可,只是西北佛道儒清真喇嘛诸教并立,信仰基督者不多。但这些西洋人的机巧玩意,在狄黑看来,实用可取,有利经济民生的地方不少,用于军事战守更有特别的威力,皆可为我所用焉。
如今见雷瑾处置政务心思日显缜密,狄黑心中也是喜欢,暗自高兴。
众人正说着话间,签押房外面忽然一阵欢呼喧哗,这在严肃紧张的军府行辕是极罕见的事情。
“侯爷,红旗报捷!郭爵帅已经拿下哈密城,从哈密发八百里红旗报捷!现正调兵遣将追搜残敌。”
众人正疑惑间,一个军吏笑逐言开的进来报喜,也揭开了外面喧哗的原因。
雷瑾接过郭若弼三天前发自哈密的八百里捷报文书,无动声色。
实际上这个消息雷瑾早已经通过绝密的旗号灯号号炮烽火接力和飞鸽接力传讯知悉了,秘而不宣完全是故意要给西北军民一个大惊喜,以振奋民心。
雷瑾看完了郭若弼的捷报,心中想的却是马启智在己方伤亡极大,西宁军团上下群情汹汹叫嚣着要杀俘虏泄愤的紧要关口,没有把持不定,而是力排众议,对于这一点雷瑾非常赞赏,这便是独当一面的大将才干,异日可堪大用之能者帅才也。
“哈密即下,随后的设县守土,琐事繁多,诸般细务,本侯已与长史府商议妥当,交由长史府派员接管。此事诸位若有建议,即可上折本言事。这事且先放过一边。”雷瑾并无多少喜色,忧虑似更深,说道:“本侯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拿下哈密,雷瑾仍然忧心,这不能不让在场之人打叠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是什么样的事呢?
“本侯担心的是明年西北粮食够不够吃,西北一千多万民口,另外这一百多万军口,加一百五十万佥兵,一军至少当三民,若耗用豆麦粟米喂养马牛,则一马耗粮至少可当五口,西北大略总有两三千万口要吃饭,饿肚子就是大问题。这战马所耗豆麦草料虽然以冬春为多,也不能马虎,明年马粮储备从现在开始预储,前此刘卫辰长史建言,马粮储备要比往年再增加三成。本侯之意,宁多勿少,这贼老天,谁知他明年什么光景?马粮预储要比往年增加五成才是。西北这么多军民男女、战马牲畜,嘴一张就是不得了的大事,虽则表面看来如青海蒙古、吐蕃、土人,还有康巴,等等,都不需要西北幕府供养,然则一旦缺粮,其心不稳,切不可轻忽。
今年天时不正,入秋雨水不多,冬雪更比往年大大见少,明年最怕一是旱,二是蝗,那年我们担心蝗灾,结果虽然有,不大,这是我们的运气。但明年这蝗灾是小还是大,不好说得很,我看还是得未雨绸缪,多想想应付旱灾蝗灾的法子。
关键的是我们从现在起,就得多方筹集粮食,人吃马嚼,应付战事、赈济,在在需要粮食。多准备几手,就真有什么急难,我们应付起来也有底气。
另外,南方的南洋战事打到如今,已经渐现反客为主的态势,可能用不了多久,什么北郑南阮都成昨日黄花了。这南洋战事暂时和我们没有多大关系,当下与我们有关的则是现在已经有四十余万安南战俘将从广西取道贵州驱赶北来,这些奴隶如何安置?我看,四川贵州方面要尽快准备几十万套冬装应用!
怎么着手,四川执政府要预先筹谋了,这些奴隶如果大批冻饿而死可不行,这些奴隶久处南洋,不惯北方苦寒,这个独孤先生要考虑,冬装之外是不是每人再加一条毛毡子?要考虑一下,至于口粮,仅让他们有力气翻山越岭就可以了,不能让他们吃饱。
还有西北律例法令如何配合?各衙署都需要早早谋划,呵呵,修路修渠耕田劳作各种苦力活,有了这批安南奴隶,西北青壮劳力不足之弊就可以大大缓解了,而且有一就有二,后面还陆续有大批安南奴隶到来,长史府又将不得安生,大大忙碌了。”
蒙逊只能摇头叹息,道:“没有别的法子,只有咬牙硬撑了。现在关中延绥是一大堆事情,四川是一大堆事情,眼见贵州、云南还有西线哈密都是有一堆忙也忙不完的事情接踵而来,现在就是再多一百万奴隶也不过如此。只是这人手还得增加,层层分权负责,倒也不是很繁难。谁让侯爷麾下的兵将一个赛一个的剽悍猛锐呢?”
只听不说的张宸极这时插话道,“这才是宰相之才,总其大要,纲举目张啊。”
狄黑看众人会议,雷瑾居中侃侃论政,缜密细致,显示出在雷霆铁腕之外,这平虏侯治民理政的另外一面,心下暗叹:玉磨成器,古人不谬也!
久坐无聊的魔高嘟囔道:“左右不过是奴隶罢了,又是冬装,又是毛毡子,比待我帝国民众还宽厚,这算个什么事?”
蒙逊哈哈笑道:“魔将军谬也,这批奴隶,已经是西北财产,岂可轻易使之折损?这里面,魔将军也是有份的,奴隶多死一个,魔将军能分到手的红利就薄一分呢,怎么可以不当回事?”
