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看着那受了如此重伤但仍是一声未吭的男孩,心里暗喝了一声,好一个将门虎子,不愧是将门之后。
而周围的士兵显然是被男孩的动作刺激到了,一个个双目通红,脸色狰狞,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将那男子剁碎。
而一旁的戎装大汉却已是虎目含泪,一边狰狞的望着那男子,一边转过头来希冀的看着安平。
安平眯着眼,凌厉的寒光迸射而出,冷声道:“拿弓箭来!”
话刚说罢戎装大汉便立即递上了弓箭,也许是被安平先前的一番行为震慑住了,此时此刻竟忘了眼前女孩的年龄,所有士兵都产生了一种盲目的信任!
安平正欲张弓搭箭,忽听一小女孩的哭声,围在安平身边的人群缓缓分开,便见一十一二岁穿着粗布衣物的女孩怀里抱着约四五岁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出现在安平面前,正是先前出去寻找二少爷和三小姐的宝儿。
宝儿行到安平面前,怯懦着低低的道:“大……大小姐!对不起,宝儿没保护好二少爷!”
安平看了看宝儿身上散落的血迹,微微一笑,目光定在那四五岁小女孩身上,许是这具躯体与这女孩的血缘关系影响,安平看着这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女孩竟有着微微的心疼,只听小女孩哇哇的道:“大姐!你一定要救二哥,都是银铃不好,要不是为了救我,二哥也不会被那些坏蛋抓去了!”
安平笑着摸了摸银铃的小脑袋,轻声但坚定的道:“放心,有大姐在,谁也夺不去他的性命!”
而在此时,那男子正好数到一,目光一冷,握着弯刀的手高高举起,狠狠落下,眼看那有如此骨气的男孩便要就此毙命,有不少士兵竟落下了滚烫的泪,偏过头去不忍看,安平见状骂道:“哭什么!有这力气等下用来杀敌才是正经!”说罢一抬手抽出两支羽箭,轻易将弓拉成满月,手一松,两支箭闪电般射出,与此同时脚尖一点,安平身形一闪飞速掠去,只听那男子一声惨叫,还未完全散发出来便生生顿住,众人抬头看去,便见那男子手腕与喉咙均中一箭,手一松,缓缓倒下,而那男孩还未掉落地面便被飞速而至的安平单手接住,指尖在男孩喉咙两旁轻轻一点,鲜血便戛然而止,安平在戎装大汉的叫好声中伸手捡起一旁的弯刀,将已经晕厥过去的男孩抱紧就这样与围上来的敌兵厮杀起来。
戎装大汉见此震臂一呼:“冲啊,兄弟们,将这帮狗日的剁碎!”
敌军失了统领,立刻惊慌起来,如散沙般四处乱窜,而安平这边的士兵却是喊杀声冲天,战场的局面轻易的便形成了一面倒,许是这些突厥兵命中该绝,只听戎装大汉一声高呼:“将军回来了!”
安平等了一夜的援军终于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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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中军大帐内,燃起的炉火不时发出噼啪的声响,虽是站了不少人,但却诡异的没有一点声音,安平静静的站着,低敛着眉眼,嘴角紧紧的抿起,严肃的表情中竟带着点点苍凉。
其实在看到那回援的将军时安平整个人便冷了下来,脑中一片空白,第一次深切感觉到了绝望,原以为上天给了一次重生的机会是让安平能够弥补前世的遗憾,结果发现,这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陌生的人,陌生的身份,甚至是陌生的朝代,这都让安平无比的恐慌,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哪里,是做梦还是真实的,倘若是在做梦,那为何一切感觉如此真实,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能触摸到别人的体温,倘若是真实的,那自己到底是人是鬼,明明已经死了却为何莫名其妙跑到这具身体里,最重要的,没有了国家没有了子民没有了皇弟没有了他,没有了那个自己一直坚持为之付出的理由,自己又该因何活下去?
伴随了安平短短二十八年寿命的责任陡然消失,仿若船只失了浆般刹那便失了前进的依靠。
安平正彷徨无措间,忽听黑着一张脸坐在主位上的将军一拍书案,大喝道:“老实交代,你这身功夫到底谁教你的!”
