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你不觉得暗,我觉得暗!我现在只能凭着功力来觉察你的气机,却无法看到一代魔神的面孔。如此对面相坐,而陆某却什么也看不到,未免有些说不过去。放心,区区的小伤尚不能让本王如何,明秀,来开窗帘!”
陆怜阳的话语中轻描淡写,但听在司马啸天耳中,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决绝。想来那个明秀也是如此,迟疑了一下,他转身来到窗前,将厚厚的窗帘拉开。
刺眼的光线射入房中,令屋内顿时一派光明。司马啸天这才看清楚名震天下的陆门后人的模样。
陆怜阳的年龄在四旬上下,但淡黄的面孔所透出的病态却令他显得格外苍老。一双带着浑浊之色的眸子丝毫没有半点生气,使得他原本极为英挺的面颊透出一种难言的味道。司马啸天可以感受到,那是一种迟暮的死气。
司马啸天在打量陆怜阳,同时陆怜阳也在上下打量着他。
好半天,他突然笑了起来,“威震闪族的魔神啸天,果然器宇不凡。呵呵,看样子啸天功力已经进入神化之境,当今能胜啸天的,恐怕不会超过五个人!”
就在陆怜阳笑语之时,那双无神的眸子中骤然透出一股闪亮的精芒,令他那衰老的容颜显得格外精神。同时更让司马啸天感到一股盎然的生机顿时在屋中涌荡,将那股沉沉的死气一扫而光。
司马啸天连忙恭声谦让。陆怜阳却笑道:“啸天,我如此叫你没有问题吧!”
“此乃啸天的荣幸!”
陆怜阳点点头,咳嗽了两声后,从明秀的手上端过一杯茶水,轻轻饮了一口,道:“啸天,我现在身体虽然多病,但多年修为却依旧在。若在以前,我可以将整个王府的大小动静尽控于我的灵识掌握之中,可自从去年一病以来,呵呵!”说着,他又是咳嗽了两声,张口吐出一口痰接着道:“自你走进这小院的刹那,你的一举一动我都可以感觉到。你的步履很沉稳,显示出你强大的信心;而你的气机虽然让我几乎无法察觉,但从那若有若无的气息波动中我可以感受到你内息的悠长。这也就是在刚才你才一动手,我立刻喝止明秀四人的原因。”
“王爷!”一旁的明秀面带赫然之色道。
陆怜阳笑呵呵的摆了摆手,“明秀,你四人虽是我一手栽培出来的人,论身手合你们四人之力,天下能胜者不超过十人。但现在来看,恐怕还要再加上一人。”
“王爷过誉了!”司马啸天听到陆怜阳如此称赞,不由得也露出赫然之色。
陆怜阳却是神色一正,对司马啸天沉声道:“啸天,你或许自己不觉得,但这是事实。”说着,他扭头看了一眼明秀,接着道:“明秀,啸天的修为是在杀戮中培养出来的,那种犹如凝实的杀气,是你们四人所无法比拟的。当今能抗下啸天那股杀气的,屈指可数,呵呵,所以你们也不需要过于沮丧。唯实战中方能大成,说实话,对于今上所追求的维美华丽,我向来不很赞成。”
一番话,令明秀先前还带在脸上的一抹沮丧之色顿时不见,他恭敬的向陆怜阳一礼道:“多谢王爷的指点。”
陆怜阳看着司马啸天,突然间仰天一声长叹,“时到此时,我才更加佩服梁王兄的高瞻远瞩。”
说着,他见司马啸天和明秀两人脸上都带着疑惑神色,笑着道:“两年前,梁王兄力主派出夜叉兵团前往闪族,襄助啸天。呵呵,当时我只是因为此议出于王兄口中,所以并没有反对,但心中却颇不以为然。但现在看来,梁王兄确实比我要先考虑一步。”
“王爷,此话怎讲?”
“自帝国太宗皇帝立国之后,天下少有动荡,更不要说什么兵战。呵呵,修罗、夜叉两大兵团当年之所以能迅速成长,就是因为他们是在一连串的战斗中不断的壮大,所以始终保持着沙场的斗志。而帝国安逸多年,不论哪一个兵团,都已经忘记了昔日的惨烈搏杀,忘记了太祖皇帝当年曾说过的话:强大的兵团不是在训练中成长的,只有在一场场杀戮中才能保持他们的强大。”
司马啸天沉默了,毫无疑问,陆怜阳的话让他颇有启发,一时间竟皱着眉头,半晌不语。
“同样,强大的修为,也不是如今那些在道场中能训练出来的事情。太祖皇帝,梁王爷,甚至家祖,当年之所以能够称霸天下,原因也正是因为他们是从一场场搏杀中走出,不断成长起来。今上已经忘记了这些,只求华美的招式,而忽视了招式的本来用途,那就是强身,杀敌!”
