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迫你做你不想做的事了。请你也不要拦着我,不让我去做我想做的事。妈跟你是
两个时代的人,各有各的想头,各有各的活法。妈已经是40多快奔50的人了,妈现
在赶的就是一趟末班车。你就让妈痛痛快快地坐完这最后一班车吧!“说着,眼泪
便亮亮地从眼眶中涌了出来。
一直背对着母亲的廖莉莉也忍不住地哽咽起来。廖红宇上前紧紧地抱了一下女
儿,转身向门外走去。待她赶到五四广场,在中苏友好纪念碑下已经聚集了好几十
个橡树湾的人了。而在九天集团公司总部,冯祥龙也在做布置。公司大门前,几辆
车已经发动着了,就等着出发。冯祥龙在楼上的小会议室里对他的两个副手说:
“我带一个车去五四广场找廖红宇,你们带两个车去橡树湾截另外那些人。你们听
明白了,只要在城外,硬的软的怎么来都行。万一没挡住,人进了城,你们可得给
我讲点政策。不管他们提什么要求,先用活话给我答应下来。省里正在北方大厦召
开全国性的经济洽谈会,来宾中还有不少老外,事儿真闹大了,谁脸上都挂不住。
所以,我再强调一句,一定要把他们的人挡在城外。万一进了城,得及时报告,做
法上就得讲点政策。谁捅了大类子,谁到市委市政府跟前去交代!”
廖红字在广场上也忙着做工作。她把橡树湾的人拢集到一块儿,急切地说道:
“……请你们再听我说一句,昨晚我知道这件事已经很晚了,没法找到你们。我想,
几百人到市政府大楼前去静坐请愿,这个影响……实在太大了……也太坏了……
省里正在召开全国性的经济洽谈会,还邀请了不少外宾……”
“静坐请愿是我们小老百姓表达心愿的一种方式,也是我们合法的权利,有什
么坏不坏的?您的观念太陈旧了!”有人嘀咕了一句。“廖主任,你以为人家老外
会稀罕这事?人家那儿老百姓静坐请愿是家常便饭,还专门派警察保护静坐示威的
老百姓哩。”还有人这么劝解道。廖红宇忙说:“那也得事先报公安局批准。”
“嗨,人家那儿有公安局吗?廖主任,又露怯了吧?”廖红宇脸微微一红辩解道:
“没公安局,那也得有……
有警察局警事厅什么的吧?再说,我也不是说咱们不要去向上面表达咱们的心
愿,更不是说不要去提意见。但……直接就采取这种到市政府大楼跟前去静坐的方
法,是不是太急了一点?“”我的廖主任啊,再不急,黄瓜菜就全凉了!“好几个
人同时喊叫了起来。
这时,冯祥龙和他的人也赶到了。一下车,他就直奔廖红宇而来。“这些人是
你带来的?”“这事跟廖主任无关。”从基地来的人喊道。冯祥龙冷冷一笑道:
“甭替她打马虎眼!”
尔后又转身对着廖红宇说道:“廖主任,咱们是自己人,有什么话,咱们关起
门来说,说什么、怎么说都行,别在这儿丢人视眼!”立即有人喊道:“不行,今
天我们要找市委市政府的领导!”冯祥龙没答理群众的喊声,只是对着廖红宇使劲:
“廖主任,你学过法,带头聚众闹事,这跟你的身份,跟党章国法可有点太离谱……”
一直没怎么吱声的廖红宇这一下可真火了:“党章国法?冯总,橡树湾基地的干部
群众没跟有关部门申请就上这儿来公开聚会,的确是违反了有关规定。但你作为集
团公司的主要负责人,你想过没有,是什么原因逼得这些人走出这一步来的?党章
国法里,每一条都要求我们的干部为社会主义着想,为人民大众谋取利益,你们这
么去做了吗?”
冯祥龙说:“集团公司卖掉橡树湾基地也是改革的一步!”廖红宇更来气了:
“你甭跟我拿改革说事儿!改革的目的最终是要国富民强。你把5000万的一份国有
家当,500万就贱卖给了一个假港商……”冯祥龙一步逼到廖红宇眼前,直着嗓门喊
道:“谁跟你说他是假港商?”廖红宇也斩钉截铁地说道:“我现在不跟你讨论这
家伙的身份问题。我只向你,基地的干部职工愿意掏500万留下这个基地,你为什么
不同意?”
