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太后正坐在最上方的明黄软塌上,手边搁着一方矮桌,正中是一鼎雕刻着麒麟样式的青铜器皿,左右两边挂着名师字画,空气里带着淡淡檀香,伺候宫女安静地站立在门边。
今日皇太后打扮的甚是娇艳,着一湘红色大红妆霏缎宫袍,缀琉璃小珠的袍脚软软坠地,摩挲有声,红袍上绣大朵大朵金红色牡丹,细细银线勾出精致轮廓,雍荣华贵,却也将那微微发福的身段隐隐显露出来,不过难得的是,她肌肤保养的很好,白皙胜雪的皮肤衬托的吹弹可破。
几个贵妃和一等夫人在旁边站着,一屋子女眷锦衣华服,淡淡的檀香味被胭脂水粉盖过。
同时进殿的还有几个三品官员,磕头行了跪拜大礼,把礼物呈给一旁的内侍,本以为就能出去了。却听太后突然道:“傅大人,你送给哀家的是什么?”
傅遥忙又跪下道:“启禀太后,是一尊白玉观音,用上好的和田玉雕刻而成。”
“呈上来给哀家看看。”
有宫女过来捧着呈到太后面前,太后看得连连点头,“哟,真不错,玉质温润,不愧是千年古玉,这就是隆亲王送给哀家的观音吧,前些日子老四来信说给哀家觅了一件宝贝,哀家倒是喜欢的很。”
傅遥被人当面拆穿了,也不觉羞愧,依旧嘻嘻笑道:“太后喜佛,这观音像就好像太后一样,慈眉善目的,这可是大大的吉兆。”
“你这小猴儿倒是会说话,可是你送哀家什么啊?”
这话看似玩笑,却是点醒,看来今天要不拿出来像样的东西怕是过不了关了。
她笑道:“臣给太后唱首歌吧。”
“这倒稀罕,你且唱来,让哀家看看中听不中听。”
“臣的歌唱的不好,还请太后多担待。”
清了清嗓子,唱道:“海鸥迎春,一帆风顺;鸳鸯报春,两心相印;燕子鸣春,三羊开泰;百灵闹春,四季开心;喜鹊迎春,五福临门;白鸽报春,六六大顺;仙鹤鸣春,七星高照;云雀闹春,八方好运;孔雀开屏,九洲同庆;鸿鹰起飞,十面欢腾;凤凰一鸣,百鸟朝凤;凤凰一鸣,百鸟朝凤;百鸟朝凤千家万户,吉祥太平百鸟朝凤,百鸟朝凤千秋万代,繁荣昌盛……恭祝逊国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恭祝太后万寿无疆。”
太后听得眉开眼笑,“这百鸟朝凤的寓意倒好,也真难为你了,记住这么多词儿。”
傅遥跪下谢恩,“多谢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就在在这时,殿外忽然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好词好歌,好寓意。”(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太后犯瘾
进来的正是当今皇上赟启,他今天穿着一身明黄色的袍服,头发高挽,戴着一个黄金打造的金冠,一身的帝王之气。
“拜见皇上。”殿里人跪下磕头。
赟启对她轻柔一笑,“倒是唱的好歌,也难为你了,这么复杂的词也能记得住。”
傅遥轻笑,“臣的记忆力一向很好的。”
他走向太后,躬身一礼,“儿皇给太后请安。”
太后含笑道:“难为皇上还记着哀家的生日,我这把老骨头也算没白活。”
“太后说笑了。”
“皇上今日得空吗?不如陪哀家看戏吧,南方来的戏班子,唱的可是真好。”
“儿皇自然求之不得。”
“诸位朝臣偕同女眷也一起去吧。”
“遵懿旨。”
太后说着已经站起来,牵着皇上的手一同起驾,他们母子俩难得亲近一回,倒让许多人猜测太后和皇上已是同一条心。
后宫宫殿华丽高耸,太后金殿位于南北方,西北方向是皇后的寝宫,踏过清池小桥往戏台而去,一路上都是红布覆盖,纷扬着喜气。
傅遥跟在后面缓慢步行,她有心事,闷着头也不看路,差点踏进清池之中,还是付云峰瞧见,从后面拽了她一把,才免去了她变成落汤鸡的下场。
付云峰皱皱眉,“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精神恍惚的?”
