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我呢？我在哪儿？我呢？”人形鬼魂发出声音，直接侵入思维意识，段章和贾老爷都听见了。
“你想找到我？来吧。”段章停步回首，向人形鬼魂示意。
鬼魂听了段章的话，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两人一鬼，来到前面大殿的空地上。
段章指了指面前的两口水缸，“你要找的那个我，就在水缸的水里。”
“我呢？我呢？”鬼魂向前飘忽，化作一道气流钻入水缸里面。
水缸的水哗哗作响，极寒的阴气在水中翻滚，水中温度急速下降，生起一些冰渣颗粒。
鬼魂翻腾一阵，一无所获。慢慢飘出水面，在水缸上方凝聚成人形，向四周张望，“我呢？我呢？”
“这儿还有一口水缸。”段章指着另一只水缸，对鬼魂说道。
呼——，鬼魂向第二口水缸掠去，钻入水中。
又过了一会儿，鬼魂在水缸中反复搜寻，没有任何收获，飘了出来，站在段章面前，直瞪瞪地望着他。
“师兄，我呢？我在哪儿？我呢？”鬼魂不停地问道。
段章笑了笑，“如果这儿没有找到，咱们继续找。”
说完，段章在前带路，贾老爷紧紧靠在他身边。鬼魂则跟在他们身后五米的位置，一起绕过前殿，来到后面的空地上。
段章看了看面前的黑铁大鼎，里面的木炭燃烧正旺，三米之外，也能感觉到炽热。
“你要找的我，就在那个大鼎的火里。”段章扬手一指黑铁鼎，对鬼魂说道。
咻，鬼魂腾空，化作一股寒流钻入了火中。
扑扑扑，燃烧向上窜起的火苗，陡然收缩，被鬼魂的阴气瞬间压制，被火光照亮的四周，蓦地变得黑暗起来。
“我呢？我在哪儿？我呢？”鬼魂在铁鼎的火中搜寻，火星向上升起，炭灰四方飞散。
五六分钟之后，鬼魂什么也没有找到，从铁鼎中飘了出来，落在段章面前，“师兄，我呢？我在哪儿？我呢？”
“这位师兄，你水里也能去，火里也能去，水火不侵啊，还有找个‘我’干什么？”段章笑着答道。
鬼魂蓦地呆滞，阴气仿佛凝固似的，保持着飘忽的姿态，如塑像一般。
现场气氛变得怪异，一分多钟后，鬼魂开始活动，幽幽地叹了口气，“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师兄，你明白了个什么？”段章问道。
“我明白……我不明白？明还是不明……”鬼魂又是困惑起来。
这时，段章向旁边的贾老爷偷偷示意。
铛——，清脆的磬声，悦耳传来，在寺庙中回旋荡漾，唤醒迷失的灵魂。
磬声有奇妙的作用。传说中入定的圣人，不管外界如何喧闹，都不会被惊动。但只要是磬声一响，意识随即震动，立刻就能出定，回归现实。
贾家老人的鬼魂，是被困在一种境界之中，勉强也可以算作一种定境。段章希望用磬声，将其召唤回来，送入轮回。
第216章 定境中的游魂
关于定境，各类典籍都有解释。
儒家说，知止而后有定。道家说，眼观鼻、鼻观心，可以入定。佛教各宗，也有不同的理解和诠释。还有一些小流派，对于定境，都有自己的描述。
段章通读典籍，也有自己的理解，所谓定，就是任运一境不变。
说得通俗一点，在一个境界中，牢牢地把持着这个境界，不去改变和变化，就是一种定境。
贾家老人的魂魄，拼命寻找一个‘我’，就是陷入了一种定境。要想破除定境，唯有用佛教的方法，磬声震动魂魄意识，将他召唤回来。否则，魂魄会一直痴迷于这个境界，一直游荡，直至引发天雷的轰杀。
磬声响处，鬼魂猛然回头，向音源方向搜寻。
“你？你怎么来了？我不想看见你，你快点走开！”鬼魂看见了贾老爷，忽然引动心中的执念。
“继续敲磬！”段章对贾老爷说道。
铛——，又是一声清脆的磬声，鬼魂猛然止步，身形一阵犹豫，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段章对贾老爷示意，继续敲打铜磬。
一声铜磬声，接着又是一声铜磬声。但鬼魂逐渐对磬声适应下来，不想见到儿孙的执念，猛然高涨，竟然露出怒意。
“不好，这样下去，估计会因为怒意变成凶灵！这种凶灵带着佛教众生的愿力，基本上无法降伏！”段章心中暗暗叫苦，一步算错，满盘皆输，“到底是哪点出了纰漏？理论上应该没错，哪又缺少了什么呢？”
铛——，贾老爷感觉到父亲鬼魂的怒意，心中害怕，使劲敲响铜磬。
