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来,她又将他带进了蜀山剑派,给了他一份相对稳定的生活——虽然是用自己的劳力换来的,但他太聪明,也看的太明白,心中清楚,如果不是宋雪晴,他连进蓬莱仙岛的资格都没有,更别提是入蜀山剑派做剑侍,后来更是被破例收为外门弟子了。
如果他要找一个师父的话,那么那个人,一定是她。
别的修士,哪怕修为再高,有多么欢天喜地愿意收下他,他都不会答应。
他翰尘,也是有自己的傲骨的。
而这份傲骨,也从未折断过——他对人间的帝王,也从不肯屈膝,更何况是他们!
不要说帝王比不上修士的话,翰尘毕竟是从凡人来的,在他眼里,帝王是俗世地位最高的人!这个概念,早就沁入他的骨血里,根本无法改变!
唯一能让他屈膝的,也只有宋雪晴了——因为她对他有恩。
给恩人下跪,对恩人屈膝,并不是难事。
做她的弟子,也没什么不好的——他不是迂腐的人,会认定了女子不如男这种荒谬的话,不说修真界女修的地位还挺高的,就是凡人界,也同样有比大部分男人都更为出色的女子!
不过,他本以为自己是没希望的!他入门之后,亲眼看到宋雪晴在蜀山剑派里的地位有多么崇高之后,就再也没有生出过这样的念头了。
这可不只是高攀,简直就是一步登天!
君子一诺,值千金!
眼前这个女子。比任何道德君子,更令他尊重。
他相信她的话!
他的眼眶微微湿润,努力瞪大了眼,把那酸涩的感觉给强压了下去,低下头,声音不知怎得有些沙哑:“……弟子会努力修行的。”
宋雪晴莞尔一笑,亲自送了他回洞府。
如今翰尘也住在内门,毕竟他要帮着那十个弟子煅体,宋雪晴本身是没有这个时间的……只有翰尘一个的时候也就罢了,毕竟他比较听话。又特别能吃苦耐劳。她想怎么试就怎么试。他根本不会有半句二话。但那几个就不同了,到底不是体修出身,一开始还真不怎么受得了,多多少少会有些抱怨。小比之后虽然好了些。也积极了许多,却总不如翰尘那么好用。
她承认自己本有利用翰尘的心思,会说这番话也是为了补偿他。但这也是她的真心话,翰尘资质虽不好,心性却实在极佳,她心底也是很可惜的。
若他能筑基……她不介意给自己添上这么一个弟子,就算他永远都不能结丹也无所谓。
机缘二字,玄之又玄,她是翰尘的机缘……他说不定亦是她的机缘。
想到方才他说话时自己的体悟。她不禁苦笑了一下,也不知,到底是谁度了谁。
顺应本心,顺势而为。
这是她透给翰尘的话,却又让她自己的心境也得到了成长。
回到小竹峰。她盘腿坐在蒲团上,也不修炼,只是呆呆地坐了良久。
这一坐,就是三天。
三天之后,她从灵台空明的状态中醒来,睁开眼睛,眸中隐隐有一道暗金色的光芒闪现。然而下一瞬,她微微眨眼,那光芒便消失不见了。
露出一双沉郁而幽深,再也让人看不透的漆黑明眸。
她起身,从玉镯里掏出一张符纸,以手指为笔,用真元当墨,当空书写下几个大字。
而后,将那符纸折成纸鹤状,左手勾指掐了几个法印,须臾间,只见一阵青光闪烁,明黄色的符纸瞬间便变做了一头闪着银光的银色纸鹤,嗖的一下临空而去。
浅浅抿唇而笑。
万兽宗。
李钟锡坐在自己的洞府里,身下垫着玉色的蒲团。也不知那蒲团是什么做成,竟是冉冉白烟四起,衬得他如玉的容颜越发飘渺出尘。
他的身前,卧着一头巨兽,正在酣睡。这巨兽首似龙,形如马,状比鹿,尾若牛尾,尾巴尖头如同冒着一团蓝火,随着摆动而轻颤,却始终不曾断绝。它背上有五彩毛纹,腹部有黄色毛。硕大的脑袋上顶着一根独角,遍体无鳞,随着如雷的鼾声,两个能塞进苹果的鼻孔里偶尔喷出蓝色的烟火气。
正是李钟锡的座驾兼战宠,瑞兽水麒麟。
洞府内静寂无声,阵法隔开了外界的喧嚣,恍如两个世界。
一人一宠,和谐无比。
忽而,他睁开了眼睛,那双入墨玉般美丽的眼眸中,布满了星星点点仿佛是灿烂的星空,叫人一见便沉入其中,从此再难从中脱离而出。
他伸出手,滑落的道袍下露出一只洁白的手掌,细长的手背上骨节分明,被白玉似的血肉包裹着,肤色白皙透亮,若上好的美玉一般。
便是一只手,都美得动人心魄。
十指轻轻收拢,一只小巧可爱的银色纸鹤落在他的掌心。
他微微一笑,拿一根手指轻轻触了那纸鹤一下,它便自己打开了,而后消散在空气中。
本来什么都没有的空气中陡然蹦出几个金色的大字,字字都像那个人一样锐利,直上云霄!
