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祭出各自的神通,在天黑之前到达了郑州。
按照计划,他们应该是在郑州坐车,直抵上海。 不过能不能上车,可就是另一个问题。 华夏的铁路线本来就不多,从郑州到上海的火车也不算太多,一星期只有两趟。 于连二人的运气不错,第二天就有一趟往上海的火车从郑州路过。 凭借两人外国人的身份,很容易就拿到了车票。
当然,他们还是要在郑州停留一个晚上。
两个人都无心去欣赏中原的风情,找到了一家经常有外国人住宿的旅社安顿了下来。 于连没有胃口吃饭,塔卡娜似乎有心事,也没有提起这件事。 他们看看天色也不早了,于是各自回到房间,准备早点休息。
可是于连却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笃笃笃……房门被人敲响。 紧跟着房外传来了塔卡娜的声音:“于连,你睡了吗?”
于连翻身坐起来,看了看怀表,还不到十点。
他当下从床上下来,披上了一件外套,打开房间里的灯,开启房门。
塔卡娜站在门外,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
于连让她进来,然后倒了一杯热水放在了塔卡娜的面前,“睡不着?”
“恩……”
“有什么心事吗?”
“于连。 我们回欧洲以后,我希望我们能像从前一样,好不好?”
于连一怔,“像从前一样?什么意思?”
塔卡娜说:“我们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就像从前一样,做普通地朋友。 ”
于连的脸色有点不太好看,“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我是一个男人。 就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什么叫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发生了的事情。 就是发生了,这是事实!你在担心让娜吗?”
塔卡娜沉默片刻,摇摇头说:“不,我不是担心她。 ”
“那你……”
“问题是,我并不喜欢你!”
于连正准备点上烟卷,火柴刚一擦着,听到塔卡娜这句话。 手不由得一晃。
“你这是什么意思!”
塔卡娜说:“于连,你听我说。 我曾经以为我很喜欢你,可是我后来发现,这并不是真的。 那时候在长春,我只是出于一个女人的畏惧心理才会……你知道,在上海还好一些,我能够看到很多和我一样的人。 可是在长春,我看到地都是黄皮肤。 黑头发的人,所以有些恐慌。 ”
火柴差一点就烧到了于连地手,他慌忙把火柴扔到了一边。
看着塔卡娜,于连似乎是想要看穿她的心理。 可是他发现,塔卡娜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刚遇到她时的样子,眼神冷冷的。 好像没有半点情感。
“塔卡娜,你这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不……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思考这件事情。 ”塔卡娜沉默了很长时间,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猛然抬头说:“可是我无法忘记那个人。 ”
“那个人?哪个人?”
“你以后问海伦或者让娜,她们都知道的。 ”
也幸亏是这段时间一直在苦练大净念法,于连才强忍着心中的火气没有发作。 他的手有点颤,拿起桌上地火柴擦着,点燃了一支烟卷。 深深吸了一口烟,辛辣的尼古丁让于连冷静了许多。 然后吐出一团烟雾。
“她们知道。 是她们的事情。 我只想从你口中听到事实。 ”
“好吧,既然你这样要求!”塔卡娜突然一笑。 看着于连说:“你知道我的年纪有多大吗?”
“不知道!”
“虽然我很不愿意告诉你这件事,可是……我今年已经三十三岁了,比你大了十岁还要多。 我出生在一个小地方,家里在当地还算不错。 七岁那年,我被一些匪徒绑架,后来是一个叫罗姆的男人解救了我……十岁那年,我被老师看中,随他一起学习。 我用了十年的时间,得到了杜鹃星天体。 ”
于连阴沉着脸,一直没有打断塔卡娜的话。
塔卡娜喝了一口水,“在我的心中,除了老师之外,始终都有一个人,一个男人。 本来我以为不可能再见到他,可谁知道有一天,老师带我去见那个矮子,我又见到了那个人……他是那个矮子地战友,虽然他已经记不清楚我是谁,可是我却无法忘记他,哪怕他并不喜欢女人。 ”
于连狠狠的抽了一口烟,用力的捻灭的烟头。
“我不顾一切的爱上了他,并且成了他的妻子。 他对待我,就好像父亲对待女儿一样,我爱他,是地,非常爱他,哪怕他从没有碰过我。 ”
塔卡娜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热烈的光彩。 于连还是没有说话,又点上了一支香烟。
“也许你无法理解……不过无所谓。 他对那个矮子忠心耿耿,为了他们共同的事业而奋斗。 每次当他和我讲述他们的未来时,总是显得那么有热情。 他的骨子里,有一种年轻人无法比拟的热情和稳重。 他为那个人组建了冲锋队,兢兢业业……可是,那个矮子,竟然背叛了他!”
