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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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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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问我吗?”那人道,“我若编一个假名字骗你,你会不会生气?”陆渐奇道:“你干吗要骗我?”那人冷哼一声,忽道:“你这种滥好人,这世上少得可怜,也最讨厌。”

陆渐莫名其妙,便道:“前辈你不愿说名字,那也罢了,何必生气。”

那人微一沉默,冷笑道:“有什么愿不愿的?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谷名缜,谷雨清明之谷,玉缜则折之缜。”

陆渐听得糊涂,问道:“什么渔针?只有渔钩渔刺,哪来渔针呢?”

谷缜呸了一声,道:“玉是白玉无瑕的玉,才不是你这木鱼脑袋的鱼。缜是细腻温润的意思。这个字是我妈取的,说是出自颜延之的《祭屈原文》,文中有一句‘兰薰而摧,玉缜则折’,意思是说,兰花太香,容易凋谢,玉质太细,容易折断。”

陆渐羡慕道:“谷前辈,你妈妈真好,竟懂这么许多学问,不似我,身上有什么胎记,就取什么名字。”

“狗屁学问?”谷缜冷冷道,“那臭婆娘就会伤春悲秋,她那些调调,我不喜欢。”

陆渐吃惊道:“你怎么能骂,骂……”谷缜冷笑道:“骂我妈是么?她本来就是个臭婆娘,不说也罢。”不待陆渐反驳,话锋一转,笑道,“你说有什么胎记,取什么名字,却又是怎么回事?”

陆渐便将身上胎记形似“渐”字,祖父依此取名的事说了。谷缜听得哈哈大笑,拍手道:“你那祖父倒也有趣,男人的名字就该如此,无须太多弯曲。很好,你这名字得之于天,比我这假斯文的来历好得多了。”

陆渐自小就羡慕别人有母亲疼爱,谁知这谷缜虽有母亲,却不尊重,心中好生不以为然,正想劝导他几句,忽听谷缜笑道:“这里果然好过地牢,竟有这么多水洗澡。”耳听哗啦之声,他竟就着地上积水,梳洗起来,足见此人入牢之前,当是好洁之辈。

梳洗已毕,两人来到潭边,谷缜道:“我饿得慌,有吃的吗?”陆渐递过生鱼,谷缜也不挑剔,抓着便吃,边吃边笑道:“好{炫&书&网}久没吃肉了。”吃完之后,便呼呼大睡。

睡了许久,谷缜方才醒来,说道:“陆渐,你说这潭下有一条水道,直通大海,对不对?”陆渐道:“不错,这水道又长又窄,若无过人水性,难以潜过。即便侥幸潜过,洞口又有许多鲨鱼守着。”

谷缜叹道:“但也只有这条出路了。”陆渐道:“地牢的门是什么做的,我用变相,或许能够砸开。”

谷缜嘿笑一声,冷冷道:“是精钢铸的,厚有三尺,而且不止一道,前后三道,均是千斤铁闸,凭借机关控制。只是那机关设得极为歹毒,开第一道门的机关在第二道门后面,开第二道门的机关却在第三道门后面,被困者要开前一道闸门,非得先开第二道不可。嘿嘿,就算你有通天的本事,连开三道闸门,后面还有无数守牢的劫主劫奴,等着你送死呢?”

陆渐悲愤难抑,以拳击地,喝道:“谷前辈,这些东岛中人为何如此恶毒?”

“且不说这些。”谷缜淡然道,“这条水路可说是你我唯一生路,你当初怎么来的,须得仔细说与我听,不要漏掉半点。”

陆渐仔细说了。谷缜沉吟道:“如今看来,你能活着到此,全凭劫力。不过听说借用劫力之后,必遭反噬,为何你却没事?”

陆渐叹了口气,将鱼和尚的来历和他舍身设下三道禁制的事说了。

谷缜听罢,冷冷道:“那鱼和尚跟你一般,太过老实蠢笨,所以处处吃亏。”

陆渐听到这里,不觉怒气上涌,大声道:“谷前辈,你这话说得糊涂,若没有鱼和尚大师,我固然尸骨早寒,你也不能坐在这里跟我说话。”

说罢一怒起身,向那地牢走去,设法将壁上洞口扩大,钻入牢中。察其情景,果然与谷缜说的一般,陆渐以石块捶打铁闸,却震得石块粉碎,虎口流血。

沧海4 双龙初会之卷 逃亡


陆渐没奈何,钻回洞穴,忽听谷缜的声音传来道:“这座地牢,名叫九幽绝狱,乃是东岛前辈花费十年光阴,苦心建造。两百年来,除了我,便只关过两人,那两人都是惊天动地的人物,武功胜我百倍,最后也都幽死狱中。只不过,建造牢狱的前辈也好,被困牢中的前辈也罢,都没料到,在这石壁之后,竟有这么一座洞窟,若非你来,我也不会知道。”

他说到这里,悠悠叹了口气,说道:“陆渐,我方才的话过了些,你多包涵。不过,我想到一个要紧事,或许能让我们出去。”

陆渐见他认错,便也不放在心上,问道:“什么事?”谷缜笑道:“我先问一声,倘若没有鲨鱼,我们脱身的把握,能有几成?”陆渐想了想,道:“五成。”

谷缜击掌笑道:“妙极,妙极。”陆渐心中奇怪,问道:“我们如何引走鲨鱼?”