“君且待我。”
ps:
今天是四月一日。
很久很久以前,大家都把这一天当做愚人节。
众所周知,它是外国的节日。
而后有一年,它对我来说,已经不再具备任何意义。
那个美好而优雅的男子,代替了“愚人节”,留给人们的,是难以遗忘的遗憾。
那个曾被人们亲切的称呼“哥哥”的男子。
愿尔来生,得偿所愿。
282 诡异
这四个字,暧昧至极,却又锋利至极。
李钟锡知晓宋雪晴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然而,她不用笔墨朱丹,偏偏以真气雕琢,金属性又最是凌厉凶悍,透着一股子杀伐果决的意味。
若他不是恰好独处,当着旁人的面将这纸鹤打开,那些蠢物人类必要多心的。
她是在警告他,即便答应了他这一次,她依旧不喜欢他的算计。
没有下一次。
蜀山修士向来如此,喜欢便是喜欢,高兴便是高兴,若是不喜欢不高兴了,也一样手段直白。
李钟锡唇边扬起一抹笑,眸子却渐渐暗沉,不知怎地,竟是暗含几分不愉之色,又有些疑惑。
卧在他身前的水麒麟盖住铜铃大眼的眼皮陡然颤了颤,鼾声顿时小了些。
“你说,她到底是恨我才装作不认我,还是真的忘了一切,连结丹后都记不起来了?”他喃喃自语,向来凌冽的声音轻柔的反常,衬着那张美得令人无法呼吸的脸,越发妖气十足。
没有人回应他的话,只水麒麟飞快的晃了晃大脑袋。
也不知道是在说不知,还是说不是。
“我自是为她好……她却当我存心害她,嗤——”他不屑的一挥玄色的袍袖,那金色的大字顿时烟消云散,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
他站起身,走出门,转身道:“我出去走走,你好好看门。”
水麒麟飞快的点着硕大的头颅。
……明明是人人求而不得的瑞兽,偏他却当成看门狗一样随意使唤。
要是叫万兽宗的其他人看见了,也不知该有多么心疼!
远在千里之外的万兽宗里发生的事情,李钟锡有些诡异的言行,宋雪晴自然是不知道的。
她已禀报过师尊和掌门,两人自然也不会吝啬,掌门师伯许了她去多宝阁选两样合用的护身法器,玄如镜也给了她不少符箓傍身——未曾开辟过的上古遗府大多都是机关重重,纵然宋雪晴的实力高出同辈修士许多。但为以防万一,这些东西自然多多益善。——至于丹药,有宋立祖在蜀山剑派里,难道还能少了她的?他们自然就不必搞借花献佛这一套。
宋雪晴也并未推辞,一一收下,没人会觉得自己傍身的东西多。纵然她有宝尊,可别人不知道啊!又不能光明正大的拿出来用!她身旁平日里也就那惯用的几件,包括她身上当做头绳用的百丈绫,那还是当年未进入蜀山时,叶明华给护身用的。
炼气期能用的法器。品质自然高不到哪里去。
只不过宋雪晴不爱珍奇首饰。装扮也素来简单。百丈绫又不会坏,足够她用上许多年,便也没费心思寻找代替品——之于她而言,那仿佛真就只是个头绳罢了。
叶明华的心意。她不会随意丢弃。
过得几日,方才收到李钟锡的回复,话里话外倒是没有提及她的故意作弄,只是告知何时集合何时出发,以及集合出发的地点罢了。
日子订的倒也不远,也就是半个月后,邯郸古城内聚首。这半个月,当然是给他们这些被他“选中”的人一个准备的时间,也是变相告诉她。在她之前,别人都应下了。
她鼻头蹙了蹙,元宝师兄答应了?
