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刚才这一番话,旁边那对亲亲热热的男女显然有些不自然起来。
那个雍容的贵妇人,拉了拉那位有些轻狂的清秀小妇人。
“对了,丈夫们什么时候才能够带着猎物回来啊,我有些饿了。”那位瘦长夫人将话题转移到一开始的题目上面。
“不知道,现在的猎物越来越少,上个星期领主大人连一只野兔都没有打到。”简妮说道。
“今年的初春太寒冷了,动物们还没有从冬眠中醒来,猎物自然就少了。”那个男士解释道。
“而且,今天他们还带着墨菲和系密特,要照顾他们俩,恐怕行动不太方便。”雍容的贵妇说道。
“系密特是个极为出色的猎手。”那个瘦长夫人说道。
“是的,他从我们的丈夫那里学到了不少打猎的技巧。”那个娇小玲珑的贵妇人说道。
在密林深处,阳光穿透了茂密的树冠,吝啬地撒下了一、两点阳光。
密林之中光线黯淡,而且道路崎岖不平,到处都是露出地面的树根和大块的岩石。
这里是莽莽森林的边缘,但是那些生长了数百年的树木,对于穿梭在其中的那些人类来说,仍旧显得那样不起眼。
密林之中并不存在有真正的道路,那些稍微平坦一点,能够通过行人的地方,自然成为了天然的道路。
但是,在幽暗的森林里面,想要找到这种地方仍旧是极为困难的,幸好这些猎人们身边,带着引领他们通行的猎狗。
穿行在森林之中的,总共有十来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戴着鹿皮翻边大檐帽,身上穿着棕色猎装,手中拄着拐杖的老头。
在他身后跟着的显然是他的仆人,那是个腰板硬朗的中年汉子,身上不但背着主人的弓弩、箭支,还有两个银质的大水壶。
这位仆人手中更牵着四只硕大的猎狗,毛色棕黄,背脊上有一条长长的黑色条纹。
在这幽暗的森林里面,猎狗的眼睛里面放射着阵阵碧绿的光芒。
除了这位老者之外,身后那些人中,还有六位身分显然同样高贵的贵族。
其中有两位稍微上了一点年纪,其他那些正处于壮年,其中的一位,年龄显然比其他人稍微小一点,因此他自己背着弩箭。
一行人中最显眼的是两个少年,一个十四、五岁大小,另一个顶多只有十一岁。
大的那个手中戴着厚厚的皮质手套,牵着猎狗在岩石和树木之间跳来跳去。
小的那个,被一位仆人抱在手中。
那些贵族们身上全都穿着猎装,上了年纪的老人因为出汗的原因,猎装是用厚棉布制作的。
年轻人和那两个少年身上,都穿着笔挺帅气的皮质猎装。
那些仆人们则穿着厚厚的亚麻布制成的贴身短袄,身上零零碎碎地带着很多东西。
弓弩、箭矢、拐杖、水壶、雨伞、毡毯,甚至还有折迭凳子。
跟随主人打猎这么久,那些仆人们早已经习惯于这些东西携带的方法了。
弓弩和箭矢以及拐杖必须拿在手中,以方便老爷们随时取用。
水壶只能够挂在身体两侧,如果转到屁股后面去了的话,最好趁老爷没有看见的时候挪回来。
和老爷的距离必须要不远不近,不能够妨碍到老爷行动,还得防备着老爷跌倒在地,那时候便能够上前扶住主人的身体。
作为一个称职的仆人,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必须注意的。
而一个出色的仆人更需要拥有其他的本事,如果能够成为老爷们打猎之中离不开的好帮手,那么他便算是飞黄腾达了。
“忒楞楞!”空中响起了一阵扑搧翅膀的声音。
那些贵族们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从身边的仆人手中接过弓弩,这时候使用轻弩的那些人便大大的占了优势,迅速地将弩箭拉开,扣上箭矢,稍微瞄准一下,便将弩箭发射了出去。
第一发弩箭射出之后,立刻再次上弦,准备发射第二箭。
不过这一次,他们就用不着再那样匆匆忙忙了。
第一箭需要快速射出,但是第二箭就必须好好瞄准,这是多年打猎所获得的经验。
这个时候,那些使用重弩的人,也已经扣上了箭矢,这些极具杀伤力的武器,可以轻而易举地射杀任何一种动物,甚至连大象在它们面前,也同样难以幸免于难。
所有人的眼睛都紧紧地盯着那幽暗的,看不见任何东西的树冠。