塔卡娜的语调突然变得格外高亢。
于连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了窗户边。 推开了窗子。
仲夏的夜,有一种令人躁动地气息。 他用力地抽了几口烟卷,没有回头。
“我原以为能忘记他,可是我不能忘记!”
塔卡娜压低了声音,“每次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他。 于连,我想从一开始。 我们之间就是个错误,所以还是结束吧。 就此结束。 也许对我们而言是最好的结果,我们还可以继续做朋友。 ”
于连背对着塔卡娜,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好了,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心里觉得轻松了很多。 打搅你了,晚安。 ”
塔卡娜说完起身走出了房间。 在关闭房门的一刹那,她突然又开口道:“还有一件事,我们离开嵩山地时候,我发现大师好像有点不对劲儿。 ”
于连呼的转过身子。
他地脸色阴沉的好像暴雨来临时的乌云,眼睛里的光彩显得冷漠而又阴冷。
“你说什么?”
“我是说,大师可能受了点伤。 不过应该不会有问题,他的功力很高。 ”
“你能肯定,他受伤了?”
“应该是可以肯定……你要去哪里?”
于连在房门口被塔卡娜拦住。 强压着心头的火气说:“让开,我要回去。 ”
“你回去有什么用处?大师就是不想让你知道,所以才让我们马上离开的。 你现在就算是找到他,能帮什么忙吗?再说,小和尚在他身边。 ”
于连愣了一下,停下了脚步。
“好了。 我要去休息了,明早还要赶车呢。 ”
塔卡娜回到了她地房间里,关上了房门。 而于连则呆呆的站在门口,好像傻了一样,半天没有移动。 大师的事情对他固然是一个刺激,但塔卡娜的那些话,显然对他的刺激更大一些。 他万万想不到,经历了一连串的变故之后,塔卡娜会突然对他说出那样一番话语,让人无法接受。
于连感觉自己好像是被人耍了!
回到房间里坐下。 他用双手捂住了脸。 用力的搓*揉着,想要清醒过来。
可是。 他又情愿那只是个玩笑。
……
呆呆的在房间里枯坐一夜,第二天一早,于连走出了房间。
塔卡娜和他打招呼,他没有理睬。 而是径自离开了旅社,向车站走去。
在于连地身后跟着,塔卡娜也没有说话。
也许在她看来,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这时候说任何话,都是废话。 不过塔卡娜看上去很轻松,一路上不停的向两边张望,不时还发出了笑声。
两人来到了车站,上了火车。
这是一趟从北平路过郑州的豪华火车,有三节车厢是专门为外国人提供。
在平民车厢里,人很拥挤。
不过于连登上的车厢中,却显得非常宽松,有好几个包厢都是空着的。
检查了于连地护照和车票,乘务员带着两人来到包厢门口。
于连突然说:“有没有其他的包厢,我是说空着的包厢,我喜欢清净。 ”
乘务员是个华人,但是却能说一口很流利的法语。
“当然有,不过……”
于连二话不说,抓出了一把大洋,塞给了乘务员。 阔绰的出手,让乘务员眉开眼笑。 反正这一路上包厢都是空着的,卖出去就全部是他的收入。
马上把于连带到了另一个包厢,塔卡娜看了看于连,摇摇头叹了口气。
“先生,这是今天的报纸!”
