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雨林得了愣,不做声了。
第018章
十八
丁洁悻悻地走出方家,方雨珠赶紧跟了出来。两个人默默地走了一会儿。上午,
丁洁很偶然地从新闻部一个专门跑政法口的记者那里得知方雨林“受了处分”被
“下放”到某个林场去了,下班后便急急忙忙地赶到方家来核实消息。她真正气愤
的是,方雨林临走居然连个电话都不给她打。对这一点,方雨林的老爸也觉得“方
雨林这小子特浑,真对不住人家丁洁。”
方雨珠跟出来,就是想安慰一下丁洁。方雨珠特别佩服丁洁。
每次看本省和本市的电视新闻,她都会忍不住地跟人家说:“这些报新闻的播
音员都归我哥的女朋友管。她特能耐,真的!人长得也漂亮,比我哥强多了。”
“有时,我……我们全家,包括我爸、我妈,都非常非常想不通。我哥这么对
待您,真的太不公平了。您对他那么好……”方雨珠说着,眼囵竟红了起来。
丁洁轻轻地搂住方雨珠说道:“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真的……是不是有点
太贱了。干吗呢?这世界就剩他方雨林一个男人了?到底是我丁洁太幼稚,还是他
方雨林太幼稚?!”
“丁姐,别呀。您千万别这么想,也别这么说。我知道我哥,他心里还是喜欢
您的。不知道他拧了哪根筋,这么浑蛋……他有时候的确挺幼稚,但是……但是……
他绝对没有坏心眼儿。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绝对能负起他应该负起的那份责任。
您应该比我更清楚,现在好男人真太少了,特别是那种能够对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敢
负起那份应负的责任来的男人,的的确确不是太多……我……我说错了吗?也许……
也许……他真的只是觉得自己配不上您……才这么故意冷落您的……真的……我从
来没听他说过您一句不好……”
丁洁觉得自己的心在一阵阵缩紧,便无言地紧紧搂了一下方雨珠,快步走到胡
同口,赶紧上了她那辆欧宝车,刚关上车门,眼泪便再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她闭
着眼睛,一动不动地坐着,紧紧地咬住嘴唇,由着眼泪自己去流淌。这时,她的手
机突然响了起来。她不想接,但手机却顽固地响个不停。她一下摁停了它。但过了
一会儿,它又响了起来。她再次摁停了它。然而它却第三次响了起来。她无奈地看
了看显示屏上显示的来电号码,赶紧拿起来接听了。是周密打来的。
“丁洁,没出什么事吧?”“我有什么事可出?”“一个小时内,我给你打了
四次电话。”“对不起,我正在处理一起紧急事情。”“你不在电视台吧?我打到
你办公室去了,那里没人。”“对,我现在在外头。”“后天是星期六,能见个面
吗?晚上不行,白天也行。”“周副市长,我现在完全没有那个心情度周末……”
“我也没有那个心情度什么周末,我只是想跟你谈一谈。”“谈什么?私事?公事?”
“丁洁,你为什么要用这样的口气跟我说话?”丁洁苦笑了一下,应道:“我现在
跟任何人都用这种口气说话。”周密换了一个坐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你
到底怎么了?丁洁……”
丁洁不做声了,但眼泪却无声地流了下来。
第019章
十九
第二天一早,天色还不是太明。习惯早起的马凤山刚起床不久,正在屋里练那
套他自己编的徒手操,忽听门外响起一阵悉悉卒卒的异响。他厉声问:“谁?”
“方雨林”。
马凤山去开门。方雨林拎来一桶热水。他趁着马凤山下楼上院子里洗脸刷牙的
工夫,指挥两名年轻的警员赶紧地把屋子收拾了。等马凤山刷完牙洗完脸回到搂上
时,房间已收拾干净,早饭也摆放在那张虽然挺旧,但擦得十分干净的办公桌上了。
马凤山掩饰不住那份高兴,夸道:“方雨林,你进入角色挺快!”方雨林向那两个
警员使了个眼色,那两个人立即退出屋去。马凤山端起那碗滚烫的豆浆,小小地吸
了一口,故意问:“你们双沟林场喝豆浆不搁糖?”方雨林忙把早准备好的糖罐拿
过来放在马凤山面前。马凤山摇了一勺子糖放到豆浆碗里,一边慢慢地搅和着,一
边通报道:“吃了早饭,我就打道回府了。”方雨林闷闷地说道:“知道。我已经
让人给车加了油。”“怎么了,你好像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似的?”方雨林笑了:
“局座明鉴。”马凤山推开豆浆碗说道:“甭跟我油腔滑调的,有话就快说。”
“我知道这回市局党组把我下放到双沟来是对我极大的爱护、关怀……”方雨
林字斟句酌地慢慢说道:“也是我自己活该!”