谷缜笑道:“若是我俩,血肉鲜活,只会招来鲨鱼品尝,引走它们万万不能。只不过,有人却能够。”陆渐奇道:“谁这么好心?”

“他们也非好心,而是迫不得已。”谷缜道,“这狱岛形势,我未来之前,略知一二。狱岛分为内岛和外岛,内岛便是你我所处的这座岛屿,内岛上一无房舍,二无船舶,绝似一座荒岛。”

陆渐想起当日所见,连连点头。却听谷缜又道:“内岛不设船舶,一则为了隐蔽,二是为了防止犯人夺船逃走,是故船只都在百里之外的外岛,若有要事,内岛首脑可用信天翁联络外岛,调遣外岛船只。但即便如此,也难防万一,要知道,狱岛关押的囚犯,不乏武功绝伦、桀骜不屈之辈,为防这些要犯凫水逃离内岛,东岛的前辈在内岛四周围上重重铁网,并陆续捕获了几百头鲨鱼,放养在内岛和渔网之间,形成一圈环岛的鲨池;若有人胆敢以身涉水,任他武功如何了得,也会被鲨群吞噬。

“这些前辈设想虽妙。却没料到,这些鲨鱼凶残成性,食量惊人,鲨池中的鱼虾远远不够它们果腹,于是纷纷拼死破网,乃至于同类相残。眼看鲨鱼逃的逃,死的死。无奈之下,外岛只好每日打捞几船鲜活鱼虾,按时投放到鲨池之中。故而投放鱼虾之时,鲨群必会聚到船边,争抢食物,我们正可趁着这段时光脱身。”

陆渐听了,心中燃起一线希望,问道:“谷前辈,你知道他们什么时辰给鲨鱼喂食吗?”

谷缜笑道:“这我却不知,但也并非不能查探出来。”

“怎么查探?”陆渐发愁道:“这里不见天日,连时辰也不知道。”忽听谷缜嘻嘻一笑,伸手拿住自己脉门,不由问道,“谷前辈,你做什么?”谷缜道:“给你把脉。”陆渐道:“我又没病,把脉做什么?”

谷缜道:“我不是给你瞧病,而是瞧时辰。”陆渐怪道:“把脉也能瞧时辰?”

谷缜笑道:“医书中有一段医诀大大有名,叫做‘子午流注’。说的是在不同日子,不同时辰,人体气血会经过不同穴位,好比甲日庚辰之交,血气会注入‘阳溪’穴,而乙日己丑之交,血气会经过‘太冲’穴。高明医者,往往依据这‘子午流注’之法,逐日按时,选择不同穴道,治疗不同疾病。但若是反其道而行之呢?只需我精通脉理,便能根据气血经过哪一个穴位,反推出人体处于何日何时。是故人体就如一具精巧无比的时钟,不但能告诉你我时辰,还能告知你我日期,这一点,便是西洋钟也及不上。”

陆渐不禁笑道:“那谷前辈这一把脉,知道是什么时辰了吗?”

“本人神医也,岂能不知?”谷缜笑道,“如今你的气血正经过少商穴,按照‘子午流注’的医诀所载,‘辛日卯时少商本’,此时正当辛日的卯时。”

两人似乎天生投缘,须臾间嫌隙尽无,说说笑笑,返回潭边。谷缜将“子午流注”之法,教授给陆渐,陆渐双手附有劫力,只需明白脉理,感知经脉运转,十分容易,不消三四个时辰,便即学会。

谷缜笑道:“如今计算时日已无问题,最叫人为难的是,你我须得轮流潜过那条水道,去礁石入口,窥探鲨群的动静。”

陆渐叹道:“这可难了,我凭借劫力,或许还能一来一回,但你没有劫力,怕是不成。”

“陆渐,你不要小瞧人?”谷缜冷哼一声,“我虽无劫力,但水性不比你差,潜到入口全无困难。难的是,游回来有些乏力,但也无须担心,山人自有妙计。”

陆渐喜道:“什么妙计?”谷缜道:“咱们将衣裤尽数撕成细条,结成一条长索,一头系在下水的人腰上,另一人则执了另一头,留守潭边,下水之人若要潜回,便扯长索三下,潭边留守之人知觉后,用力拽索,助他一臂之力。”

