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的逐一检查。
首先是要查茶具,衣物,饰品,脂粉。两个小的昭和曦和自然不便在此处,黄庆儿和春穗儿欲领他们出去,俩娃儿却巴巴望着裴子曜,显见是更想与舅舅待在一块儿。慕垂凉笑意便就更深了,略略瞥过一眼,两个娃儿登时就噤了声。云卿见状便暗掐慕垂凉一把,说:“我去外间儿盯着,免得这一会儿子谁不小心乱动了什么,到时给查漏下可就不好了。”接着便就顺理成章带着两个娃儿到了外头,在方才候客喝茶的厅堂里坐下了。
“昭和跟曦和很喜欢舅舅呢,”云卿甫一坐下便笑说,“舅舅很疼你们么?”
曦和微微扬了扬下巴,没说话。倒是昭和笨手笨脚地斟了杯茶捧与她,带着点傻乎乎地笑说:“是呢,昭和最喜欢舅舅了。”
曦和拉扯他一下,昭和立刻缩了缩肩膀,喏喏道:“不,不是,昭和最喜欢、喜欢阿爹了,然后才、才是舅舅……”
云卿“噗嗤”就笑了,忍不住揉揉昭和头发笑说:“这话在你们阿爹面前说说便是了,还用瞒着我?谁教你们这么说的,你们的舅舅?”
昭和害羞笑笑,并未作答。云卿见曦和眉头蹙着,像是被方才房中场景吓到的劲儿还没缓过来,便就接着逗弄说:“你们这舅舅也真是的,小孩子喜欢谁便就该直说了,还用得着硬教硬拐么?”
曦和便就不乐意了,冷清着小脸儿撅着嘴说:“不是舅舅教的,是我们阿娘教的。你不能说舅舅的不是。”
裴子鸳?
云卿指尖儿顿了一下。她不大想起裴子鸳此人的,原先照着惯例,她这后进门的每月月初月末需得去向裴子鸳请安,但慕垂凉极其厌恶她过去,也吵了两次,后来连阮氏也干涉,便实在不好再过去了。再后来,两个娃儿住在她房里,越发地与她亲近,慢慢的她心里头不生分,就更难想起裴子鸳了这个人了。
而今突然被曦和带着刺儿地提起,倒真有些意外。不过转眼一想,裴子鸳虽长年卧病在床,但教孩子却很是仔细,想必也是怕慕垂凉不悦才特特连这一句半句的话儿也要留意着,那个毕竟是生母,云卿纵是心里头疙瘩了一下子,也就真不能计较什么。
便就继续抱着昭和,笑对曦和道:“原是你们阿娘教的,那就对了,我说呢,也许久不见你们舅舅来咱们家了,还好奇你们何时见的他。不过你们这舅舅,我可不说他的不是,我还指着他替我好好疼你们呢,是不是,昭和?”
昭和大力点头,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勾住她脖子,使劲儿往她怀里蹭,云卿见曦和神色也缓和了,这才放了心。
昭和身上有一股子茉莉花的香味儿,兴许还夹杂着其他花香。云卿不由想起疲q的话来,说昭和如何为了让她能够安眠而悬篮缀花,如今这花香怕就是有给她悬华篮子沾染上的吧?这样的孩子怎可能不招人疼呢?又大抵是看到慕大姑娘有了身孕,让她这一会儿子格外喜欢孩子,心说若自己也得了昭和曦和这样的儿女,该是有多好。
正这样想着,便听昭和埋在她肩膀处,在她耳旁吹着热气儿偷偷说:“阿娘,在昭和心里,舅舅最好,第二个是阿娘。是你这位阿娘。”
云卿愣了一下,透过昭和看到刚刚从里间儿出来的慕垂凉脸都黑了,忍不住吃吃笑起来。
慕垂凉是单独出来的,云卿便就起身问说:“你竟先出来了,这可不好吧?”
“秋蓉在呢,”慕垂凉摇着折扇在她近旁坐下,吓得昭和慌忙退到一旁,他却只瞥了独坐一旁的曦和一眼,继而方对云卿道,“再说了,我在,裴大爷未必畅快呢。”
云卿想起方才事,忍不住又笑了。便就打发昭和与曦和到旁边儿吃糕点果子,问慕垂凉说:“这事儿你怎么看?”
慕垂凉环顾四下,带着三分冷笑说:“倒有意思。”
云卿点点头小声说:“我也觉着有意思。裴太医都说沾染上了不好的东西,说动了胎气了,咱们这小主却还不怎么着急,还顾念着裴家人面子呢,这是多防着呢。”
慕垂凉挑挑眉,嗤笑说:“我这妹妹的事儿且就再论吧。倒是这裴家,有意思的很,出了事是他们的错,如今却偏要找点子事出来。”
云卿皱眉说:“我也觉着奇怪,怕不是……真有什么问题吧?”