“你瞧你,不出三句,牢骚怪话就上来了!”
“双沟所没正所长,我这个副所长在这儿就算是党政一把手了。天大的担子压
在我一个人肩上,我一定不辜负组织的信任和栽培,在有限的时间里,把双沟所建
设成为领导放心、人民拥戴、警务公开、没病没灾的派出所。有些事情本不该我这
号小人物操心,但在老领导面前,我想还是可以实行知无不言,言者无罪的原则的,
所以我就放肆地说了。第一,送照片到北京让专家鉴定,绝对是无可厚非的。但不
知这一路上对照片和送照片的同志是否采取了绝对安全的保护措施……”
“一早,我跟去北京的同志取得了联系。他们已经安全到达北京了。”
“那好,那好。第二,有人证实那天下午4点36分左右周副市长离开来凤山庄大
厅向后门口走去,只是去了厕所,并没有出后门,更没有去什么小杂树林边上会见
张秘书。这个惟一的证人,突然失踪了,我觉得这很说明问题,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这两件事情都在进行之中。”
“那更好了,更好了。我知道我都是在瞎操心,领导肯定比我想得周到。第三……
第三……那我就更在胡说八道了……
昨天晚上我才知道,双沟林场原先有一个老所长,在这儿干得挺好。就在通知
我来双沟的前两天,他突然被调走了。给我的感觉,调他走,纯粹是为了给我腾位
置……”
“胡说八道!”
“后来我又想了,如果一定要找个比较偏僻的地方来让这个不太听话的方雨林
去吃点苦、受点罪、好好地接受一番教育和锻炼,这样的地方多的是,干吗非要把
他放到双沟来呢?还得折腾人家老所长从睡舒服的热被窝里挪动出来。那么是不是
还有什么别的更重要的原因?我仔细一想,真的吃了一惊,这个桦树县双沟林场居
然是这位周副市长的老家。他爹妈带着他离开林场去东钢时,他已经快15岁了。现
在这个林场里还住着他的亲大伯和几个姨哩。市局领导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把我放到
这儿来,除了要我管好这个派出所以外,是不是还有点别的意图?如果可以的话,
请局座在喝豆浆吃油条的同时,给卑职一点明示。”
这时,一直保持在马凤山脸上的那种微笑,突然凝固了。
他慢慢放下手里的豆浆碗,细细地打量了一下方雨林,然后又恢复了那种若有
若无、含意不明的微笑,不着边际地说了一句:“你倒挺会联想的!嗯,说下去,
继续说。别傻站着,再给我添碗豆浆。”
第020章
二十
按约定的时间,丁洁开着她那辆欧宝车,慢慢驶进周密住着的那个“工人住宅
区”。中午时分,虽然绝对温度仍在零下六七度左右,但由于那些脏雪极容易开化,
路面和院子的坑洼处都已相当的泥泞。也许因为经常有人开着各种各样高级或不那
么高级的轿车来看望周密,所以这儿的居民对丁洁这辆绿色欧宝车并没显出多大的
好奇,倒是一些孩子,尤其是一些半大不小的男孩儿仍饶有兴趣地跟在车后一直往
里跑去,嘴里还在模仿汽车喇叭的声音,争先恐后地叫喊着:嘀嘀——嘀嘀嘀——
车开到楼下,丁洁真的摁了两下喇叭。
周密打开窗户,向她做了个手势,请她上楼去。
上楼?还是不上楼?这可是个“原则”问题。丁洁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上。
走到房门口,周密已经开着门,微笑地迎候她了。“换鞋吗?”丁洁微微红起
脸问。“换什么鞋唤,我这儿乱七八糟的,别把你的鞋弄脏了就行了。喝什么?绿
茶?花茶?还是咖啡?热露露?”
