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恕我放肆僭越,是不是可以让我以代理提督的身份,前往与皇帝莱因哈特会面.我可以先听听对方细节部分的条件或者提案,之后再由提督亲自到会谈的地点去,这样好吗?”
杨头上戴着黑色扁帽,摇了摇头.
“不行!不能够这样子呀,尤里安.”
皇帝以对等的立场提出会谈的要求,如果照你这样做的话就是失礼了.如果皇帝的自尊受到伤害,说不定会放弃和谈的想法,这么一来,可能就永远失去了和平的机会也说不定.以现在的战力,如果再度与帝国军正面冲突的话,几乎没有什么胜算,因为眼前将兵的疲劳尚未完全恢复,战死者的职位没有办法找人顶替,而且补给物资的补充完全得靠伊谢尔伦的生产力来解决,这一切都需要时间,另外舰艇的整备与修复也是现在的当务之急.
在这里杨所特别强调的是,费雪的战死导致舰队行动力的低落.
失去了费雪中将之后,有关于舰队的重新编配以及运用,预订是由马利诺准将负责.他虽然是一个有能力的指挥官,但是在实绩和依赖度而言,仍然是及不上费雪中将的.面临大规模战斗的时候,舰队行动是不是还能够像从前一样完美,杨并没有绝对的自信.杨之所以会答应与莱因哈特二度会面,这个信息的丧失也是原因之一.
“如果只是把战火挑起来的话,我们是没有办法获胜的.我们的舰队目前没有能力可以应付战斗,这是不管怎样也无可奈何的事情.如果我们现在拒绝对方会谈的要求,那么短时间内势必会再度引燃战火,这无异是一种自杀行为.”
杨这么一说,幕僚们也就没有要再反驳的意思了,因为他们也都深刻了解到费雪战死所带来的巨大打击.而且杨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和平,是可以谅解的.最后,在衡量了接受会谈的利益与拒绝会谈的损失之后,还是不得不采取前者.
“啊,这样也好啊!到底这个要求是皇帝所提出来的,这也意味着我们获得了实质上的胜利.尽管这个会谈不见得会成功,不过我们也可以藉着会谈的这段期间,多争取一些时间.而且费沙或者旧同盟领,也在这个时候对帝国军屐游击行动的话,那么我们的立场就更加有利了.总之,不要过份期待就是了.”
卡介伦大胆地就乐观的观点作了这样的总结,所有的幕僚人员也都点头表示同意了,虽然每个人点头的动作有快有慢.
接下来所计论的重点就转到随员的问题上.
这个时候,有人自我推荐,也有人推荐他人.在他们的口中,莱因哈特虽然被贬谪为“专制军国主义的私生子”,但是有一点是不能否认的,那就是他到底还是极为华丽耀眼的一个人,就好像是一只征服全宇宙,身上长着翅膀的黄金狮子,每个人都希望有机会能够亲眼目睹他的风采.
菲列特利加应该毫无疑问地列为随员之一,但是因为患流行性感冒正在发烧,而且身兼家事教师以及家庭医学之权威的卡介伦夫人要她安静修养,所以她也就帮不上什么忙.
而卡介伦因为必须专注于战力的重新整备,所以第一个从随员候选的名单当中被删除了.先寇布必须要致力于要塞防御力的强化,同样也被剔除掉,亚典波罗必须要掌管留守舰队;梅尔卡兹立场尴尬,恐怕没有办法称呼莱因哈特为“陛下”;波布兰就算跟去了也应该没有机会进行空战;而姆莱恐怕必须要负责监督所有的人,于是幕僚人员就这样一个一个地落选了.
最后,高级军官的随员只有三名.分别是副参谋长派特里契夫中将、“蔷薇骑士”连队的布鲁姆哈尔特中校、以及过去曾经担任亚历山大.比克古提督之副官的史路少校.
另外,艾尔.法西尔独立革命政府的罗姆斯基主席也将要随同前往,不过因为随员超过十名,所以杨也就缩减了随行人员.虽然这是极为正式的见解,但是像奥利比.波布兰等人直到后来还认为因为自己是专门制造麻烦的人,基于这样的一个理由,所以才被谢绝同行的.
“布鲁姆哈尔特负责担任护卫,史路则是以代理比克古伯伯的身分被选上的,而派特里契夫中将?他应该是作陪宾的,到时候说不定会有其它什么事情.”