只要一旦有了动静,底下那一排蓄势待发的弩箭,必然如同雨点一样倾泻出去,只不过这些锐利的钢质致命箭雨,并不是从天上掉落下来,而是来自于地面。
猎人们耐心地等待着,树冠之上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没有人敢肯定刚才那几支箭矢,是否已经射中了那只在密林之中飞翔的、不幸的大鸟。
那几支箭矢也许钉在了哪一根树枝上面,也许被茂密的枝叶所引导,而偏离了原来的方向。
猎人们等待着那只大鸟再一次发出声响;如果那只大鸟一动也不动的话,他们可没有任何办法。
所有的人都曾经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在树下等待了整整半个小时,也没有发现一点动静,那时候,他们只能无奈地离开这里,去找寻下一个目标。
所有的人都耐心地守护在那里,连那个要人抱在手里的少年也张着一张轻软的小弩,仰着脸瞄准树冠之上。
树林里面一片寂静。突然之间,又是一阵扑搧翅膀的响声。
这下子每一个人都看清楚了那摇曳颤动着的树枝,底下守护着的都是一些老练的猎手,从那晃动着的模糊的黑影之中,他们可以肯定,那是一只刚刚从南方返回到这里的灰鹭。
箭矢向那只不幸的灰鹭飞射而去。
那些重型弩箭终于发挥了作用,空中响起了一连串树枝折断的劈啪声。
断落的枝杈、树叶从空中飘落下来,其中甚至有一根手臂粗细的粗壮树枝,带着满树的枝叶垂落下来。
树枝在空中挂了一下,正当众人以为它被其他树木的枝杈挂住,再也掉不下来的时候,却看见那根粗壮的树枝,带着一大片断枝跟落叶掉到了地上。
猎手们纷纷躲避,他们低下头,微微蒙住眼睛,免得让灰尘掉落进去。
那个早已经收拾妥当的瘦小仆人,迅速地爬上高高的大树,他是专门干这种危险工作的仆人。
所有的仆人中,只有他身上没有携带任何东西,但是等到老爷们射击之后,他就必须快速地爬上大树或是跳进河流,有的时候甚至要钻进山洞,将死了的猎物拖出来。
这个工作是相当危险的,因为树上可能隐藏着凶残的豹子,水里也有可能有水蛇,山洞更是最为危险的地方,里面可能有任何东西——没有人愿意碰到的东西,诸如成群的毒蛇、獾和狗熊。
只见那个仆人三、两下便爬到树顶,他用脚蹬踩着粗壮结实的树枝,双臂在满是树叶和枝杈的树冠之中拨弄、搜索着。
当他从树上下来时,只见在他手中拎着一只个头不算小的鹭鸶。
这只鹭鸶早已经死了,它那刚刚换过的深灰色羽毛之上全是血迹,弄得那个仆人也是满手鲜血。
三支弩箭穿透了鹭鸶的身体,除此之外,腹部和背脊之上还有一个很大的窟窿,显然那支命中的弩箭在穿透这只可怜鹭鸶的身体之后,仍旧有力量飞射出去,现在想必已经不知道掉落到哪里去了。
“很肥的一只鹭鸶,这可是一种相当不错的野味啊。”
那位老者说道:“图博,文思顿,查理,这支鹭鸶身上的箭矢是你们射出的,还有一个重弩留下的痕迹……”
老者扫视了一眼说道:“那肯定是小系密特射中的,系密特你真是了不起。”
系密特耸了耸肩膀,他知道汉摩伯爵是将他当成小孩子哄着高兴。
除了自己之外,罗维尔子爵也同样使用重型弩,很有可能是他射中了这只鹭鸶的。
让各位老爷欣赏过他们的战利品之后,仆人们将鹭鸶装进了袋囊。而那个年龄最小的少年,顺手从鹭鸶身上拔下几根相当挺秀而美丽的翎毛,玩弄了起来。
猎手们继续前进,一只小小的鹭鸶可不能够满足他们的热情。
当太阳升到头顶上,并且开始有些向西方坠落的时候,那些猎手们才从茂密的森林里面钻了出来。
这一次,他们绝对称得上是满载而归,因为两个仆人的猎物口袋被塞得满满的。
那些夫人们站起身来,迎接着自己的丈夫归来。
刚才在夫人们身边伺候着的仆人们,开始烧起炭火,准备木盆和清水。
一旦老爷吩咐下来,他们就用不着因为这些准备工作而耽误时间。
老爷们可以耽搁时间,可以让夫人们久等,但他们可没有这样的特权。
“喔,亲爱的,你们的收获相当丰富啊。”那位雍容的贵妇人走到为首的那位老者跟前说道。
“今天运气不错,再加上我们人多,没有漏掉一头猎物。”老者乐呵呵地说道;一谈到打猎的成果,他连刚才那丝疲惫都完全忘记了。