慕垂凉“哗啦”收了扇子,在她头顶“吧嗒”一拍,笑说:“都是太太亲手收拾的,能出什么错儿?倒是那词儿用的古怪,沾染,若是沾染的话,可把踏进过不厌台的所有人都给捎带上了。”
正说着,秋蓉也带裴子曜出来了。裴子曜神色中有些微的迷惑,仿佛看到的什么与先前的认知不大符合,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似的。云卿心下琢磨,恐是方才在里头没搜到什么?
若果真是因此事,那是不是说,裴子曜与裴三叔公并非在一惊一乍,慕大姑娘果然沾染了能致动胎气的东西?
云卿下意识看向慕垂凉,果见慕垂凉也在看他,二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彼此都慎重了许多。
慕垂凉甚至说了句:“有劳了。”
082 思路
裴子曜点点头表示听到了,接着站在桌子旁,目光一寸一寸看过堂中每一件东西,像是在用目光逐一审问。他站得笔直,临近桌子的左手食指微微屈着,骨节死死摁在桌面儿上,云卿熟悉他的动作,晓得他每临大事有静气,如今正是他最严肃的时刻。
裴子曜是在思考。
慕大姑娘动了胎气,旁人不清楚,他这号脉的最是清楚不过。而且他没有故弄玄虚,那真的只是一丁点儿的量,这么一丁点儿的量对人根本就不可能……但慕大姑娘如今的确为此受难,而三叔公也示意要挑明,那他只能说出来。
既说出来,今儿无论如何也得给他慕家一个说法。
但他又十分清楚,慕大姑娘是慕家送进深宫的一颗棋子,如今才好不容易有了身孕,慕家怎可能大意到让她在家里有任何闪失!所以那些死物,那些能在慕垂凉和云卿眼皮子底下好端端待在不厌台的死物,都绝不会有任何问题。
那就只有人,活人。
那一丁点儿的量,更像是人身上带着的,因与慕大姑娘接近所以沾染上了。量实在太小,简直就像浮灰,所以慕家自己的大夫没能瞧出来?只可惜慕大姑娘身子实在是太差了,太差了,一击即中,一击即中啊……
云卿见他如此,心底疑问不免更重,不由便就问说:“这里的物件儿不查了吗?可是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吗?”
裴子曜一顿,回头看去,当即便觉得心口猛然缩了一下。云卿,他的云卿,如今站在他的姐夫慕垂凉身边,身旁他姐姐的两个孩子便就像他们的孩子一般紧紧偎着她,看着竟像一家四口,她甚至说,我们。
心头又有什么翻滚起来,铺天盖地,汹涌咆哮。他几乎是立刻又回过头去,好好遮掩住脸上冰霜。
“子曜,可有眉目了?”
众人一看,原是莹贞姑姑和裴三太爷出来了。莹贞姑姑脸色有些发白,裴三太爷更是眉头紧蹙,显然慕大姑娘病情堪忧。越是如此,众人越是将目光都放在裴子曜身上,裴子曜不是不知道,他松开手,由指节顶在桌面上化为掌心覆在桌面上,然后忽而收起,回头神色已融化许多,他平和笑道:“如今尚无眉目,正想与姐夫商量呢,想着若是方便的话,倒是想……查人。”
裴三太爷顿了一下,眉头有略微轻蹙。若到了查人的份儿上,那便是说物件儿都查过且都无问题了,而查人终究是得罪人的事,更何况若查过了却没查出什么,那可实在不是什么好事了。
裴三太爷如此犹疑,云卿心中更是疑窦丛生。裴子曜分明什么都没查,他怎么确定物件儿没事,问题出在人身上呢?难不成所谓沾染,内里还有什么古怪?
“确然都查妥当了吗?可有遗漏的?”裴三太爷并无必要地问道。
裴子曜确定地点点头,道:“查过了,并无遗漏。”
眼看着裴三太爷神色犹豫,云卿与慕垂凉相视一眼,都觉此事更不简单。慕垂凉正要开口,却忽闻外头一个小内监进来,直对莹贞姑姑报说:“姑姑,慕老太爷到门跟前儿了。”
那小内监只认莹贞姑姑的脸面,莹贞姑姑却先问慕垂凉和云卿说:“凉大爷和大奶奶的意思呢?”
慕垂凉笑道:“小主的意思原不叫惊动他老人家的,可如今人都到了门口,我这作晚辈的倒是能拦着他老人家么?”