“没事,没事。”傅遥拍拍胸口,在步步为营的皇宫过是不能失神的。
前些时日宫里的工匠就开始搭戏台子,这戏台与平常不同,高一丈见方。宽足有二十几丈,比别的地方的戏台要高得多,也大得多。
远远的瞧见,太后不由笑起来,“这么高的戏台还真不多见,这是谁预备的?”
“是儿臣。”惠郡王从人群后走出来,对太后叩拜大礼。
太后抿嘴一笑。“哟。是惠郡王啊,你躲到人旮旯里都看不见了。”
“儿臣怕冲撞了太后,不敢贸然。”
“胡说八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冲撞不冲撞的。”
“是儿臣不对,原该早跟老祖宗说笑的。”
“这才对了。”太后笑着一指,“你来说说。这台子怎么搭这么高?”
“这里视野空旷,距离远。搭的太低怕太后看得不舒服,高一点清楚一些。”
“倒也是,果然看得清楚了。”
太后本就与惠郡王沾亲,自也热络些。两人说着话便也落了座。
皇上坐在太后左侧,惠郡王坐右侧,倒把皇后挤到了一边。老太太一只手牵着一个儿子,看似母慈子孝。却让人不免有些揣测,太后此举是何意,惠郡王何时能和皇上平起平坐了?
赟启好似没看见一般,嘴角淡淡的扬起一抹笑,倒是皇后颇不满意,想巴结着和太后说句话,也够不着。她原本掌权之时对太后很不礼貌,现在娘家倒了,在宫中失了势,也难怪谁都不爱搭理她了。
这会儿戏也开锣了,唱的是大闹天空,太后平日喜欢清静,可看戏还是愿看热闹的,尤其是今天寿辰,普天同庆,连点了几出戏都是热闹的。惠郡王还亲自上台唱了几句,来了一个彩衣娱亲,太后看得甚是高兴,不时的发出阵阵笑声。连赞惠郡王好个用心,好个孝顺。
赟启忽然站起来,“太后,朕还有些要事需要处理,就不陪太后看戏了,一会儿开了宴,再陪太后用膳。”
太后摆摆手,“知道皇上忙,就先走吧。”
“是,儿皇告退。”赟启施了礼,匆匆退去。走过傅遥身边时轻轻咳嗽一声。
傅遥知道这是让她跟着,便从人群里悄悄退出来,跟着皇上去了。
赟启走到僻静之处停下脚步,看她还在远处站着,对她招了招手。
傅遥走过去,“皇上叫臣下做什么?”
赟启问道:“你的病好了吗?朕这些日子一直不敢出宫,都没去看过你,只是听宦官回来报,你伤的挺重的。”
“还好吧。”
“那一日你怎么突然跑了?”他低声问着,神情中有一丝焦躁。
“你担心我吗?”
“我当然担心,这次回来你和以前不一样了,你是遇到什么事了?还是别的什么?”
他的眼神太敏锐,让人无所适从,傅遥忽然不想跟他谈论这个话题,呐呐道:“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先走一步了。”
她转就走,被赟启一把抓住,“你要去哪儿?”
“头晕。”她低头靠在他身上,赟启只觉手心里被塞了一样东西,他心中一动,关切道:“你不舒服,就跟朕去歇歇吧。”
“不必了,臣这是宿疾,一会儿就好,臣告退。”她匆匆离开,跑得比上一次还快。
赟启望着她的背影,不由扬了扬嘴角,他倒不知道她还有这样的宿疾呢。握了握手中的东西,看来事情的发展越来越出乎人的预料了,居然把傅遥都牵进来了,这是在考验他的耐心吗?
他转身要走,忽然旁边的灌木丛有一声轻响,他低喝一声,“是谁?”
一个小宦官从灌木中爬出来,磕头如捣蒜,“是奴才,奴才小贵子。”
赟启皱皱眉,“你在那儿干什么?”
“奴才,奴才在清扫杂草和落叶,奴才不是有意打扰皇上的,请皇上恕罪。”他手里拿着一把扫帚,以示自己所言不虚。
“你都听到什么?”
“奴才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
“你下去吧。”
“是,是。”
见他爬着走了,赟启眼神一冷,自己走到哪儿都有眼睛盯着,这皇帝做的还真是闷气。他们想盯是吧,他就叫他们盯个够,且看谁能笑到最后。
傅遥匆匆跑走,刚转过一片灌木丛,忽然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跳出来。
她就像一只兔子一样跳到她身前,是个人都该吓一跳的,傅遥象征性的张了张嘴,“你是谁?要干什么?”