房明轩本来只想吓唬吓唬这个一向不怕自己的大女儿,谁知话刚一说完,便见本就急怒攻心的安平终于被这最后一根稻草压倒,口喷鲜血栽倒在地。
三天了,整整三天,安平一动不动的躺在床榻上,不睡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即使被人灌了汤药,安平也会用内力将其全部逼出。是的,寻死,安平想寻死,失了一切东西,安平找不出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前世用了短短二十八年的寿命,即使在死那一刻都在向她的父皇她的皇室一族证明,她,大晋朝安平公主绝对会以皇室利益为第一位,因此二十八岁高龄仍未出嫁,是没有碰到心仪的吗?不是,自小青梅竹马,发了誓非君不嫁的人,用性命相救的人,怎能说不爱,只是遗憾,为了皇族利益,安平没有机会说出那句一早便刻在心底的话,其实那天在战场上那箭能躲开的吧,只是为何到最后便停顿了呢?是了,他终于要娶妻了,战争一结束,便要娶妻了,从此以后再也无法把酒言欢,再也无法并肩赏月,再也无法将后背交给对方一起奋勇杀敌,中间终是隔着个人的,而那个人就仿佛两个心中的一根刺,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无视的一根刺,安平累了,所以任性的在推开他之后自己却没有去躲开那一箭,任它刺进自己的胸膛,听着刺进血肉的声音安平竟没有察觉到痛,心都死了,如何会痛?所以在拖了八个月凯旋回到京城后安平终于在他娶妻那一天死在自己的朝阳宫里,自私吗?是自私的吧!希望用自己的死能拖延他的婚期,只是到底又如何呢?到底缘分是断了,本来是此生无缘却演变成了阴阳相隔,原谅安平的胆小,没有勇气去面对接下来如同梦魇一般的日子,只是死前的那一段话你听到了吗?如果有来生,我不会放手,即使用尽一切也不会放手,我要和你在一起,神挡杀神,佛挡灭佛。
真的有来生呢,安平悲凉的想,可惜这个来生没有你,既然没有你那活着又有何用?死了也好,说不定死后又可以借尸还魂,只希望那时候能有你,即使没有你也不要紧,我可以找,一世一世的找。
吱呀一声,紧闭的房门被缓缓推开,年仅五岁的房银铃端着一碗白粥小心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脖颈上仍缠了绷带端着几样小菜的房承杰,两人一进到房内看到床上了无生气的安平眼泪霎时便涌了出来,轻手轻脚的将白粥和小菜放在一旁的小几上,银铃扑到安平床榻前,小声的抽泣道:“大姐,你别生气了,二哥和银铃知错了,再也不惹你生气了,还有,爹爹让我代他向你道歉,那天不是故意凶你的,你就别气他了,大姐,你就吃些东西吧,爹他知错了,娘都骂他好几次了,还天天让他睡客房呢!”
闻言的安平仍是一动不动,紧闭着双眸,嘴唇因三日未进水干裂了好些口子,房银铃见状终于忍不住大声哭起来,房承杰含着泪重重跪倒,低声道:“大姐,承杰知错了,再也不惹大姐生气了!”眼见安平仍是一动不动,一向耿直的承杰竟一下一下的磕起头来,只几下额头便见了红,喉咙的伤口更是用力崩裂开来,染红了绷带,见状一直在门外听着动静的秋娉婷再也忍耐不住,一脚踹开房门,大踏步的走了进来,一把拉起安平,高声骂道:“你做这副样子给谁看呢,不就是你爹训斥了你一句,有什么大不了的,老的还不能骂小的了,你想死是吧,好啊,你倒是死给我看啊!”说罢一把抽出在一旁直拦的房明轩腰中的长剑,用力掷在安平被褥上。
房明轩低头看了看安平,皱起眉头想了会儿,方才上前收起长剑,沉声道:“爹虽不知道你因何想死,但爹要你明白,你今年只有十二岁,以后的路还长,最重要的,上天既然给了你生命肯定是有原因的,你的人生还未走过三分之一,如何知道以后会碰到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你还是堂堂一字并肩王的长女,有……”房明轩话还未说完便见紧闭双眸的安平突然睁开了双眼,眼内突然迸发出的神采竟让所有人为之一愣,安平费力的撑起身子,嘶哑的道:“我要吃饭,我要好好活下去!”
闻言众人大喜,房明轩更是松了一口气,凑近秋娉婷,低声道:“今晚可以让我进房了吧!”