最让众人感到意外的是尤里安.敏兹被派为留守,尤里安说来是杨身边最亲密的人,杨居然没有让他同行.这是因为他的灵感在上班以外的时间发挥作用了吗?还是像他口中所说的,要尤里安辅助卡介伦繁重的工作,或者像先寇布挖苦的,杨怕自己反而被看成尤里安的随员;亦或是一时兴起所作的决定,没人知道确实的答案.
“尤里安,留守的事情就拜托你喽.”
经杨这么一说,年轻人只得点点头,不过在点头的同时,脸上却充满了失望的表情.这并不是因为他善于表现情绪,而是因为他的心情一时还没有整理好.
“我很想对您说‘就交给我好了’,不过不能随同您前往,心里觉得遗憾.我难道不能够对您有所帮助吗?比派特里契夫还……”
希望杨选中自己而不是派特里契夫,或许是尤里安本身自大的想法,事实上尤里安也不是完全没有这样的自觉,所以当他接触到杨的视线时,尤里安不禁涨红了脸.但是杨只是温和地笑着,用手指在年轻人的脸颊上轻轻地弹了一下.
“笨蛋!我从以前就一直依赖着你到现在哪.从六年前你拖着比你的身体还要庞大的行李箱到我家来的时候,我就一直在依赖着你哪.”
“谢谢您,不过……”
“如果一旦我不能去的话,那么当然就要请你代替我去.不过现在因为我在,所以就由我自己去,就这样而已啊.”
“我明白了,无论如何,我等着您的好消息.请您多加小心.”
“嗯,啊!对了,尤里安.”
“是,什么事?”
杨仿佛刻意要压低嗓门似地,尤里安于是把耳朵靠过去.
“说正经的,卡介伦的女儿,还是先寇布的女儿,你喜欢哪一个,看你的决定怎么样,我也好先有个心理准备哪.”
“提督!”
尤里安感觉到他的脸颊热了起来,热得令他自己都觉得意外.杨见了他的表情,却反而有趣地吹起了笨拙的口哨.像现在这种时候,他倒挺适合做先寇布还有波布兰的上司.逗弄完年轻人之后,杨来到妻子的病房探望.卡介伦夫人还有她的两个女儿正巧在菲列特利加的身边照顾她,莎洛特.菲利丝正在为病人削苹果,看她拿水果刀的手法,大概可以和菲列特利加一较高下吧.
“菲列特利加,我去会一会宇宙第一的美男子,大概两个星期左右就回来了.”
“你要小心喔,啊,等一下,你的头发乱了.”
“没关系啦,这种小事.”
“不行的,因为你即将要去见宇宙第二的美男子呀.”
菲列特利加于是拿起床边小桌上的梳子,熟练地帮杨梳着头发.卡介伦夫人若无其事地将脸朝向别处.
杨还是像平常一样在妻子热烘烘的脸颊上留下了一个笨拙的吻,和卡介伦夫人和两名女儿打了招呼之后,便走出了病房.
尤里安正提着杨的手提箱,在走廊底下等着.门一关上的时候莎洛特.菲利丝好像深受感动而且觉得有趣似地用手指头敲着母亲的膝盖.
“咦?妈妈,爸爸跟妈妈也曾那样做吗?”
卡介伦夫人用眼尾稍微看了菲列特利加一眼之后,便从容大方地回答说.
“当然有啊!”
“可是现在为什么不这么做了呢?”
“莎洛特.菲利丝,你一年级学过的功课,到了四年级就不想再学了对不对,这也是一样的啊.”
就这样,尤里安与杨分离了.他的胸中仍然有着淡淡不安的阴影,但是他同样也不认为皇帝莱因哈特会采取任何卑劣的手段,于是信赖感便掩盖了不安.但是日后尤里安却因此多么地懊恼和悔恨呀!因为此时的他只是一直注视着莱因哈特这个太阳,却忽略了还有其他恒星的存在.
过去曾经是费沙独立商人的波利斯.高尼夫,此时好不容易终于到达了能够伊谢尔伦要塞通讯的宇宙区域,这已经是杨离开要塞后的第三天了.先前他接受杨的委托,在旧同盟领地和费沙方面四处奔走,以便收集情报和军事费用.之后他更躲过帝国的搜索网,封锁通讯秘密航驶货船来到这里,刚好错过三十个小时前行驶过的瑞达II号.可以和伊谢尔伦要塞通信之后,波利斯.高尼夫开口所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要见杨!杨还活着吗?”
