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垂凉开始大喇喇脱她衣服了。
“慕垂凉你、你欺负人!你、你……”云卿动弹不得,由着慕垂凉慢条斯理剥了她的衣衫取了她的金璎珞抽掉她的发簪,如今她披头散发衣冠不整,脸庞烧得能滴出血来。更何况如今青天白日,虽在房里,锦被却被压在身下,她身上清清透透可算是被他一眼给看尽了。
“最后一遍,我为何娶你的?”慕垂凉褪尽衣衫,扔开折扇,扯起锦被将二人裹起,声音更加低沉隐忍地轻问,“成亲这么久了,你现在才晓得来怀疑我?你这丫头,我究竟怎么就娶了你呢?好歹不分的,枉我掏心掏肺地为你筹谋。你怎不干脆冤死我算了?还是干脆等咱们都白头老死了,埋在一个坟里,你才能真真切切看明白我的心思?利用你?玩弄你?呵,呵呵!我真是恨不得掐死你算了!”
云卿一口气登时就滞在胸口里,憋得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等反应过来,已见慕垂凉双目已近在咫尺,四目相对,他目光带着雾气般的柔软。
这一架吵得十分憋屈,云卿气得一连几日没缓过气儿来,除了每早去向老爷子请安和每晚侍奉阮氏歇下,余下对谁都没好脸色。但是任谁都看得出他们的凉大爷心情甚是好,如今禁足之令虽未解除,但已开始常到各房四下里转转,笑得也多心情也佳,温柔体贴好脾气,人人都喜欢得紧。
只有云卿,每每见他过分温柔都要气急败坏,如今已跌入六月,离与蒋宽的约定也不过只有堪堪一个月时间,她虽成竹在胸,到底不敢大意,干脆就一心忙外头事了。这一忙不要紧,竟发现个大事,令她如芒在背吃睡不安。
的确有许多人在蒋宽那里买茶。
然而,将茶改名换姓半卖半送的却不止她一个!
此事起初是孙成偶然提起的,他照云卿的吩咐往苏记老伙计家里送清溪茶,第一批送过去时一切正常,毕竟都是贫苦人家,送些子什么都是好的,也不会问是什么茶更不会计较味道。然而第二次去时,孙成竟发现有两家的茶罐子还是满的,不免就提了一句,问是不是不喜这味道。哪知两户人家都答说,是另有旁人送来的。
云卿当真是受到了惊吓,立刻暗中派两个岚园的人去查,谁知不查便罢,一查,对方竟自己送上门来了。
裴子曜!
裴子曜温良恭俭让,一坐下便客气地说:“清溪茶这名字,原是不错的。我也极喜欢。”
云卿近日里脾气正暴躁,冷哼一声说:“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裴子曜只是低头笑笑,为她斟了一杯茶,轻描淡写地说:“四族同气连枝,裴蒋二族和睦,如今蒋大爷既要做茶,我自然没有不帮的,所以买了许多。这些都是明面儿上的买卖,蒋大爷亲手将茶递给我,又亲手接的银子,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只是回去细品那味儿,竟和家里婆子丫鬟惯常喝的一样。你也晓得如今我是裴家大爷,是裴家掌家之人,若喝的茶和粗使杂役都一样,可真有些不大妥当呢。因此就拿去送人了,断无它意。”
云卿烦躁地说:“那你送你的,约我作甚?我如今很忙,即便有空,和裴大爷你见面毕竟不大合适。”
裴子曜抿嘴轻笑了一下,温柔如暖冬的太阳,他略一点头说:“只是为了让你不要把心思放在提防我身上,我于你有愧,如今是不会害你的。我希望在慕家和裴家还和和气气的时候,我们二人也能够和和气气的。更何况,裴慕两家都将有贵客,蒋大爷这边的事也该有个结果了,免得届时误了正事。”
云卿暗暗咬牙。裴子曜知她在装糊涂,但不打算陪着她装糊涂,裴子曜知她想对付蒋宽,但不打算揭穿她,裴子曜知道她和慕垂凉在等慕大姑娘省亲,他必定早就从太医院中的裴家人那里听说了,而且他——
慢着!
“都将有贵客?”云卿快速思索一下,惊问,“裴三太爷要回来了?”
073 裴意
裴子曜略略低眉,尔后忽笑:“你如何晓得?”
如何晓得?
云卿更加烦躁了,甚至开始隐隐有些头疼,她一手揉着额头,忍无可忍中不免带着三分冷笑:“慕家是哪一位贵客你心知肚明,她那身份和如今的状况,太医院还能是谁跟着过来?”
