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是为了看看我的女友张雪。漂亮温柔、落落大方的张雪自然给我增添了不少面子,同学们朋友们对此惊羡不已。大伙儿一起聊天时,有人有意无意间谈起了汤玲,原来这个曾经让我心动心痛的女孩高中一毕业就交了男友,对方是个“的士”司机,拿钱宠着她,据说她现在“傲”得很,不跟老同学来往了,但她仍旧在画画,画一些情绪化的、不着边际、莫名其妙的东西。一旁的张雪对这个神秘人物甚是关心,扯着我的衣角不停追问汤玲是谁,朋友们只好不怀好意地傻笑。我红着脸,想了想,与其让她怀疑,不如老实交代,于是我把汤玲的故事告诉了她,我很坦然,因为张雪早已完全占据了我的全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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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我一连串拿了三个市级广告创意奖,凭借自己的实力闯进一家外企广告公司。刚进公司,老板就给了我种种优厚条件:解决户口留广问题,底薪3000元以上,并提前把一套崭新的两室一厅住房分给我。这些不正是当初我与张雪奋斗的目的吗?我毫不犹豫签了合同,似乎已经看到了美好的前程。
第3章 年轻时候的女朋友(2)
有了自己的小窝自然要比在学生宿舍过得自由而惬意,张雪也常过来看我,我想,等我有钱了,有房子了,这些都足够保证两人以后能在—起。然而,安静的日子,却因汤玲的突然到来荡起了阵阵涟漪。
那一天,汤玲拎着行李意外地出现在我的门口,她是前来投考广州美术学院的。两年未见,她依然瘦小、精灵、不羁,见面的刹那,那种失却许久的骤然悸动的心跳感觉竟再次涌上我的心头。
汤玲说她厌烦了花男友钱的“大小姐”日子,还是像我这样上大学的感觉好,这次她甚至没跟男友道别就只身来到广州,而来到这里,想到的第一个人也就是我。
我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睛,从牙缝挤出了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汤玲。”
汤玲只是穿着一件黑色的套装,似乎仍有些不解风情,头发略微有些蜷曲,自然地披在肩头,巧妙地衬托着她的瓜子脸,肤色非常白皙,在东方人中几乎白得有些透明了,那是天生的。我看到她的眼睛似乎在笑。她慢慢走了过来,瘦小的身子在杂乱的人群中穿梭着。虽然中间隔着杂乱人群,但我仍能看清她的眼睛——那是一双忧郁的眼睛,瞳孔里仿佛埋藏着什么东西,她的嘴角和下巴都是非常古典式的,浑身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气质。
她来到我跟前,柔和的声音随之响开:“很久不见了。”话音刚落,她就非常礼貌地伸出右手,作握手状。几年不见,汤玲似乎多了几分忧伤,她的脸颊上有了些血色,但语调仍然平稳。
我腼腆着问道:“你还好么?”
汤玲点点头:“还好,时而患得患失。”她将脸埋进手臂里,用极轻的声音说,“我渴望与他终老。”
“哦!”我回答得有点不太自在,然后一个轻微的叹气声,汤玲的声音随即在我的耳边响起:“你呢?”
思绪在脑中飞快地运转,我思量半天,终于叹了口气:“我现在和张雪在一起,你是知道的。”
汤玲沉默了很长时间,自语道:“可是,你说过,她并不是你理想的女孩。”
“我需要有人依靠。”我慢慢唱出那句歌词,“我会说我愿意做,我受够了寂寞……”
汤玲看着我,半垂下眼,沉默了起来。
我的房间很乱,我解释说小说家的房间都是这样的,凌乱的气氛才能激发灵感。一进门,到处是CD、书籍、报刊,可谓“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床上也扔了几本杂志,还有一台笔记本电脑,两本卡夫卡的小说。汤玲弯下腰拿起那本被我翻得破烂的《城堡》,转头看了我一眼:“你还在写小说啊!”
我幽默地笑笑:“对,我还有个伟大的野心,我要写出世界上最漂亮的华语小说。”
汤玲吐着舌头:“好样的,我先为你打气。”
由于汤玲的到来,我只好把房间让给了她,自己回去学校宿舍。而后,汤玲一边画画,一边做起直销小姐,她在没钱的日子也拒绝我的接济。那段时间,我看得出来,她似乎心情不好,经常喝酒、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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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初夏的傍晚,我带了张雪去拜访汤玲,那是她们第一次见面。
第3章 年轻时候的女朋友(3)
那天,汤玲莫名地喝了很多酒,苍白的脸变得绯红,眼里喷出不安宁的火。她大口大口喝着酒,拉起张雪的手,说:“苏昱是个好男人,珍惜他,你会幸福的……”说完,她晃悠悠地站起身,把摇滚乐调到最高音量,然后在屋里来回徘徊,仿佛她成了整个世界的主宰。
张雪扯了我的衣角,悄声在我耳边说着:“她一定遭遇什么痛苦的打击……”
我还未回应张雪的话,汤玲就突的转头问我:“苏昱,你说,爱情是什么?”