陆怜阳的谈话显得跳跃性很大,相互间丝毫没有半点联系,但听在司马啸天的耳中,却颇觉大有收获。
喝了一口茶,陆怜阳却突然一笑,道:“你看,我这人!呵呵,好久没有说话,一说话就云天雾地的有些不着边际了。刚才说到梁王兄高瞻远瞩,其实就是他看到了夜叉兵团守卫京畿,却不如修罗兵团一般可以参加实战。所以他担心夜叉兵团会就此消沉,才派出了千人战队前往闪族帮助啸天,就是希望他们能够在一场场的战斗中成长起来,他日一旦发生战事,想来啸天定不会袖手旁观,而那些昔日派出的勇士们,也可以成为新的夜叉兵团的中坚力量。”
一句话,道出了昔日梁昆派出夜叉兵团的意图。但司马啸天却依旧直觉的感到,梁昆相助他的原因,并非是如此的简单。
“我知啸天如今心中尚有疑虑,不过他日见到梁王兄,还是让他来为你解释吧!”陆怜阳似乎觉察到了司马啸天心中的疑虑,微微一笑道。
司马啸天一怔,但旋即释然。他笑了笑,没有就这个问题追问下去,但心中却不由得对与梁昆的见面产生了一种期待。
“王爷,啸天有个问题,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沉吟了许久,司马啸天看着陆怜阳,沉声问道。陆怜阳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困倦之色,轻轻闭上了眼睛,过了很久才回答道:“啸天,我累了!”
第二章
司马啸天愣住了,他看着刚才还神采奕奕的陆怜阳,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毫无疑问,陆怜阳已经知道了他将要问些什么,但是却不想,也许是不能回答。如此一来,此次入京,恐怕背后隐藏着更多无法预知的危机!
想到这里,司马啸天深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向陆怜阳恭敬的一礼后,道:“既然如此,啸天就不打搅王爷休息了,啸天告辞!”
“不送!”
就在陆怜阳和司马啸天说话的刹那间,明秀已经走到窗前,将窗帘重新拉上。转眼工夫,小屋又陷入了一片莫明的黑暗。
司马啸天转过身,大步向屋外走去,当他的脚步跨过门槛的刹那,耳边突然响起陆怜阳似乎是自言自语般的低吟:“风雨京师,风雨开元……”
身体微微一振,司马啸天仿佛明白了什么,但却又说不上来。不过有一点他十分清楚,那就是此次入京,恐怕结果是任何人都无法预料的。
在明秀的陪同下,司马啸天离开了王府。就在走出王府大门的刹那间,明秀用几若是蚊呐般的声音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啸天兄,王爷让我转告您,在皇上未曾召见之前,最好不要有任何举动!”
司马啸天微微一愣,转过身刚要询问,却见那沉重的大门已经悠悠的闭拢。
刹那间,一股寒意在他背后骤然升起,明秀最后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莫非他的一举一动,已经在朝廷的眼中?
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不敢在王府前停留,他快步离开。瞬间的工夫,令他对京中的局势产生了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在开元城宽敞的大街上快步走动。司马啸天一边走,一边思考着先前与陆怜阳对话的每一个细节。只是短短的交谈,却令他感到里面的寓意颇多,一时间竟无法完全理解。
还是赶快回去,和晋楚青书好好谈论一下此事,也许凭借着晋楚青书那高人一等的分析理解能力可以让他从陆怜阳的话中找出一些其他的蛛丝马迹。
脚步不经然间加快,在转过一条街道的时候,司马啸天和一个迎面而来的乞丐砰的一下装了一个满怀。如同本能也似的反应,一股护身真气骤然发出,将来人硬生生向后退去,而司马啸天也飘然向后倒退一步。
那乞丐其貌不扬,但很明显由于先前司马啸天的那一股护身真气,令他感到惊奇。一双如同老鼠一般的眼眸滴溜溜的转动,上下打量着司马啸天那魁梧壮硕的身体。
“对不起!”虽然是一个乞丐,但司马啸天却微笑着道歉。
乞丐的身体微微一振,嘴角骤然浮起一抹笑意。那双浊黄的眼眸扫过司马啸天黝黑的面孔,突然晒然一笑,“神经病!”