裴三太爷是太医院院使,正六品,许用五品冠带,是医药裴家如今最德高望重者。慕大姑娘虽被恩准回乡探母,但腹中尚有皇裔,太医院必定会有人随行,可是谁来随行保胎?
只会是裴三太爷。一来四族同气连枝,后宫中物华女子可信赖的唯有裴家,若再论及医术,自然非裴三太爷不可;二来裴三太爷多年未归,当日裴子曜大婚他原要回来,却因事耽搁未能如愿,如今裴子曜夫人叶氏也有喜,若一举得男就是裴家嫡长孙,裴三太爷如何能不挂念着?若有此良机,自然要回来。
再者,裴子曜既如此强调是位贵客,想来那亲戚关系略远些的、太医院中地位略低些的,也不至于他如此慎重了。
裴子曜却只笑笑,略点头道:“是。”
见云卿依旧揉着额头,裴子曜关切问说:“可是哪里不舒服?若不介意,我——”
云卿冷笑一声,分外不客气地说:“介意,十分介意。我身子不适,若裴大爷没其他事,我能否先告辞?”
裴子曜认真想了那么一小会儿,浅笑道:“想来你聪慧有加,我亦无须赘述。既如此,便不耽搁了,你快些回去休息吧,你脸色不大好的样子。”
云卿头疼欲裂,听他此言更为暴躁,当即起身欲走,裴子曜略有怔忡,下意识地也跟着起来,脱口而出道:“可是有喜了?”
云卿一愣,心底如惊雷炸开,当即就懵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僵硬转身,难以置信地问:“什么?你说什么?”
裴子曜抱歉地笑笑,作了个邀请入座的手势,且自己先坐下温柔说:“往日里不见你这般脾气,似不大寻常。看你眼下阴翳,近日里多眠却睡不安稳?叫的茶和点心都是你素日最爱的口味,今儿却未见你多看一眼,近几日是否胃口不佳?头痛又是所为何故?忧思多虑?”
云卿原不觉什么,也从未想过这种种异常会和……
“你、你的意思?”云卿仍站着,声音却已开始发颤。
裴子曜却轻声道:“不如坐下,容我给你号个脉吧!”
云卿哪里还能多想?僵硬坐下时,脸色都有点发白。若是她有了身孕,若是果真要有一个孩子,像昭和那么体贴,像曦和那么漂亮,成天成天跟在慕垂凉和她身后嬉笑哭闹喊爹娘……
“裴子曜……”云卿深吸一口气,伸出手腕,极力稳住声音,“我、我是说……”
裴子曜神色黯然,却坦然道:“你要相信我。我是物华最好的大夫。”
这话裴子曜并非头一回说,云卿晓得医药裴家的能耐,又早知裴子曜的勤奋与天分,因而也素不过多怀疑。
裴子曜搭上手指,低眉敛目,沉思不语。云卿大气也不敢出,脸色看来愈加不好,裴子曜察觉她如此不免笑了。云卿只道他要说句什么,正有些羞愤,哪知裴子曜开口却是问:“近日里是否心焦气燥了些?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想是怕她有所顾虑,又立刻改口问:“不大愿见我,我能懂。但方才那么大的火气,气到自己头痛,我便有些不能懂了。”
云卿一颗心都放在他号脉的手指上,一时也不甚仔细斟酌字句,只是又被勾起了火气,烦躁说:“不是不愿见,是见得累。是否如今但凡算得上聪明些的,都非要把好好的话儿说得云里雾里,让旁人听不明白才够?”
裴子曜示意换一只手腕,却接着话茬儿笑说:“这是哪里的话。蒋大爷的事,难道不是你在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
云卿冷哼一声,抬头盯着他说:“蒋宽那事在你眼里也算得件大事?你倒我看不明白你的意思,你帮我不过是卖我一个面子,日后对我说起来,终究是帮了我一把,对蒋宽说起来,终究是我算计他。你哪一面都充得好人,这算盘打得精明。不过我还就明说了,只要不是今时今日说,日后你即便推卸责任,告诉蒋宽此事乃是我云卿一人所为,我也断不会抵赖的!”一咬牙,又盯着他说:“若你现在去告诉他——”
“云卿,”裴子曜重重一叹,无奈打断她说,“我方才已经说过了。我如今比谁都希望能与你和睦相处,只要你不来对付我,我是不会故意跟你过不去的,单单这一点你就信不过?”