“这就是爱情!来,陪我喝酒!”未容我作答,汤玲已经倒上一杯酒递到我前边,指着酒瓶,眼睛眯成一线,又指了指她的画,“喏,苏昱,过来瞧瞧,这是我的新作《六翼天使》。”
那是一张没有实物的油画,灰暗深沉的底色,锈红的斑点,令人触目的亮白如彗星般划过一道痕迹。
皱痕累累的画纸上,一名金发天使正跪于辽阔草原上,抬头仰望遥远的天宇,左手紧握一张龙纹金弓,背部挂有一筒银箭,还有背部两对辽展欲飞的羽翼,猛然看去,给人带来一股荡气回肠的感觉,也使人涨起放飞翅膀、荡舞长空的凌云壮志。这是什么地方?我茫然地四处张望这片陌生的领域。在这片幻境般的草原中,萦绕着一股氤氲的白色气息,奇怪的是,它并没有阻碍我的视线,反而让我一阵神清气爽,那舒爽的感觉沁人心脾。
这是一幅神奇的画,凝视间,我发现自己走进了画中,也就是那个梦一般的幻境——
草原上,我看到七彩羽翼的美丽鸟儿在那茂盛的青翠大树间鸣叫着,上下飞舞着,似是在欢迎着我这个陌生来客。不时从林间走出的珍奇野兽自我身边安然走过,并没有因我的存在而有着丝毫的不自然。
一泓清水自远方的山峰蜿蜒而下,缓缓流动。河水并不深,但清澈见底。密林中隐隐传来银铃般的笑声,还有人的声音,我兴奋走去,心想,也许那里居住的人可以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沿岸的绿树红花中隐藏着一股莫名的气息,和谐、温馨。脚下油绿的青草轻轻抚摩着我的赤脚,难以形容的舒服。顺着那笑声,我来到一处幽深的水潭。拨开巨大的乔木树叶,我的眼瞳骤然映入一片美妙绝伦的景象。潭水之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水雾,空气中弥散着一种柔美的香气,一个个美丽的天使在潭中嬉戏打闹着。在朦胧的雾气中,她们那白玉般瑰丽的肌肤上泛着|乳白色的柔光。她们的胸脯上用美丽的贝壳做成的衣饰遮住了少女最宝贵的地方。这个惊艳的画面让我一阵晕眩和心惊。她们在水中翻腾着、舞动着,柔若无骨的身形飘忽柔软,像水蛇般扭动身体。我从未见过如此艳丽的景象,禁不住面红耳赤。扑通!扑通!我的心跳加快了,呼吸也变得凝重起来。
“啊!”悦耳的叫声,那些美丽的天使发现了我的到来,轻轻一跃,跳到了岩石上。
我抬头望去,中间那个背对着我坐在大石上的天使讶异地转过身。我的呼吸停住了,眼睛已经牢牢锁定在了她的身上,难以移开。她的美丽有如一道灿烂的霞光,晃得我睁不开眼睛,我不敢直视她那瑰丽的面容。她的嘴边微微翘起,微笑地望向了我。那个笑容在我眼前晃动着,她就像是神话般的不真实、神话般的虚幻,我寻遍古往今来所有的形容词都无法描绘贴切,但却又那么的真实,那么的实实在在。
第3章 年轻时候的女朋友(4)
她展开翅膀,缓缓飞到我的跟前,没有别的话可说,只轻轻地问了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霎时间,我惊呆了,她的声音天籁般在我耳畔响起,那么的悦耳动听。
“噢,你也在这里吗?”她再度响起的声音唤醒了我。
我隐约见到她背后流转着神圣光芒的三对羽翼:“唔,你是六翼天使?”
从这个角度,我可以清晰地看见她如云的鬓发,美丽地蜷曲在脑后,脖颈的线条迷人地舒展着。她此刻捂着胸口,表情像被什么瞬间凝固了一般,嘴中开始吟诵着那远古的语言,紧接着一道光柱自上而下笼罩住我,我回身望着那个美丽的天使,只见她微笑着朝我挥动晶莹的双臂:“去吧,神在等着你呢!”