鬼魂在磬声中，变得茫然，然后渐渐地清醒，蕴含的怒意也就更甚。
“得快点想出解决之道，不然等鬼魂的怒意达到一定程度，磬声也封不住他的行动。用古玉？不行，刚才自己靠近鬼魂这么近的距离，古玉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是一只经过佛法愿力加持的鬼魂，一般的手段根本没有作用。”
段章心中焦急，四下查看，突然看见地上的金铃。这只金铃被白先生抢先拿去，没有想到会，被失落在这儿。
“有了，金铃唤起鬼魂儿时的记忆，与铜磬一起，一定能将鬼魂从迷失中唤醒过来。”
段章想到这儿，伸出左手虚引，叮——，金铃发出一声轻响，从地面弹跳而起，落在他的手里。
“金铃声和铜磬的声音，一起共鸣，可以超度亡魂，送入轮回。”段章对贾老爷喊道。
叮——，
铛——，
段章摇动金铃，贾老爷敲响铜磬。两人不能一心，声音有明显的前后之分，并不是一起作响，无法共鸣。
不过，鬼魂在两种声音的振动下，陷入茫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段章看得出来，这样的效果虽然能镇住鬼魂一时，却无法真正地超度。时间一长，鬼魂适应过来，声音的功效就会丧失。那时侯，局面失去控制，后果将不堪设想。
“有了！”段章一扬手，金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向贾老爷手中的铜磬落去。
贾老爷看见段章的动作，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脸上露出迷惑。
就在这时，鬼魂蓦然动了起来，“你还在这儿？快走，快走，看见你就讨厌！”
贾老爷被吓了一跳，身体不由自主地向旁边，移动了一步。
“别动！”段章看见贾老爷移步，大声喊了起来。
眼看金铃就要落在地上，段章情急之下，意念死死地锁住金铃，驱使左手使出隔空御物之术。
眼下贾老爷所在位置，距离段章七八米远。如果是平时，段章绝对控制不了金铃，但这个时候，他仿佛获得某种助力一般，隔空御物能力超常发挥。
金铃被凌空摄住，向上升起，落入贾老爷手中的铜磬之中。
叮铛——，金铃声、磬声一起振动虚空，向四方绵绵不绝地散开，仿佛投石入水，道道涟漪。
鬼魂突然一振，身上泛起淡淡的金光。他望了望贾老爷，轻轻叹息，再看向段章，慢慢地走了过来。
“师兄，你水里也去了，火里也去了，现在明白过来，还有找个‘我’么？”段章拱手笑道。
“为什么不找？今生未了之缘，来世还会继续，我想停，就能停得住？纵然今生来世，我都不会舍去梵行，直到证得菩提为止。”鬼魂说完，双掌向段章合十，“谢谢师兄相助，此段助缘，只有来生报答了。”
“师兄，无需客气，现在你往哪儿去？”段章问道。
“我是想往西方去，但这个世界哪有真正的西方？”鬼魂答道。
段章莞尔一笑，要在圆形的地球上，找到一个真正的西方，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灵山只在汝心头，心中无路，只怕很难到达。”段章笑道，“师兄，需要我帮你一下吗？”
“喔？你知道灵山在哪儿？”鬼魂问道。
“不知道，但是我有这个。”段章将胸前的古玉，向鬼魂示意，“消除你一身阴气，自然会还你本来面目。不过，整个过程仿佛杀人，我也不知道对不对，师兄，你可要想好了。”
“杀人剑，活人刀，有道是若要人不死，必先死个人。拜佛打坐，学的就是这个，怎么可能事到临头，畏缩害怕？我倒想看看，无始以来的流浪生死，纠结的等流异熟习气，怎么一个杀法。”鬼魂说道。
这几句话，都是禅宗的道理，可见贾家老人生前，是一位佛法高深的修行人。
段章听闻此言，也心中佩服，向鬼魂合十行礼，“师兄修行有成，佛法义理高深，令人佩服，请了！”
鬼魂点了点头，当即盘膝，就地结跏趺坐。
段章将古玉吊坠握在手中，从鬼魂的头顶上方垂下，没入阴气之中。
吟——，古玉猛然一振，仿佛活过来一般，竟然挣脱段章的掌控，漂浮在虚空，发出眩目的红光。
噗！阴气凝聚的鬼魂蓦地散开，仿佛海面的龙卷风，吸海垂虹一般，钻入古玉之中。
四周风声大作，飞沙走石。无形的力量，将段章和贾老爷推得后退，呆呆地看着空中的异象。