冯祥龙哈哈一笑:“我的廖女士,您真是高看了橡树湾这些人了。他们要真有
那个本事凑出500万,橡树湾这些年也不会亏损一个多亿,不会逼得我非把它卖掉不
可卜‘他这话的话音还没落,橡树湾那些在场的干部群众一下全都叫喊起来:——
橡树湾亏损一个多亿,能怪我们吗?
——你们集团公司领导就不负责任了吗?
——这些年,你们做哪件事跟我们橡树湾的干部职工商量过?
——我们要真的凑齐了500万,你能把基地给我们留下来吗?
——那个假港商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叫喊声越来越响,围观的群众也越来越多。
这时,两辆警车闪着警灯,呼啸而来。从车上冲下来十几名警察,迅速驱散围
观者。警队队长带着两名警员准备带走橡树湾的干部职工:“对不起,请你们跟我
到分局去一趟。”廖红宇上前对那位警队队长说道:“我是他们的领导,有什么事,
找我,我跟你们上分局去说。”“不许抓我们廖主任,这事跟她无关!”橡树湾的
干部群众急切地叫喊着。廖红宇却瞪大了眼睛,喝斥他们:“回去!快给我回橡树
湾去!”
第029章
二十九
周密向省里几位主要领导汇报了白天在五四广场发生的这起“橡树湾事件”的
始末及处理结果,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见冯祥龙还在办公室的外间等着。冯祥龙告
诉他,刚才他办公室里间的电话铃响个不停。秘书没在,他没敢进里间去接。周密
应了句:“别管它,真有急事,一会儿还会打来的。说咱们的事吧。省市主要领导
非常重视今天这事儿,要我们认真调查处理好‘橡树湾事件’……”“我的天啊!
怎么一下子又变成‘橡树湾事件’了?”冯祥龙叫道。
周密喝了一口凉茶(这一晚上,他向三位领导分别汇报了三四个小时,现在才
喝了一口茶)说道:“你还以为它没构成事件?差一点点,几百号人就进了省委大
院了!差一点儿让全国各兄弟省市的主管领导看了我们的笑话!”“嗨,这两年,
哪个省市没有上政府大楼前请愿游行的?谁笑话谁呀!”冯祥龙不以为然地说道。
周密正色道:“就你这种思想危险!告诉你,刚才的市委常委会上做出两条决定。
第一,明天上午,向市委市政府直属机关以及各区县局处以上干部通报今天这个
‘橡树湾事件’,要求各单位各部门彻底清查一下这样的不安定因素,一定要把事
故认真彻底地解决在萌芽阶段。第二,马上派工作组去橡树湾解决问题。”
听说要派工作组,冯祥龙一下傻眼了。
周密见这个冯祥龙总算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了,心里不觉暗自高兴:“怎么?
不欢迎工作组?”冯祥龙忙说:“欢迎,当然欢迎。可这橡树湾问题,怎么……怎
么个解决法?”周密往茶杯里又续了点开水,瞟了对方一眼,问道:“你老老实实
告诉我,你把5000万的国有资产,500万就贱卖给了那个什么伯季明。这里到底有什
么文章?”
冯祥龙闪烁其词地说道:“这……您可以去查嘛。”
周密端起茶杯,淡淡地笑了笑:“冯总,市委常委会责成我代表组织先来跟你
谈一谈。真有什么情况,希望你争取主动。在工作组进驻前,凡是主动谈清情况的,
都算是工作失误。等工作组进驻后再查出什么来,那性质就变了!”见冯祥龙呆在
那儿,只是不作回答。他又问道:“怎么,还需要时间考虑?”
冯祥龙想了想,问道:“你们……你们……跟省里有关领导报告过这两条决定
了吗?”
周密反问:“什么意思?你还想过向市委怎么工作?”
冯祥龙忙说:“不,不是这个意思……不是……”
“把5000万的东西只卖了500万到底是怎么回事?”周密又逼向了一句。
冯祥龙迟疑了好大一会儿,说道:“我现在只能对您这么说,我冯祥龙在这档
子事情上,完完全全是清白的。包括我九天集团,在这档子事情上只有蒙受重大损
失的份儿,没有得过一分一厘的好处。”
“那个伯季明是你什么人,你这么便宜了他?”
