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概莱本外的某个乱葬岗,会多上几座无名的坟墓。很多年后,或许会有好事者发现在墓碑上刻着,‘这里埋葬着几个不自量力的傻瓜’之类的句子。”
接着安迪的话语,病怏怏的德鲁伊说了一个并不怎么好笑的笑话。他对这个家族已经丧失了信心,如果下任的家主不敢放手做些什么的话,那么衰败,将成为海因姆家族唯一的未来。
“对了,奎尔呢?好几天没看见他了。”
“我让他先回卡耐特了。那个国家的冬天,可比法利斯来的早上许多。话说回来,这几天我也没有看见西格。”
“他去郡外迎接艾欧里斯了,希望老哥他带着狂怒圣典……”
索伦和安迪互望了一眼,然后一起笑出了声来。
两个人对手下采取的保护方法,出奇的雷同。保护着索伦和安迪不会遭到黑手的,是各种渠道织成了一张巨大的关系网。他们就像蜘蛛般,静静的趴伏在网络中。
如果不想惹怒这张巨网上的其他蜘蛛,无论对两人有何等的深仇大恨,再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前,采取明智地观望才是最佳办法。
比起已经趴伏在网中多时,与网同化的两只蜘蛛。奎尔和西格,正是网上的其他蜘蛛,所无法顾及到的边缘人。
这个时候,原本起到护卫作用的两个人,就变为了索伦和安迪的软肋。西格和奎尔各自所属的组织,规模固然庞大。但对于这种牵涉到家族内部的纷争,他们能提供的也帮助实在有限。
“真不甘心啊!”
“多愁善感可不像你。”
对于索伦的讥讽,安迪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他扭动僵硬的脖子,无意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嗯?这不是大小姐吗?”
一头如同枫叶糖浆般的棕发在花园的一角飘舞,连日的疲乏虽然使安迪的视力下降。但索伦的双眼,依然像鹰般敏锐。
“她在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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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决与断
少女双眼中涌出的泪珠,就像是一颗颗脱了线的珍珠。即使芙蕾无论如何用双手遮掩,这些顽皮的泪滴,依然从她的指缝中滑落。
“这个时候,就要靠我男人的魅力了。”
“别说笑了,就凭现在的你吗?”对于跃跃欲试的安迪,索伦只能苦笑地摇着头。
“让我和她待一会吧。”
本应该躺在房间内的狄恩,此刻却从墙角处的阴影中迈出。他敞开了上衣的领口,露出了脖颈上的那个咬痕。
“狄恩?”
索伦和安迪,有些担忧的看向曾并肩作战过的少年。不用别人多说,他们也知道自己的命是狄恩所救回的。
“拜托了。”
侧对着两个算得上好友的男人,狄恩罕见的放低了姿态。
“有些东西我必须和她说清楚,她有权利知道一些我的事情。”
“算了,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也不想多管。对了,从五月花号上带下来的咖啡还有吗?我现在需要那玩意来提神。”
索伦耸了耸肩,他对这件事情本来就没多少好奇心。光是维持住因疲劳而面临崩溃的意志,已经耗尽了德鲁伊的全部心力了。
“在我的房间里,你去找休玛,他会给你一罐的。”
“那还真是多谢了。”
索伦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他一把拉住想要偷偷摸摸躲起来,找地方看好戏的安迪,没好气的说。
“喂!这样做可不太好。”
“咦?我只是想找个没阳光的地方休息下……而已。”被抓住的安迪,在索伦和狄恩的双重目光注视下,降低了辩解的声音。
“带着这个,这东西能让你们好受些。”
无奈的狄恩,掏出了海因姆伯爵赠予的那片树叶。翠绿的肥美叶面上,散发着怡人的沁凉气息。
“世界树之叶?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好东西。”
索伦小心谨慎的接过了狄恩手中的那片叶子。尽管在传奇故事中,这片树叶被描绘成坚不可摧的神物。但德鲁伊还是异常小心的捧着这片树叶,他生怕粗糙的手指,损伤到肥美的叶面。
“安迪,别管艾欧里斯的狂怒圣典了。有这个东西,至少我能施展一个无梦术。”
萎靡与颓废,被叶子散发的凉意逐渐驱散。索伦和安迪边小心地嗅着树叶的气味,边朝花园外走去。
“芙蕾。”
血色的光华,从狄恩脖颈上的咬痕似的印记中冒出。这个印记,只对同样来自深渊中的某些生物有着反应。
“狄……恩?”