陆渐犹豫道:“如此岂不赤条条的。”谷缜笑道:“两个大男人,黑咕隆咚,怕个什么?嘿嘿,你若是个娘儿们,这法子倒有些麻烦。”

陆渐怒道:“你才是个娘儿们呢。”当下两人脱了衣裤,撕扯成条,结成一条十来丈的长索。陆渐将鱼和尚的舍利,用布缠了,挂在颈上,他自恃劫力护身,一意当先下水,顺水下潜,果然比逆流而上容易许多,但离那入口尚有数丈之遥,绳索便已放尽,陆渐遥见入口处水光幽蓝变幻,却无法看清鲨群动向,当下转身,连扯长索三下,谷缜知觉,将他扯回。

听陆渐说罢,谷缜沉默半晌,忽地寻了一枚尖薄石块,将满头长发齐根截下,口中笑道:“头发啊头发,你辛苦长了两年半,我正嫌你太多太长,不想今日机缘巧合,竟能派上如此用场。”他拖腔拖调,一番话说得如唱戏文。陆渐听了,不禁大笑,也将头发截了,合二人头发,又编了四丈长一段绳索。

陆渐再次下水,离那入口又近了一些,但见幽蓝水光中,修长黑影纵横交织,匆匆来去,正是群鲨游弋。过得片刻,他但觉气促,扯动绳索,游回潭边,谷缜系上绳索,未潜入水,陆渐关切道:“谷前辈,你别太勉强,若是气紧,马上扯绳。”

谷缜微一默然,忽地笑道:“你放心,我大事未了,决不想逞能送命。”当下潜入水中,约摸过了一刻工夫,便扯绳潜回。

一时间,两人轮番入水,查探鲨群动静,约摸申时左右,陆渐下水,忽见幽蓝入口景物明润,除了几丛海藻缥缈摇动,鲨鱼身影许久也无,不觉又惊又喜,扯绳返回。

谷缜听了,也潜入瞧过,方道:“果然是申时投食,但时辰甚为短促,我方才游回,那鲨群已回来了。前后不到两刻工夫。若要逃走,颇有不够。”

两人沉默半晌,谷缜道:“须得再瞧一瞧。”次日二人继续查探,不料这一日酉时方才投食,令二人大为困惑,但第三日又回到申时,第四日则又转为酉时,第五日再转为申时。

“据我推测。”谷缜沉吟道,“投食喂鲨的当有两班人马,一班出海捕鱼,二班则到鲨池投食,交替而行。但两班人捕鱼的渔场不同,来去耗时也各不相同,是故一班申时投食,第二班却须得酉时前后,才能赶回鲨池。抑且两班人马要么船只不同,要么捕鱼的能耐各异,第二班捕鱼较多,鲨鱼每次都能多吃半刻工夫,此时若走,凭添几分胜算。所以我们明日申时三刻动身,仍是一人潜水,一人留守,一旦瞧见投食开始,便扯绳索四下,召唤留守之人入水。”

是夜,二人想到次日冒险,都是辗转难眠,各自手按脉搏,谨记时刻。次日申时三刻,陆渐当先入水,方到入口,未用双眼瞧看,双手便觉出鲨鱼正纷纷掉尾,向海面去了。情知投食开始,当即力扯绳索四下,当先冲出入口,升向海面。

海水一如既往,阴寒刺骨,海水的颜色却随着陆渐上升,渐次明亮起来。陆渐不禁生出一种破壳重生的感觉,并随着他接近海面,越发强烈。

也不知升了多高。猛然间,陆渐忽觉远水激荡,波浪扩散开来,他这几日窥探鲨群动向,对群鲨活动再也了解不过,心知此时投食已毕,群鲨开始四面分散,追逐投入海中的活鱼活虾,心头顿时一紧,奋力划水,忽觉白光刺眼,耳中水鸣声骤然消失。

浮出海面,陆渐长吸一口气,抖擞精神,向内岛游去。不一阵,便近海滩。内岛岛众多在地下,鲜少来到岛面。况且其时已近傍晚,残阳入海,晚霞暗淡,沙滩上悄无人声,一片沉寂。

陆渐爬上沙滩,手握腰间绳索,劫力顺着长索,传递入海,清晰知觉到谷缜将绳索拴在腰上,奋力向着这方潜来。陆渐暗赞谷缜机灵,只需有绳相连,二人便不会失散,万一力竭,陆渐可借劫力,谷缜却可借陆渐之力。

谷缜离岸还有十丈,陆渐心头忽动,但觉海水波动隐隐有异,凝神传出劫力,但觉两头巨鲨,由远处向谷缜火速逼来。

谷缜毫无所觉,只顾划水。陆渐大惊之下,急收绳索。不料那绳索乃是破布发丝结成,屡经浸泡拉拽,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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