丁洁笑道:“到底是市领导家,光喝的就够开个酒吧了。”
周密还挺认真地继续询问:“喝咖啡?”
丁洁说:“我在家里可从来不喝速溶的那种。”
周密微微一笑:“到我这儿,还能让你喝速溶咖啡吗?”
说着便拿出一整套磨咖啡煮咖啡的器具,都是银光闪闪十分精致典雅的欧式用
具。正经从国外带回来的。
丁洁打量了一下环境,问道:“怎么看不到女主人的照片?是不是为了接待女
同事、女朋友方便,故意把她从墙上取下来了?”
周密脸微微一红:“不是我要把她取下来,是她自己不愿意再挂在我这儿,把
它们取走了……我和妻子分居已经很多年了……”
丁洁装作不知道似的,故意地惊叹道:“是吗?能让我参观一下吗?”一边说,
一边向里间屋走去。“这间是您的卧室?”说着,便伸手去推那间屋的门。没想到
周密忙跑过来,一下把那间屋的门锁上了。动作非常生硬,神情也有些慌张。
丁洁忙道歉:“对不起……Excuseme……”“对不起……那屋……太乱……”
“对不起,Excuseme……”
两个人都略有一点尴尬,闷闷地坐了一会儿。还是周密先打破了这个僵局。他
问:“刚才你问什么来着?我妻子的事?
你不知道?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应该知道?“”你是新闻部主任啊。
“”对不起,我是新闻部主任,不是男女隐私部主任……“”对对对,说得对。
“周密又红了红脸(这一点给丁洁留下极深的印象。她真想不到这么一个”日理万
机“的常务副市长,居然动不动还会脸红)。”听说这两年社会上有些作家,就靠
出卖自己和别人的隐私赚大笔的稿费。唉,我们的作家呀……“”您觉得我也是那
种不要脸的人?您,周副市长希望我们电视台新闻部也向那个方向靠拢?“”开个
玩笑,我怎么会希望我们党领导下的电视台新闻部向那个方向靠拢?我妻子在我从
政前,就跟我分居了。那时她和我都在省经济学院教书,都是年轻讲师。后来教研
室的一个副教授动员她跟他一起到南方下海,当时动员我也一起去。我那时没那个
勇气,也丢不开我这边的事业。她就走了,后来她跟那个副教授又去了香港。两年
后,又把女儿接走了。”
“您倒是真舍得!”
“舍得谁?她?还是女儿?”
“她,也包括女儿呗。”
“她嘛……是没办法了,女儿是真舍不得。心头肉啊!”
周密拿出自己的钱包,钱包里夹着一张女儿的照片。
丁洁仔细看了看照片,笑道:“不像您。”
周密又红了红脸:“是的,她像她妈妈。”
“您妻子很漂亮嘛!”
周密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可以这么说吧。”
丁洁试探道:“有她的照片吗?让我看看。”
周密忙说:“不必了吧……”
丁洁没再坚持。过了一会儿,她问:“您觉得,作为一个副市长,住在这样的
住宅区里,于己于人都方便吗?您当副市长以后,您那些普通百姓的老邻居是不是
也觉得有点别扭,挺不自然的?”
周密说了句实话:“不管他们别扭不别扭,我想我总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为什么?机关里一直在催你搬家吧?”
周密苦笑道:“不尽然……”
丁洁一本正经说道:“我想也是,做人民公仆,不在这形式。心不好,住狗洞
也会变成狼。”
周密脸一红:“哪倒也是。”
这时,丁洁突然站起来说道:“我是不是该走了,副市长同志?您说让我来看
看您的家,像一个普通朋友一样随便坐一坐聊一聊。现在,我奉命来了。家,也看
了,也坐了,也聊了,还喝了您亲手煮的高档咖啡……惟一的遗憾,是没看到您全
部的房间……那间屋里一定还藏着什么秘密……”
也许因为那间屋子的门已经锁上了,所以周密很平静地笑道:“别用激将法了。
激我,我也不会让你看的。跟你说实话吧,那间屋子里是有一些我个人的秘密。其
实也没什么大秘密,但我就是还不习惯让别人进入这个领地。也许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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