哭肿了双眼的少女,抬起了头。她的双眼被泪水所填满,黯淡的目光中找不到任何过往的神采。
“你还来这里干什么?”只不过,当清楚的看见站在身前的,是造成自身凄惨现状的罪魁祸首后,她的眼神瞬间变的无比凶恶。
“我是来向你告别的。”单手仍然捂着腹部伤口的狄恩,满头冷汗的对芙蕾说道,“我,要走了。”
“哼,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芙蕾冷漠的神态,让狄恩想到了被关押着的乔治。两人极为神似的表情,更加深了少年的担忧。
“如果你恨我的话……”
为了不让某种算不上悲剧,却极为惹人心烦的闹剧再次上演。他单手从靴子中拔出短剑,递到了芙蕾的身前。
“……那就这样杀了我,我不希望你成为第二个乔治。你的父亲,可经不起再次的打击了。”
“喂喂!你疯了吗?小子。”
顾不得惊世骇俗,潜藏在灵魂深处的达戈摩根,直接投影出了他的新拟态。燃烧的暗影烈焰所模拟的类人形状,吓了芙蕾一跳。
“你是谁?”
“闭嘴,人类。”
老牌魔王的威压根本无需刻意的制造,便吓到了芙蕾。她的双手紧紧抓住了狄恩的臂膀,惊恐的看着漂浮在虚空中,布置着防护结界的达戈摩根。
“达戈摩根,让我任性一次。如果她真的杀了我,那么埃文德博温,会取代我这个灵魂,成为这具身体的新主人。”
三位一体的好处,就在于即使掌控身体的主灵魂被湮灭,也会有其他的灵魂成为这具身体的新主人。
“你是认真的吗?”
用魔力编织着结界的达戈摩根停下了下来,他隐含怒气的质问尚未开始,便被紧抓着少年手臂的少女所打断。
“不,不要。我不要你消失,狄恩。”芙蕾抓起了狄恩手掌中的短剑,孩子气的藏在了背后。
“是吗?”
狄恩的嘴角轻轻抿起,流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一抹绯红的色泽浮上了芙蕾的脸颊,她羞涩的低下了头,看着穿着圆头皮鞋的脚尖。
“那……这就当作临别纪念吧。”
如一道闪电似的,狄恩偷吻了芙蕾的嘴唇。冰凉的柔软触觉过后,一股无比美妙的味道在口腔中慢慢散开。
“唔。”
芙蕾被单手托起的下巴,想要挣扎着脱离狄恩的掌控。不过狄恩的臂力岂是她能抗衡的,再浪费了一阵力气后,她认命的闭上了眼睛,开始享受这难得的温馨。
“算了,我不管了。”
达戈摩根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他摇了摇头,又化为了一道暗影烈焰钻入了狄恩的身体之中。
沉重的呼吸声彼此交融,寒意被从身体中散发的热量所取代。
最为原始的动力支撑着互相索取的少男少女,他们正品尝着的,是这人世间,最为美妙的滋味。
“如果以后想要杀我的话,就尽管来找我吧。”
过了良久,直到彼此分开时。狄恩才在芙蕾的耳边,说出了他这么做的目的。
“因为,我……已经有了婚约呢!”少年脖颈处的那个印记,在这句话说出口时,闪过了微弱的血色光华。
“骗人。”
芙蕾的脸色,刹那间便变得惨白。她知道,以往所做的那些梦,不过就是一团泡影而已。
“是真的,这里,便是她留下来的纪念。”
摸着洛蒂留给自己的纪念品,狄恩露出了怀念的笑容。他平静的望着挂有艳阳的天空,任凭稍显寒冷的阳光,夺走体内的热度。
“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相信。”
眼泪再次从芙蕾的眼角迸发。她拼命的摇着脑袋,妄图把刚才的一切,与现在的一切,全部从脑中移出。
“听我说,芙蕾。”
但安宁祥和的嗓音,却平复了了她激动的情绪。虽然有些异样,不过当狄恩的手掌放在芙蕾的身上时,她确实平静了下来。
“你想说什么?”