看着展开后平平无奇的信函,宋雪晴总觉得有一丝怪异之处。他什么都不说,反而像是在告诉她类似“你不懂事。但我不和你计较这些”的意思,仿佛在纵容她一般。
她有什么地方需要他的纵容?
宋雪晴面上划过一丝讥讽,这个人是不是也太自以为是了?
心里也不甚在意,将信函随手一抛,才见它化作一团灰烬消失。
半个月实在不长,眨眼间也就过了。
宋雪晴才回来一年不到,又要出远门,掌门玄如河都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可万兽宗那嚣张的小子说的很明白,除了宋雪晴,蜀山剑派派谁他都信不过——虽然他们也知道那是托词,多半还是和四十多年前的地宫仙府有关,心里却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他们不是没想过李钟锡或许是想报恩,但他的态度,着实不像是想报答的模样,反倒是施舍一般。饶是玄如河修养良好,对这个长相艳丽太过的男子还是生出了几分不喜之心。
这个人长得太好,心计又多,区区杂灵根却以堪比玄天宗姜贤愚的速度突破至金丹修为,可见手段不弱,而且仙缘也不错——他和宋雪晴,还真说不定哪个更有福气些。
玄如河心里有些不好意思,谁也不知道那小子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但他们依然还是同意了这件事情,并没有出言阻拦——只要玄如镜开口,宋雪晴便是想去也只能推了,但她也没有。
心里存了两分歉意,便大方的随她挑选多宝阁的法器。
宋雪晴也是“眼光”极好的,照着宝尊的指点,毫不客气的挑走了她现在的修为能用的法器中最好的两件。玄如河虽有些讶异,却并不心疼。
法器再好,也是死物,比不得一个前途无量的弟子来的重要。
若不是知道法器带的太多也没有什么助益,便是多挑几件他也没什么不乐意的。
宋雪晴得了宝贝,心里也就畅快了许多,对上古遗府之行的担忧也去了一两分。
在离山之前,她还特地找红郢这个半吊子神算给占卜了一卦,得出的卦象是有惊无险,应无大碍,她就更放心了。
虽然红郢一直推说自己卜卦学的不到家,但宋雪晴却觉得他家学渊源,卦象一道,也是很有几分顺应天道的意味。尤其地宫仙府时,他也是一同参与的,当时他算出的卦象,很有几分通灵的准头,后来竟然一一应验,这让她越发觉得他是有真本事的。
只是他也知道蜀山剑派素来不屑这些道修的手段,说是旁门左道也不为过,平时并不愿意显露出来罢了。
有惊无险……就是仍有危险的意思。
她心宽了不少,却不敢放松警惕。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卦象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假如她敢漫不经心一点都不放在欣赏,有惊无险的吉兆也会变成大凶之兆。
靠人不如靠己,求卦只为安心,她可从来不敢把自己的小命放到老天爷的手中。
谁知到它会不会一个抽风,就让自己再重来一次?
她是真的厌倦了。
叮嘱了红昭好好照顾几个师妹,又将翰尘等人托付给云中峰的长明师兄照看着,宋雪晴与家人道别过后,便离开了蓬莱仙岛。
宋玉成夫妻两对此倒是乐见其成,在他们心中,女儿闭关许久有了进益,自然也该出去历练一番,闭门造车能有什么大成就?他们都是过来人,知道历练对修为是有益处的。
宋浩清倒是有几分意动,很想跟去长长见识。他姐姐是金丹修士,所见所闻定与他这个筑基修士不同,他很是向往高阶修士的殿堂。
虽然他回来后也是修炼不坠,但分明没有在炎火门时进益那么快了。起初他还有些疑惑,按理说家族中供给他的资源并不如炎火门少,为何差别这么明显?
得了父母提点,才晓得是出门历练的缘故。
他并非真心投入炎火门,当时在门中,心中到底存了几分忐忑不安,人一旦紧张起来,修炼就会拼命。哪怕自己不觉得,也是尤为刻苦。而一个安逸的环境,多多少少会令人产生惰性。
……他从来不是蠢人。
尝到了外出历练的甜头,自然会想着第二次。只是他回来的日次并不长,叶明华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他走的,再者,他姐姐答不答应还要两说。
因此,他也就没有提。
邯郸古城的风貌一如往昔。
之所以叫做古城,便是因为邯郸城依旧是早先建成的模样,包括整座城池的布局建筑,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变化的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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