夫人们挽着自己丈夫的手臂,回到了山坡之上。
而仆人们早已经从别墅里面,抬来了一张白色的长桌。
那些满载而归的猎手们和他们的妻子,成双成对地在长桌两旁坐了下来。
至于那些孤家寡人,则只能够讪讪地坐在末尾的地方。
这种非正式的聚会,并不是以爵位高低来排列座次的。
猎物被放在了长桌之上,虽然女士们对于鲜血和尸体天生便有一种抗拒的感觉,但是既然自己的丈夫是痴迷于打猎的人,她们无论如何都要学会忍受,并且装作能够欣赏这一切。
汉摩伯爵显然兴致颇高,他指着每一件猎物,高兴地描述着刚才狩猎的情景。
这一次的收获确实丰足,那些来自南方的鹭鸶实在是没有算对迁徙的日子,它们注定要成为今天餐桌上面的主菜。
而三只刚刚度过严寒的冬季、显得有些瘦弱的野兔,肯定能够满足那些喜欢结实的肉食的老饕。
一只长着长长的犄角、浑身漆黑长毛的森林原羊,是所有猎物中个头最大的,它将是晚餐时的主角,仆人们早就已经去准备烤这种大动物的叉子和烤肉架了。
除了这些美味可口的动物之外,还有一只虽然价值要高得多,但是没有什么人打算去吃它的动物。
那是一头花斑山猫,那已然成熟的外表,证明这是一头成年山猫,它将近有一米多长,个头甚至比大多数猎狗更大。
“这是我们的小英雄,系密特的杰作,玲娣,你没有看见系密特的反应有多么迅速,当猎狗刚刚发出吼叫,系密特就找到了这只山猫,这个灵活的小东西当时正趴在一棵树上,不知道是刚刚睡醒,还是正打算袭击树上的鸟窝。”
“系密特只发射了一箭,便准确地命中了这只山猫,这可是今天最大的收获。”老头高兴地说道,连他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充满着笑意。
听到汉摩伯爵的夸奖,系密特的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
但是他的姑姑显然并不是这样认为的,那位温柔而又清秀的女士,皱起了眉头急切的说道:“系密特,你怎么能够做这样危险的事情呢?这是一只山猫,凶猛而又可怕的猛兽,而且这种动物极为记仇,它们的攻击是致命的。如果,你不保证以后不再去招惹那些猛兽的话,我以后就不准你再去打猎。”
“亲爱的,这又何必呢?系密特是相当棒的猎手,他能够应付一只山猫,而且这种动物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凶猛,它们甚至比猫更加胆小。”系密特的姑丈在一边劝解道。
不过他的话,却换来了妻子狠狠的一瞪。
这位有些惧内的丈夫立刻软了下去,显然他想起了胆小并不代表没有危险,这可是他经常亲身经历的事情。
“好了,玲娣,放过系密特吧,你知道系密特多么喜欢打猎,而且,他绝对不会一个人到森林里面去的,有我们这些老猎手在,你用不着害怕系密特受到伤害。”老者连忙也劝解起来,相处了这么久,他当然很清楚深藏在玲娣胸中的那个心病。
“我只是希望系密特不要做那些冒险的事情,他的性格就像我那可怜的哥哥,我的哥哥就是因为太喜欢冒险才会因此而丧生的,如果系密特的性格和他的哥哥一样懂得小心谨慎的话,我就放心了。”一提到那个死去的哥哥,夫人那清秀的容貌之上,便增添了一丝哀伤和忧愁。
“好了,好了,不要再悲伤了,小系密特会是一个听话的孩子的,他不会去做那些冒险的事情的。”作为丈夫,博罗伯爵不停地安慰着自己的妻子,并且他一个劲儿的朝着系密特使眼色。
“亲爱的姑姑,我保证绝对不再冒险,不再让你们担心了。”系密特很清楚现在应该说些什么,这种保证他早已经不放在心上了,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保证过多少遍了。
其中一半保证的对象是姑姑,她甚至禁止自己爬树。
而另外一半是向母亲大人保证的,那是在父亲去世后的一年之中,后来,他便住在姑姑家里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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