神在等着我!什么意思?神在等着我?思量着,我就醒了过来,回到了现实,汤玲站在我的左侧,笑盈盈地看着我,不语。我指着《六翼天使》,问:“你的六翼天使怎么就两对羽翼?”
汤玲一脸凝重地望向天边飘过去的最后一抹云彩,说:“六翼天使的传说,有其不可深究的原型,它是《圣经》里最扑朔迷离的天使。以前看过一部电影,里边说,六翼天使是神的右手,她掌管着人世间的亲情、友情和爱情,第一对羽翼象征着无私与宽容的亲情,第二对羽翼象征着真挚与恒久的友情,第三对羽翼象征着至纯至真至善的爱情。”
“至纯至真至善的爱情?”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明白了,自始至终,汤玲的世界里,她最渴望的,不是别的,而是至纯至真至善的爱情,也就是六翼天使的第三对羽翼。
她高举酒瓶,仰着头畅谈她的画作,几缕刘海耷拉下来覆在她光洁的额头上,那一丝记忆里似曾相识的温情突然感动了我。许是酒精作用,汤玲牵起我的双手,踮起脚尖扭起身子。
我觉得那一刻的汤玲异常迷人,然而,在我陶醉的瞬间却忘了旁边还有一位重要人物。
整整一晚,张雪一直沉默不语,她的沉默直教我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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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我接到张雪的电话:“阿昱,我并不在意她拉你的手,但你的表情分明很投入,这令我十分的害怕,十二分的沮丧。也许……她比我更适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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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忙着跟张雪解释,告诉她我不能拒绝的不是汤玲,而是汤玲的酒。到了晚上,汤玲也来了,拎着行李,她跟张雪说对不起,因为美术专业考试没有顺利通过,所以昨天失态了。
汤玲回到武汉,张雪也因为原谅了汤玲就很快原谅了我。
一个月后,传来汤玲割脉自杀未遂的消息。因为那个三年来爱她爱得肝脑涂地的“的哥”乘汤玲在广州求学期间另寻新欢。据说当晚汤玲回到武汉,打开门就看到自己的男人和一个陌生女子一丝不挂缠在一起,在客厅的地板上蠕虫般滚动着。见到汤玲,那女子吓得尖叫起来,双手掩着胸部,缩到了沙发旁边。汤玲笑笑地猫下腰,从地上抓起衣服,扔了过去:“挺漂亮嘛,还是Chu女吧?”然后转头朝男人发问:“她漂亮还是我漂亮?”男人还未答话,汤玲冷冷地:“跟她Zuo爱更有快感是不是?”大滴大滴的泪从汤玲脸上滑落。男人伸手要抱住她,汤玲就往他膝盖扫了一脚,吼叫起来:“滚开点,我们玩完了!我现在收拾东西离开,你们继续Zuo爱,爱什么姿势就什么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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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年轻时候的女朋友(5)
再后来,汤玲的父母又给我打了几通电话,大概意思是说,只有我才是汤玲最好的朋友,希望我能回武汉一趟,好好劝她开导她。我没有丝毫犹豫,披星戴月赶回了武汉。
来到医院,医生说,幸亏抢救及时,没什么大事。
我静静守在病房,汤玲缩在墙角,颤抖着,无声落泪,她那可怜楚楚的模样像针一般准确无误地扎进我的心里,把我那根最纤细最弱不禁风的神经扎得剧痛。断断续续哽咽着,她说那个男人对不起她,她为他去做了三次人流,可如今人家说变就变,没有一点情意。
幽暗的台灯下,我半天无语,汤玲细腻的肌肤泛着瓷样的光泽,她低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然后突然冒出一句:“爱我的人变了心,我爱的人已经飞走了。”仿佛全世界的灾难一下子都压在这个女孩身上,她最后摇摇头,突然抓起我的手,紧紧握住,问着:“苏昱,你真的相信爱吗?”
听完汤玲的一番言辞,我点了点头,她的泪水簌簌滚下,继续说:“我知道你仍然喜欢我……我是个不值得爱的女人,你却如此痴情,为什么……”
汤玲哭了,是那种低低的小动物般的呜咽。
我的眉头愈皱愈紧:“忘记他吧。”
她掠过头发,冷笑几声:“不由我啊,我真的不知为啥人心有这么强的生命力,它被丢在地上被践踏被揉捏被划伤被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