冯祥龙又不做声了。
周密估计到,自己触到了冯样龙的要害,便换了一种口气说道:“祥龙同志,
比起我,你应该算是个老党员了……”
冯祥龙不高兴地:“别跟我说这个。”
周密淡然一笑:“那么,你要我跟你说什么?怎么不说话?”
冯祥龙苦笑道:“您要我说啥?我已经说过了嘛,我冯样龙在这件事情上没有
得到过伯季明一分好处。我说这句话是负责任的,是可以记录在案的。”“那么到
底是什么原因促使你只跟这个伯季明要了500万?别不吭气嘛。我可告诉你,你要不
想对我说,下一回就只能对纪检委和检察院反贪局的同志去说了。”冯祥龙本能地
挺起上身,正色道:“别吓唬我……”
周密笑笑:“吓唬你?我告诉你,市委这一回下定了决心,要把这件事搞个水
落石出。这股风要不刹,许多国有资产都会这样流失!所以,你不要存有什么幻想……
有什么情况赶快跟组织上说清楚。怎么样?实在有心理障碍,你今天回去先考虑考
虑,明天上班的时候,我和纪委的同志一起来跟你谈。”见冯祥龙仍然闷坐不动,
不肯说什么,周密便站起来,走到冯祥龙跟前,弯下腰冲着他劝道:“你是个聪明
人,今天怎么变得这么不开窍?市委主要领导让我先跟你谈,就是想在内部解决这
个问题……国企改革是个新难题,难免会有些失误,甚至有一些失足……”冯祥龙
忙抬起头说:“在这件事情上我没有任何失足的问题可谈。”“那好,你给市委写
个保证书,将来一旦发现你在这件事情上有一丝半点儿的经济问题,就三开。开除
党籍、开除干部队伍、开除公职,移交司法机关从严从重处理。”周密回到自己的
位置上说道。没料到冯祥龙毫不犹豫地从桌子上拿起一支笔,找了一张纸,写了一
份保证书,交给了周密。
周密收起冯祥龙的保证书:“那我们就没什么可谈的了,你就等着工作组进点
吧。”
冯祥龙默默地坐了好大一会儿,突然说:“您能代表组织听我说一句话吗?”
周密点点头:“说。”
“周副市长,我诚恳地请求您,也请求市里的领导,在你们这么大张旗鼓地清
查橡树湾问题前,把你们的想法和计划和省里的有关领导通一下气……请您放心,
我完全没有要指挥你们市领导的意思。冯祥龙再蠢、再狂,也还蠢不到、狂不到这
个地步。但我的的确确希望你们跟省里的有关领导通一下气……”说最后这句话时,
他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直瞪瞪地盯着周密。周密突然敏感到了什么:“你这是什么意
思?”“什么意思……以后也许都会清楚的。但现在最好还是跟省里的有关领导通
一下气。”冯祥尤显得十分平静。
周密犹豫了一下:“你是不是想说,你跟那个伯季明做这样的交易,事先得到
过省里的某位领导首肯?”
冯祥龙狡猾地忙否定:“我没这么说,没有。”
周密追问:“那你到底想说什么?”
冯祥龙声色不动地:“我想我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在你们大张旗鼓地折腾这
件事情前,请你们跟省里的相关领导通一下气,别闹到后来,不好收场。”
周密试探道:“你能明确地告诉我,这位‘相关’领导,到底是谁?他又为什
么要你把这橡树湾贱卖给那个伯季明呢?”
关键时刻显得十分老练的冯祥龙又一次闭上了嘴,多一句也不肯再说了。送走
了冯样龙,周密独自在办公室里又闷闷地坐了好大一会儿。关着门,闭着灯,在黑
暗中默默地坐着,甚至把电话插头都拔了。“难道真有哪位省里的领导插手了橡树
湾这档子事?”第二天一早,他又破天荒地赶到冯祥龙家去找这家伙敲实这件事。
冯祥龙家里挂满了大大小小的鸟笼。冯祥龙的妻子虽说只有40多岁,长得也不
能说不端正,但终因体态已经发福,家务牵累和夫妻关系中出现的裂痕,已多少显
得有些憔悴。她一边紧着催两个宝贝儿子大宝二宝起床,一边忙全家的早饭。待门
铃响起,原先死活赖在床上不肯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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