安静下来的少女,抬起了她的头。那双被泪水所填满的黯淡瞳孔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彩。
“他,达戈摩根便是她的父亲。和我有婚约的那个女孩,是世俗无法想象的存在。在短时间内,我们不会有待在一起的可能……”
狄恩淡然的注视着脸色惨白的芙蕾,他怜惜地抹去了她眼角的泪水。
“……不过,我们的时间,远比正常人多的很多。一个世纪,两个世纪,甚至当世界走到尽头时,我们大概还会再一起。”
“那刚才算什么?那以前的那又些算什么?你难道……一直在玩弄我的感情吗?”
近乎疯癫般,遭到意外打击的芙蕾像疯了般大吼大叫道。
“科尔家族的血统中,难道真的是流淌着‘那个’吗?莫沫尔姑妈说的没错,你,和你的家族,果然是最卑贱的种马。”
“你相信这些吗?还是说,你想要这些话来激怒我?”
狄恩在确定达戈摩根布置的静音结界,不会将两人的对话泄露出去后,转身对芙蕾继续说道。
“很抱歉,你是个好人。可惜,我们不适合。”
接着,他闭上了嘴巴,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我,是不会放弃的。绝对不会放弃的。”
逞强的吼声,令即将离开花园的狄恩停下了脚步。他挥手驱散了达戈摩根布置下的各种结界,对站在背后的少女说道。
“不,你会放弃的。因为你的家族,不会允许你这样做的。”
将整个身体和心脏,都被冻为了一整块钢铁的狄恩,再次往前走去。
他,在今天获得了一个美好回忆的同时,也获得了一个极为难忘的痛苦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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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摊牌
凉爽的秋风,驱走了夏季所遗留的炎热。沁凉的气息,令所有沐浴在阳光照射下的人们,闻到了只属于这个季节的味道。
隐约间,时间加快了它的步伐。一年中最难熬的季节,即将在数十天后降临富饶的布罗托兹郡。
不过,这与狄恩无关。他已经决定趁早离开莱本,去布朗探望莎莉和未曾谋面的艾米娅。
如果可能,狄恩大概还会留在布朗过冬。但索伦却耻笑少年的这个奢望,和天方夜谭并没有多大区别。
“莫山达三世并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君主,你要小心他和元老院的刁难。在册封仪式结束后,他大概就会把你赶回领地去。”
身为法利斯人,却受卡耐特国王册封的索伦,对那位法利斯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似乎有着说不出的反感。
“可惜艾欧里斯来了布罗托兹郡,不然那个老头会看在他的面子上,对你稍微宽容一些。”
“艾欧里斯?你说的是安迪的哥哥?难道……”
同样,并非在此地土生土长的狄恩,对那位君王也没有任何的敬畏之心。
“这种事情你最好去问当事人。”索伦耸了耸肩,他脸上的笑容令狄恩证实了刚才的猜想。
“对了,道格拉斯家族在布朗还是有些影响力的。如果遇到困难,不妨让温森特帮忙联络我的大伯,他会给你一些适当的帮助。”
“我希望不会麻烦到你的大伯,我讨厌欠人情。”
对于索伦的友善提醒,狄恩却不怎么领情。他心知他人的任何帮助,都必须在事后支付高昂的报酬做为谢礼。
而人情债,更是最难偿还的一种债务。
“哼!那就随便你了。”将世界树之叶交换给狄恩,索伦横抱起受无梦术影响,而陷入熟睡中的安迪往门外走去。
“对了。”
当他离开房间前,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要小心北方贤者,那个家伙对你的父亲一直耿耿于怀。”
“谢谢提醒。”
德鲁伊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笑容,他在犹豫了一会儿后,才对狄恩告别道。
“那么,再见了。我亲爱的朋友。”
“相信我,索伦,这不会是永别。”
看着渐渐从视线中消失的身影,狄恩竭力的克制着自身的情绪,他不想被离别的伤感所包围。因为,那可是女士们才拥有的特权。
“大人,费莉缇妮小姐回来了。”
休玛直到索伦和安迪,彻底离开狄恩所居住的别墅后,才回到了少年的房间。在狄恩没有招募管家前,身为唯一的一名侍从,他需要干很多活儿。
“是吗?休玛,最近辛苦你了。”重新躺回藤椅的狄恩,解开外套。他撑起下巴,对休玛说道,“有没有觉得跟了一个毫无前途的傻瓜?现在我允许你反悔。”
狄恩不相信毫无理由的忠诚,他允许部下有着自己的想法与未来。没有情感,绝对忠诚,缺乏思想的部下,和机械可没什么差异。
“不,没有。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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