说完,转身就溜进了一条小胡同。
乞丐的步伐看似杂乱无章,但在司马啸天的眼中,却显出一种奇异的轻灵美感。最令他感到新奇的,莫过于就是这乞丐的步伐中隐约暗藏一种鬼神莫测的奇妙规律,一时间竟令他沉浸其中。
那乞丐眨眼间消失在小胡同中。目视着乞丐消失不见。司马啸天突然间长出一口气。他轻轻摇首,仿佛自言自语般的笑道:“京师当真是卧虎藏龙之地!”
说完,他脚步轻灵如行云流水,沿着大街迅速消失在尽头。
……
乞丐在开元城复杂如蜘蛛网一般的街道中七扭八拐,眨眼间来到内河的一座拱桥之下。寒风呼啸鼓动的桥洞中,一个身穿单僧衣的汉子盘膝而坐,迎着那鼓荡的寒风,闭目吐呐。随着那若有若无的呼吸,整个桥洞内仿佛被一道无形的气墙笼罩,任由寒风呼啸,却无法冲进桥洞半分。
乞丐方一进入桥洞,就感到在这狭小的方寸之间,竟如同三月阳春般的和煦温暖。可地面上明明没有燃起任何的篝火,显然这和煦的温暖来自于那身穿僧袍的汉子身上。
乞丐恭敬的垂手立在汉子的身后,神色间透着一种强烈的尊敬之意。
“钩子,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汉子依旧双眼紧闭,背对着乞丐沉声问道。
钩子轻轻上前两步,压低声音道:“千叶大哥,今天王府开门了!”
双眸骤然睁开,也不见千叶有半点动作,身体虚空浮起,两腿伸展开来。他悄然落地,扭身对钩子沉声道:“是什么人?”
那声音虽然竭力做出平和之状,但却依旧无法掩饰他内心的激动。钩子轻声道:“我不知道那人的身份,但看样子绝不是中原人。大哥,看那人长相,倒是颇有两分闪族人的模样,我想就是大哥您在等待的人!”
千叶闻听,深深呼吸一口,将激动的情绪平息下来,默默不语。
“大哥,我还偷了他一样东西,您看一看!”钩子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绣有紫百合图案的锦袋,恭敬的双手递上。
千叶没有接过那个锦袋,而是用目光在那锦袋上扫了一眼,突然间热泪盈眶,半晌说不出话来。
“大哥!”
“操你个王八羔子,你总算出来了!嘿嘿,紫百合主人,妈的,你让老子在这开元城里苦苦等了一年多呀!”没等钩子说完,千叶突然间大声骂道。骂完,他如同疯了一般的仰天狂笑不止。
钩子看着呆愣愣的看着千叶,对眼前这位神色狰狞的大哥此刻的疯狂之态颇有些理解。自这位大哥来到开元城以后,就似乎在苦苦等待这个人的到来。期间遭受了多少苦楚,钩子一清二楚。如今终于等到了来人,千叶自然值得高兴。
但是,不知为何,心中却又有一种莫明的伤感。千叶等到了他要等的人,那么也就是说他将要离开这里,去建立属于他自己的功业。而自己呢?一个不入流的开元城乞丐,也许再也无法和这位大哥一起了!
“钩子,你怎么了?难道你不为我高兴吗?”
千叶觉察到钩子那萧索的神情,不由得惊异的问道。
“大哥,钩子自然为大哥高兴,可是……你这一走,我们兄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钩子感到有点……”
说着,他不由得哽咽起来,再也说不下去了。
“咦,你个小王八蛋难道不和我一起去吗?”千叶惊奇的看着钩子,似乎对他这副模样颇有些不解。
“大哥,你是说我也可以跟着你一起走?”钩子惊喜的看着千叶问道。
千叶不由得笑了起来,“废话,当然跟着我一起走了。妈的,否则老子教给你那么多本事做什么?”
“大哥……”
就在钩子惊喜的大叫之时,千叶脸色骤然一变,摆手制止了钩子的话语,身形如浮云一掠,挡在钩子身前,沉声道:“什么人?”
钩子有些惊异的看着千叶,在他的记忆中,千叶似乎从来没有在众人前真正露出过本事,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神色凝重。
沉重的脚步声骤然间在两人耳边响起,紧跟着一个獐头鼠目的中年汉子探头探脑的走进桥洞之中。看到这汉子,钩子不由得轻出一口气。
“老何,你他妈的像个贼似的,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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