莹贞姑姑竟又问云卿:“凉大奶奶呢?”
云卿微微有些讶异,慕垂凉话里头意思很明白了,何须再问她呢?
云卿倒是不大喜欢让老爷子事事都搀和进来,她以往总是一心要帮慕垂凉在慕家树立绝对地位,但此番不同。裴三太爷是宫中太医,在皇上面前都说得上话儿的,而裴子曜如今是裴家大爷,他的一句话就是裴家的一个态度,云卿以为,这等麻烦场面不如就让老爷子亲自盯着,免得若她二人做得稍有差错,回头还需得长篇累牍费心向老爷子解释。
“若姑姑以为还算方便,便就请进来吧。如今三叔公毕竟贵客,不是普通长辈,家里只我与凉大爷两个小辈儿招呼着也实在是有些失礼。况且……”云卿望着两位裴氏医者道,“若小主果真沾染上什么,那可就事关重大了,只怕我二人做不得这个主。”
慕垂凉轻轻笑了,摇着折扇漫不经心暗瞥云卿一眼,大有“深得我心”之意。
莹贞姑姑这才点头道:“既凉大爷和大奶奶都有此意,奴婢便就亲自去请慕老太爷过来。只是如今若果真要查人,奴婢便就擅自做个主,即刻起,这不厌台怕是不当再有人进出了。一切等裴太医有了论断再说。凉大爷和凉大奶奶以为如何?裴太医和裴大爷以为如何?”
众人自然皆无异议。莹贞姑姑便点点头出去了,待她请慕老爷子进来,几人不由愣住了,因慕老爷子身后竟连一人都没跟着,接着便有一双小丫鬟过来奉茶,乃是生面孔,显然是宫里头带出来的。
“贤弟!”慕老爷子一进门就哈哈大笑,上前对裴三太爷道,“咱们兄弟可有些年没见了。上次你回来探亲,咱们和你大哥——”
约莫是想起来裴三太爷的大哥、裴子曜的祖父业已过世了,慕老爷子忽打住,绵绵一叹,转而放缓了语气,问裴三太爷:“今次回来,咱们兄弟好好聊聊。”
虽称兄道弟的,裴三太爷却分明不甚亲热,只是守着礼数笑道:“是。”
这厢才开始让座,那厢便见莹贞姑姑一挥手,两个小内监自外头把门关上,几人速速守在了门外。
这阵仗,云卿突然就紧张起来。
两个娃儿昭和曦和人虽小,也知这场面不是好玩的,上前乖乖给慕老爷子行罢礼便就退到云卿身后去了,一声也不敢吭。莹贞姑姑脸色不大好,却仍极力稳住笑,对裴三太爷道:“裴太医,当如何,奴婢只等您吩咐了。”
慕老爷子这才像是刚刚察觉房中异样,问说:“这是为的哪般?”
裴三太爷并无开口解释之意,莹贞姑姑见无人应,便就将事情从头到尾细细说了,云卿听得她仍是极力将慕大姑娘的病情往小处说,仿佛多亏裴三太爷和裴子曜来得早,如今只是察觉有异、丁点儿损伤还未造成、慕大姑娘如今只不过是在小憩罢了。
慕老爷子听罢,沉吟一番道:“既是贤弟和子曜都这样说,那显然是绝无差错了。还要拜托贤弟好好帮着看看,小主身子娇贵,如今可是万万不能有何闪失的。”
裴三太爷点头应下,却不动手,只是对裴子曜点了点头。
裴子曜亦点头算作回应,接着问莹贞姑姑道:“昨儿和今儿这两日,有哪些人近过小主身?”
秋蓉便道:“慕太太,凉大奶奶,大哥儿和二姐儿,泥融姑娘,秋蓉姑娘,宫里带出来的一双婢女,还有奴婢自己,拢共不过这九人。”
慕垂凉略一沉吟,对裴三太爷道:“方才小主的意思,不欲惊动太太。所以太太和泥融姑娘且先往后放一放,叔公以为如何?”
云卿惊讶,裴子曜这意思竟是说,问题就在出在她们这九人身上?
这也实在太玩笑了吧?看向慕垂凉,慕垂凉也是挑眉仿佛不大相信的样子。
如今慕老爷子在,裴三太爷自然亦不欲闹大此事,便就问说:“旁人倒罢了,怎的连凉大奶奶都要查?未免失礼了些。”
云卿便就笑道:“无妨。既有嫌疑,一道查了倒也叫人安心。免得我在这不厌台不受欢迎。”
裴子曜眼睛略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