乘务员恭敬的把一份北平日报放在了小茶桌上,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于连躺在铺上,看着天花板发愣。 其实直到现在,他脑子里还乱哄哄的。
火车哐当,哐当地启动了,包厢里一阵摇晃。
于连起身走进了洗舆间,扭开水龙头,用凉水激了一下有些麻木地面颊。
擦干了脸上的水珠,于连看着镜子里面地自己,突然笑了起来。
“傻了吧你……还自作多情,以为自己多英俊。 多招人喜欢呢。 呵呵,闹了半天是被人家耍了。 于连,你也不仔细看清楚自己,算什么东西?中国人把你当蛮夷,当咋种。 拿着法国国籍,人家当你是白痴……你有钱吗?没有,你是个穷光蛋。 你事业成功了吗?也没有。 你连这个都算不上……”
于连比划着小指头,自嘲的苦笑。
有一种想要哭地冲动。 可是却生生的把那种冲动给压了下去,“哭个屁,哭人家也不会把你当回事。 于连,要坚强,不能哭,明不明白?会让人家看不起你的……来,笑一个。 呵呵,其实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帅。 ”
说着说着,于连再也说不下去了,笑不出来了。
这时候,包厢的房门邦邦邦的被人敲响,紧跟着外面传来了塔卡娜的声音。
“干什么?还让不让人活了!”
于连抹了一把脸,怒冲冲的来到门口,“不是说已经结束了。 还缠着我干嘛?”
塔卡娜一怔,蓦地笑了起来。
“这是北平日报,宛平失守了,卢沟桥失守了。 就这件事,告诉你一声。 ”
说完,她把报纸塞进于连地手中。 扭头就走了。
于连脑袋里嗡的一声响,也顾不得塔卡娜话语中地讽刺之意,翻开报纸,扫了两眼。
明义士真的说对了!
7月28日,宛平失守。 本就处于三面包围的北平,一下子门户大开。
就在昨天,8月8日,日军在北平举行了入城式,从而正式宣布,北平沦陷。
“……他们的领袖。 并不坚决!”
明义士的那番话语声犹在耳边回响。 所有的一切,似乎变化的太快了。
一会儿和谈。 一会儿宣战!
难道那位最高领袖就不明白吗?国与国之间没有什么真正地友谊,只有利益和利益的结合。 依靠英美去调和?这位最高领袖有时候幼稚的好像一个孩子。 就连于连这种政治白痴都能察觉的事情,他居然还……
把报纸扔到了一边,于连突然笑了。
你还操心个什么劲儿啊!人家根本没有把你当成一个中国人,你只是个蛮夷。
关上了房门,于连倒在了铺上,点上烟卷。
当初禅师让他退让的时候,他感觉很憋屈。 可是现在呢?简直憋屈的要死。 这究竟算什么事情?士兵们在前线浴血奋战,可上层人物却天天想着要和谈,和谈……最高领袖不是说了吗?已经是退无可退了啊!
盘膝坐起,于连运起了大净念法,平息心中的躁动。
这中间,塔卡娜没有再来打搅他,可能是被他刚才的那句话给刺激了。
从大净念法地平静中醒来,已经是天黑了。
于连一头倒在了铺上,拉起被子蒙着头,呼呼大睡。
第二天早饭,他又没有去吃。 而塔卡娜似乎是铁了心不再让他产生误会,也没有来叫他。
直到中午的时候,乘务员来提醒于连,火车已经过了昆山,即将进入上海。
上海滩很乱,街上到处能看到游行的学生,还有贴了满墙的大字报。
看到这些,于连多少感到欣慰。
从这些人的身上,他看到了一种精神。
就好像明义士在火车上所说的那样:中国人地骨子里,有一股魂魄。 他们虽然没吃没穿,虽然武器落后,虽然最高领袖朝令夕改,虽然偶尔还会内斗不止……可是只要这种魂魄在,他们就不会灭亡,就不会输。
于连深以为然,对明义士这句话大为赞赏。
如今,他看到了那种魂魄,那种精神。 且称之为中国魂吧,只要有这种精神,哪怕再强大的入侵者,也休想要征服这块土地。 是的,中国不会亡!
“于连先生,我现在去法租界,找那个驼背羊……不,是杨贝托先生。 ”
塔卡娜对于连的称呼非常生硬,也非常的冷淡。
如果是在昨天,于连也许会很不舒服。 可是现在呢?他倒是无所谓了。
“我去大境关帝。 ”
“很好。 我会让杨贝托先生定两张往马赛的船票,您是否要和我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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