雷瑾也笑道:“你们两个马贼头子在塞外逍遥惯了,不耐枯坐,怕是满肚子怨言了。也罢,本侯这就分派你们的应分职事,这其一,你们俩这次回去以后,注意多掠取些牛羊牲畜、乳酪、干肉等一应吃用之物回来,粮食不够肉来补,你们自己也要多些储备,应付可能的饥荒;这其二,四川还留着白虎军团、苍狼军团各五千骑,本侯看阿顾统领这一万骑也甚有章法,有意成全他,准备新编一个骑兵军团。这一万骑以后就算作阿顾的班底,你们二位有没有意见?”
白玉虎拱手笑道:“末将们不敢有怨言,五千骑而已,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白虎军团现在也没有大的伤亡,已经增编到两万骑了,这五千骑没甚打紧的。”
魔高闷闷地嘟囔一声:“就你狗日的查干巴日忠心耿耿?穷表什么忠心?难道咱家就含糊你?老子的人马,现在有三万骁骑,这区区五千骑还不放在眼里。就是这样。”
“你们两个土财主,在塞外连抢带拿,肥得流油,怎么一见面就死掐?”独孤岳笑道,引得众人爆笑不已。
“好了,好了,”雷瑾说道,“长史府要通过贩运商队多多贩入干肉、乳酪、炒米、炒面等易储干粮,互市购入干肉乳酪炒米炒面也注意不要张扬,总之尽一切可能储备充足粮货,又不能引起北方蒙古人的警觉和恐慌。西北虽然与丁氏家族、风氏家族关系良好,但这粮货乃是生民命脉,西北府库仓储一定要充足,这得防止粮商囤积居奇啊。”
蒙逊点头,道:“明年春荒,修路开渠以工代赈也需要粮食,侯爷所虑乃是正道,应该的!另外,下官以为来年备荒之政,独孤兄提倡的番薯、土豆、玉蜀黍要增加种植,宏文馆和博物馆的供奉学士、农学大师已经选育了新的品种,每亩番薯、土豆的产量现在估计比初种时增加三成不止,一亩沙土瘠薄之地以之种黍麦,顶多顶多不过几百斤,种番薯甚至可达三千斤以上,土豆种植在苦寒之地一两千斤也不成问题,吃着虽是粗劣,但以之果腹绝无问题,且几乎不与黍麦争地,这是好东西。”
“好。”
……
这一通忙下来,狄黑也不过说了些四川军务和回调关中驻节移防的事项就罢了,狄黑的‘总理四川军务’头衔撤免,仍然是西北幕府参军提督西宁行营,兼‘巡抚关中延绥军务’。
狄黑见雷瑾忙碌,也就告辞出来,领命去巡视检校雷瑾亲领的护卫亲军。
雷瑾护卫亲军现在的三个军团都已经调到行辕布防,现在得令立时忙碌起来,骑兵各部曲忙着勘验战马,兽医们忙得满头大汗,骑士们也是分外紧张,跟在兽医身边团团转,自己的战马若被兽医评为不合式,军功考绩可是要降级的;再就是勘验马具兵器,举凡马身甲、马头护甲、鞍辔肚带马镫、弓箭刀枪盾火器,骑士们一一自验,再由随军工匠检验,稍有瑕疵损伤,即便换下送修。
除此之外,其他的警戒巡逻编伍操演,倒是照常进行,整个泾川山区竟是热火朝天,毫无冬日萧瑟气象。
狄黑则带领自己的五百亲卫,各处巡视,一一校验护卫亲军各部曲是否真正战技精熟,器械战具是否精良完备,也就是狄黑这样的沙场骁将能镇得住场面,换了其他将领代繁忙的雷瑾前往巡视,恐怕都未必能令这些趾高气扬的护卫骑士心服,雷瑾的心思,狄黑却是明白,自然兢兢业业,丝毫也不马虎敷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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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2。11发布
第二章打马吊无声落叶 迎亲事烦恼徒生
北房暖阁内群芳争艳,娇声呖呖。
除了内记室两位内尚书绿痕、紫绡之外,象云雁、冰縠、凝霜、金荷这几个在杭州时就在雷瑾跟前伺候,又间关万里随从到西北的小丫头,也一起从武威平虏堡(即原来的黄羊河农庄堡寨群,西北士庶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改而以雷瑾的封号来称呼了),专程赶来行辕。
雷瑾也是在绿痕、紫绡一行到了行辕以后才知道,当时心中就格登一下,以他对绿痕、紫绡的了解,情知必定是有什么事儿。否则何必巴巴的赶来行辕?既使有事非当面说不可,来一人两人也就罢了,则又何必七八人一起都来?这里面便透着些蹊跷。
不过因一时不克分身,年末岁尾的军政事务本就较为繁剧,何况西北如今四处用兵,战事连绵,各方军情纷至沓来,雷瑾也只能暂时压下心中疑惑,先处置手头的要紧公事。谁知这一忙,便忙足了整夜,直到翌日才算腾出了歇口气的工夫。
这种情形在雷瑾而言是很少有的,以往只有在他领兵亲征或者有紧急军情时才会出现,这原因自然出在南征云南之事上。
雷瑾把狄黑调回关中坐镇之后,突然发现在四川竟然没有一个威信资望足可胜任总摄提调各路军马的统帅。
刚由弥勒香军改编的‘暂设东川行营’、汉中军政官署辖下的三个步骑军团、苗疆联军、西川行营、康巴人的万人步兵军团、阿顾的一万骑兵、雷瑾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