短短的十几秒钟，阴气全部被古玉吸收。鬼魂端坐的位置，一道金身人形，缓缓向空中飘去。这道金身不再是虚无飘渺的鬼影，而是如真实的实体一般。他在空中向段章点头，再向贾老爷微微一笑。
“父亲，在向我笑，他老人家认出我来了！”贾老爷跪在地上，大哭不已。
第217章 魂魄惊散
异象只持续了十几秒的时间，金身向上升去，逐渐消失在夜空。
古玉红光渐渐褪去，缓缓下降，段章接住，拿在手中查看。古玉吸收了阴气，感觉仿佛一块寒冰似的，段章的意念也无法窥探，估计要多等几日才能看出分晓。
贾老爷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段章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贾老爷起来吧，令尊已经放下这一世的因果，进入轮回，追寻下一段的生命去了。”
“段先生，谢谢你了。”贾老爷抓住段章的胳膊，颤悠悠地站了起来。
“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再请智通大师为令尊念经回向，此事就算完美结局了。寺庙的建筑等明日旭日东升，阳光照射进来，一切就会恢复原状。咱们现在出去，叫他们把昏迷的人抬出寺庙再说。”段章说完，向寺外走去。
贾老爷跟在身后，一起走了出来。
寺外早有下人守候，贾老爷告诉大家，一切都已经解决，吩咐他们进去救人。
莫勇看见段章出来，也迎了上来。段章简单说了一下经过，两人返回帐篷，休息去了。
第二天清晨，段章迎着晨曦，独自来到松林，面对苍松云海的第一抹阳光，呼吸吐纳，然后活动筋骨。他刚打完一趟拳，便看见黄司机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段先生，出大事了！”黄司机跑了许多山路，才在这儿找到段章，呼吸急促，气喘吁吁。
“黄师傅，到底出了什么事，这么慌张？”段章问道。
黄司机告诉段章，昨天从寺庙救回来的四人，加上自己逃出来白先生，一共五人。刚才已经有三人苏醒，但是童大师和白先生却一脸暗黑，始终昏迷，不见好转。而且，两人的生命迹象在慢慢减弱，很有可能死亡，或者成为植物人。
“老爷想请段先生帮忙看看，刚才去帐篷，发现你不在，现在派了众人四下寻找。我是恰好找到这儿，万幸遇见了先生你。”黄司机说道。
段章听了黄司机的话，低头沉吟。童、白二人出现这种症状，应该是阴气入体所致。两人昨晚要降伏贾家老人的鬼魂，自然是首当其冲，遭遇反击，其他三人只是协助，所以反而无恙，苏醒过来。
“段先生，你看……”黄司机见段章沉思，低声问道。
“呵呵，我在想他们晕迷的原因，黄师傅前面带路，我们去看看。”段章笑道。
两人一起离开松林，向宿营地走去。
贾老爷坐在帐篷外，眉头紧锁，本来有段章出手，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圆满解决。但眼下童、白二人晕迷不醒，估计会有生命危险，实在是令人担忧。
正在焦急之时，他看见段章走了过来，急忙笑着迎了上去。
“段先生，终于找到你了！童、白二人晕迷，是昨晚原因造成的，我想正规的医学恐怕是没有作用，只能求段先生援手了。老朽实在不想因为家父的关系，让人枉送性命。”
说到这儿，贾老爷拱手向段章深深一揖。他知道童、白二人曾对段章出言不逊，近似于泼妇骂街般的侮辱。是人皆有火气，段章完全可以撒手不管。所以贾老爷才说出这番话，希望段章看在他的面子上，救治童、白二人。
“贾老爷不必客气，我先看看再说。”段章听懂了对方的意思，点点头，走进了帐篷。
帐篷里面的两张单人床上，童、白二人躺在上面，脸色黝黑。旁边的地上铺着垫子，三名助手弟子躺在上面，也是刚刚苏醒，萎靡不振的样子。
童大师的两名助手，看见段章进来，挣扎着过来，一起向段章弯腰拱手，求段章救治童大师。
“段先生，你大人不计小人过，童先生出言冲撞，是他不好，还望先生不计前嫌，出手救命啊。”两名助手双手作揖，弯腰九十度，苦苦哀求道。
“段先生，求你救救我的师父。”看见段章进来，白先生的弟子，急忙挣扎着过来，跪倒在段章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