秋娉婷听闻脸上一红,轻啐了房明轩一口,但仍是点了点头。
安平一边安静的吃着饭,一边偷偷打量着周围忙的不亦乐乎的众人,不由的浅浅一笑,看来这一世老天倒待我不薄,给我了这样一群家人,只是不知这一世能否找到,找到自然好,找不到也罢,生生世世,总能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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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虽已进秋,但边疆的天气仍是炎热,太阳眼看要落山了,城中的街巷却才是真正的热闹起来,摊贩的叫卖声,孩童的笑闹声,酒楼内不时传出的叫好声,交织出一道安静祥和的局面,虽是大敌当前,但整个城中看不出一点紧张的气氛,唯有在看到城头严整以待的军将时方才嗅出一点气息,如有外乡人随便拉住一人问为何,便会有很多人回答你,因为有一字并肩王在,突厥一族每年都要入侵数次,但每每都被他老人家打得惨败而回,有他老人家在一天,这城墙便不会破。
而被城中百姓信以为神的一字并肩王房明轩此时却暗里紧皱眉头,面上偏要摆出一副兴高采烈,受宠若惊的模样与坐于主位一年约二十三四的年轻男子说笑,此男子面貌俊朗,身着白色锦袍,虽袍上未绣任何花饰,但从面料上看便知不凡,举止间自有一股尊贵雍容的气度。
又谈笑了约半个时辰,房明轩终于是按耐不住,正要差人再去一趟,便听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在门外响起:“爹,我们回来了!”而后一抹红色娇小身影冲入房中,一头栽进房明轩怀里,邀功般的叫嚷道:“爹爹,今天大姐夸我轻功有了长进,那我可以不用再去绣那该死的花了吧!”
房明轩先是松了口气,而后一脸尴尬的看了那白衣男子一眼喝斥道:“瞧你一个姑娘家成什么样子,还不快站直了拜见太子殿下!”
房明轩话音刚落便听一悦耳的女声响起:“父亲,家里是来客人了吗?”众人抬头看去,只觉眼前一亮,一年约十七八岁的女子踏进房来,精致的脸庞笑意盈盈,身材修长,一身淡绿色衣裙恰当好处凸显女子淡雅的气质,举手投足间竟有股皇室中人才有的贵气,只静静站在那里便仿若星辰般耀眼夺目,让人无法忽视。
房明轩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大女儿,低声笑道:“是啊,平儿,快来拜见太子殿下!”
女子先是一惊,而后盈盈拜倒,轻声道:“臣女房安平拜见太子殿下!”刚踏进房来的房承杰与一旁的房银铃也忙上前见礼,太子龙清乾轻轻一挥手,道了声“免礼!”转头便对房明轩道:“没想到十几年没见,王叔的子女都这么大了,一个个出落的这么出色,若是父皇见了肯定欣喜不已,以后若是回到京城王叔可要经常带着他们进宫多看看父皇和母后,这些年可没少在侄儿面前念叨王叔您哪!”
房明轩一怔,方才笑道:“当然,倘若以后有机会回到京城微臣定时时到皇上那里讨酒水喝,这一别十数年,不瞒太子殿下,微臣可一直惦着宫里的翠微酒呢!”
龙清乾神秘一笑,道:“父皇早就猜到了,这不让侄儿专门给王叔带了十坛,给王叔解馋!”
房明轩听闻眼睛一亮,笑道:“甚好,甚好,那今晚微臣可一定要与殿下来个一醉方休!”
龙清乾也甚是开怀的一笑,道:“侄儿虽是酒量不济,但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房明轩又与龙清乾寒暄了一番这才命人送入客房休息,待龙清乾一走远,脸色一变,竟阴沉的仿若要滴出墨一般,安平挥手让承杰与银铃下去休息,又命人关了门窗,这才走近房明轩,低声道:“父亲,朝中突然派太子下来所为何事?”
房明轩面皮一抖,恨恨的道:“这皇上也不知怎么想的,居然派从未上过战场的太子来当什么劳什子的监军,简直当战争为儿戏,眼下这场大战是突厥世子为主帅,草原又闹了灾荒,明显是下了狠心背水一战,好抢些钱粮过冬,若那太子乖乖呆在城中也罢,可要是突发其想的插手军务或是上阵杀敌,那可怎生是好,要是这尊佛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只怕我们房氏一族也到头了!”
“父亲多虑了!”安平一笑,淡淡的道:“看那太子一未提军务二未提接下来要面对的这场硬仗,只是与父亲唠叨了些家常,显然监军只是个名头,皇上并未给予太子实质的权柄,再者看太子平凡的提回京城,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