那女子抿嘴冷笑,“我就是想提醒你,别忘了咱们的正事,今夜子时之前必须事成。”
“外臣是不能留在宫内的。”
“那你尽快完成,现在就回去,皇上想必会很乐意看见你。”她说话时语气相当强硬。
傅遥撇撇嘴,“你一个小丫头,这么凶巴巴的,小心嫁不出去。”
那女子脸色顿变,她哈哈一笑,转身走了,一个乳臭味干的毛丫头居然敢命令起她来了,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重。该做什么她心里有数,用不着别人指手画脚的。
这会儿戏台上还在呜呜丫丫的唱着,太后余兴未减,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看着戏,眼看着过午了,也没提摆驾的事。她是高兴了,只可怜了他们这些跟着的大臣们,一个个站的脚后跟都疼。
傅遥站回原处,付云峰看见她,低声问:“你去哪儿?”
她也小声道:“嫌闷气,四处走走。”
付云峰没再说什么,这人胆大一向是出了名的,太后面前也敢随处乱走。
太后的戏瘾一个时辰后还浓浓的,还是在皇后的提醒下才想起后面几十号人没吃饭呢。
她道:“行了,今天就唱到这儿吧,我也乏了,皇后,你带着嫔妃、公主、郡主的去用膳吧。
“尊母后懿旨。”
太后又道:“普公公,你去看看皇上那边怎么样。”
一个四十来岁的老太监应声去了,他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从一入宫就跟着太后了。
太后也是乏了,自回安宁宫休息,宫中的宴会她一向不参加的。
皇后也带着女眷们去用膳,今日皇宫大宴,许多处都开了宴席。
等她们走后,宗亲、大臣们也随着下去,到吉祥殿,那里是专门宴会公卿的地方。
傅遥任过一任总督,这殿门也迈过不止一次了,在宫里的吃饭没什么好处,不能随便说话,不能四处乱看,更不能打嗝放屁吧唧,还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备不住别人会说什么你感兴趣的话,还得警惕皇上突然想起你,问一些让你不知所错的话。一顿饭吃得满心的憋屈。
先皇在世时她就闹过一次笑话,有一次她太专注啃着一只螃蟹,先皇突然问了句,“傅爱卿,你怎么看这个?”
她嗦嗦手指头,“螃蟹很好吃,就是水分大了,再加点葱花、姜子会更好。”
当时满殿皆是笑声,后来她才搞明白皇上问的是和煌国和亲的事,而她说的却是螃蟹。也幸亏皇上没治她的罪,否则打个二十大板都不屈。
她今天心情不好,自然专找犄角旮旯的地方坐,看那儿有根柱子正能挡住脸,便坐了过去。一转头忽然瞧见惠郡王坐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不由一怔,“王爷怎么坐在这儿了?”
这些位置都是按品级排的,皇亲的位置自是离皇上最近的,
惠郡王微微一笑,“本王最近肠胃不好,不能喝酒,诚亲王是个酒鬼,若是让他逮着了,还不喝死本王。”
傅遥哈哈一笑,这位王爷还真是淡泊名利,别人都巴不得坐到前面好跟掌权的多亲近亲近。可这么做,未免让人觉得太着痕迹。
不一会儿人就坐满了,一个高高瘦瘦的官员坐在她旁边,对她温和一笑,“傅大人安好。”
傅遥回以一笑,这人她并不认识,满朝官员认识她的不少,但有很多她却不认识。(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会努力“做”的
坐了一会儿,也没人上菜,每个人面前摆着一壶茶水,喝的肺叶子都泡起来了,也没见皇上出来。
有人不免嘀咕:“皇上这是怎么了?”
又等一会儿,刘福成出来,高声道:“皇上身体不适正在用药,请诸位大人再稍坐片刻。”
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这些大臣从一大早就进宫来给太后拜寿,折腾到现在早就饥肠辘辘,可皇上不出来,也没饭可吃,更没人敢走出大殿,都在这儿干坐着。没人大声喧闹,但私底下咬耳朵的却不少。
“张年兄,皇上这是什么病?”
“不知道啊,看戏那会儿瞧着还挺好的。”
“李年兄,皇上不会出什么事了?”
“切莫多言,切莫多言。”
“陈年兄……”
你丫个呸的哪儿那么多废话……
到了后来惠郡王都有点坐不住了,他虽没向别人一样频频看着殿门,但从他抓进衣襟的手,依稀感觉到此时他是很紧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