“你这家伙开玩笑的水准真是够低级,这一次更低到海沟底去了.偏巧死神好像是度假旅行去了,我们元帅可是逍遥自在地活着呢!”
出现在通信萤幕上的波布兰,用嫌恶的口气骂着对方,不过他的表情却在一瞬间全变了,速度快得要用极小的砂漏才能量得出来.从波利斯.高尼夫那儿乘着不吉利的羽翼传过来的情报叫伊谢尔伦要塞的干部群,脑里立刻闪烁起赤红的警灯,“神之角笛”的警报声将他们的脑袋震得轰隆作响.因为亚姆立札的失败者安德鲁.霍克为了要策画暗杀杨的阴谋,已经从精神病院里逃脱了.
亚典波罗愤怒地将黑色扁帽用力地甩在地上,激动地大吼.
“安德鲁.霍克那个白痴,四年前在亚姆立札星域杀了二千万人,难道还不够吗?还不够的话,怎么不干脆把他自己也给杀了,他自己死了也可以对文明与环境有帮助啊!”
“这对那个家伙来说,可是他一生中的大事业哪!”先寇布的声音,像煮过头的咖啡一样地阴沉.
“那家伙一心一意地想要凌驾杨威利,如果不能在实绩上求得胜利,就把竞争的对手给杀掉,他竟然已经到了这种心态.”
尤里安感到一股恶寒,好像故障了的电梯似的,正沿着他的脊椎上上下下.安德鲁.霍克脱逃成功了,他是靠着自己的力量脱逃的吗?应该是有谁、有哪个人帮助他脱逃的才是.这一切应该不只是一个狂人的恣意妄行,背后一定有什么极其恶毒辛辣的阴谋地进行着,而霍克只不过是一个正在走钢索,而且一开始就被设计好要从钢索上掉下来的表演者…….
“立刻把杨提督追回来.此事十万火急,人数过多恐怕会招致帝国之怀疑,派一部分人去即可.”
先寇布当机立断,挑选了尤里安及以下的同行者.
就这样,在高尼夫带来的情报所造成的混乱尚未完全收拾的情况下,尤里西斯号立即率领着另外五艘舰艇从伊谢尔伦出发,想要把杨给追回来.留下来的混乱场面就交给卡介伦来收拾了,其中令他最感到困难的就是不要让病床上的杨夫人知道这件事.尽管他也是自由行星同盟军历史上屈指可数的有能官吏之一,但是这件事却对他造成了不少难题.
III
原本不管怎么说,一直像是半流体似地停滞不动的事态,此时竟然开始急遽地流动起来了.方向虽然相同,但是流动的方式,却不见得有秩序.
“每个人都期待和平,但必须是要在我方主导之下的和平.所有人为了这一个共同的目的,各自要求属于自己的胜利.”
后世的历史学家这么说道.以一般理论而言,这样的说法应该是正确的,但是以杨立场来讲,杨并没有固执于已方的主导权,所以就这一点来说,杨与莱因哈特之间的会谈,应该可以得出一此具有建设性的成果.或许更贴切地说,在会谈当中如果没有达成相互理解或妥协的话,那么就只剩下一条通往溃灭的坎坷道路,而在这条路上,支持着他们走向终点的精神食粮就是彼此的憎恶.
如果杨现在死于暗杀者的手里,那么对民主共和政治来说,就连那条唯一的坎柯道路都要封闭起来了.民主共和政治应该是安德鲁.霍克过去所信奉的思想和制度,难道他因为自己个人那已经散发腐臭味的竞争意识,而要把这些思想和制度全部给毁灭掉吗?要怎么做才能够阻止他这种无益的企图呢?尤里安.敏兹拼命地想要找出方法.
同盟过激派的残党,此时正企图谋杀杨威利的性命,如果把这个事实告知帝国军,要求帝国军出面保护杨的话,这种做法行得通吗--这是尤里安离开了伊谢尔伦,踏上焦虑的旅程之后,极尽自己最大的脑力所想出来的方法.
但是,此时的尤里安,脑中却不禁充满恐怖的想像.
“如果有小部分的帝国军利用这一点,假借保护的名义,而加害杨提督的话呢……?”
以帝国军的观点而言,杨威利是帝国统一宇宙的障碍,不管经由战斗或者阴谋,都应该要把他除掉--抱持着这种想法的人,如果假借保护的名义去接近杨、同时更进一步地杀害他,然后再把这个罪名转嫁给安德鲁.霍克的话呢?一个从精神病院里逃脱出来的病人,要如何暗杀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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