云卿恨恨低头,催促说:“还不好?你是哪门子的神医?”
裴子曜无奈摇摇头,继续号脉。云卿却看够了他如此神色,恨道:“裴子曜,你说我信不过你,你敢说你现下这人前人后的姿态便没有一点装模作样的地方?咱们彼此也算知根知底,对方的性子都一清二楚,却还要如此遮遮掩掩的,当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我之所以头疼,便为此故。”
裴子曜却淡淡然收了手,轻声说:“你头疼不是这一两日的事了。看来除了我,另有他人也是如此对你说话的,是谁?凉大爷?”
云卿“砰”一巴掌拍在桌上“蹭”地猛然站起,眼看着裴子曜若无其事喝茶,终于火大地转身要走。大步走了两三步,方听裴子曜在身后冷静地说:“不问问结果?”
云卿猛一顿,听身后裴子曜并不接着往下说,当即又要走,裴子曜却在背后紧盯着她道:“没有。不是喜脉。十分确定。”
云卿心中一时五味杂陈,难辩滋味,暗暗握紧了拳,接着往前走。
“我的茶快赠完了,”裴子曜紧接着道,“最多,最多撑到六月上旬。想必慕老爷子催得紧,所以你只能拿蒋宽开刀。要知道,我在裴家也是一样,不是蒋宽,就只能是你。”
云卿恼火地回头瞪他一眼,却见裴子曜目光如炬,炯炯有神,四目相接时他瞬间低头,再抬头已恢复惯常温良君子之态,他若无其事地淡然笑道:“至于我裴家将至的贵客,看来至少要让四族之子心下有数才好。”
云卿暗暗咬牙,让她,转告慕垂凉,说裴子曜告诉她,裴三叔公要回物华了,让慕家做好准备,共同对付蒋家?
简直不可想象。然而裴子曜仍旧盯着她,虽目光无害,但云卿晓得他知晓清溪茶之事,那本就是个极大的要挟,于是心情十分之差,半晌方挤出一个笑来,规规矩矩行一礼甜甜腻腻地说:“妾身替拙夫多谢裴大爷提点。裴大爷慢用,妾身告辞。”
裴子曜捏紧茶杯,神色骤变。
云卿气了裴子曜,裴子曜也没让她好过,她带给慕垂凉的话让慕垂凉冷笑了好一阵子,直笑得她头皮发麻。她转生正欲避一避他不大寻常的目光,却听他轻叹一声说:“啧,说起来倒真有些想念裴大爷,他小的时候,我可是没少调教他呢。”说得云卿只觉脚底有股子阴风窜起。
经过她五月份的经营,如今蒋宽的新茶“碧波流岚”名虽未起,味却远扬,几乎人人都尝过那味道,甚至许多人已喝惯这味道了。
自然了,也花了好大一笔银子。
所以及至六月上旬,都有大笔的银子经云卿之手流入蒋宽手中。六月初十之后,慕老爷子已不愿再让她在账上支银子了。
他要看到实实在在的结果,而不是花钱如流水的过程。
云卿了然,就此收手,吩咐所有渠道一律停止再送所谓的清溪茶。清溪茶凭空出现又突然消失,喜欢它的人自然不免怀念,那些觉得味道平平的,听旁人日夜念叨不免也跟着想念那味道,而极少数素来没有喝过的,更加觉得遗憾。说来去哪里找味道那般美妙价钱又如此低廉的茶呢?
这一来,物华城人人皆谈清溪茶,蒋家那些高高在上的贵重名茶似乎一夕之间开始不得人心。自然了,该买的还在买,该卖出的也照常卖出,然而若仔细论说起来,满城人依旧觉得天下之大,清溪茶乃是最妙,其次才是蒋家茶。
但蒋家人素来高高在上,这些子寻常百姓家的话,他们如何能听得见?这些子乱七八糟的门外汉胡言,他们又如何会放在心上呢?
可是好在,慕大姑娘和裴三太爷,在六月底的时候终于在四族期盼中抵达物华了。
074 接亲
六月二十五,日头比往日里更红艳些,而天色却泛着亮白,无风无云,似画中景象。因慕大姑娘如今有了身子,所以繁文缛节一并省了,只慕大姑娘的二叔、慕家二老爷慕九折带人往城外略迎了几步,早早儿就接回了家里。
马车到了慕家大宅正门,便换乘一顶四人抬的紫玫红底儿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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