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通讯小队,大家立了功劳,为了庆贺胜利,我当队长的,今天要和弟兄们共饮一杯!”
“酒呢?”
沙老鼠转动着圆溜溜的小眼睛,有些迷惑不解。
马四疙瘩指了指卧倒在地上的骆驼:“骆驼身上驮着呢。”接着,他又得意地搓搓手说,“这些个共产党,在江西共产,在四川共产,如今又窜到咱们河西来共产了。来来来,他共咱的产,咱也共他的产!”
说着,又仰脸大笑起来。
一听要共这匹骆驼身上的产,那些黑马队的匪徒,便“轰”地一声拥到骆驼跟前,你争我夺;把上面驮的东西抢了个精光。这时马四疙瘩又把注意力集中到小司马身上:
“我刚才把名字告诉了你,你也该把名字告诉我哪!共产老弟,怎么光站在那里不说话呢?”
“我是红军战士司马真美,要杀就杀,要砍就砍,随你的便!”
司马真美说完这几句话,便噘起小嘴,看也不看马四疙瘩。
“晤,干净利索,小小年纪,倒还有几分军人气概!”
马四疙瘩说着,仰起疙里疙瘩的黑脸,握着酒瓶,咕嘟咕嘟地喝了个够。
然后把酒瓶往远处一扔,使劲抹了抹嘴已,把大腿猛地一拍,说道。
“兄弟我一生,就爱不怕死的。好!就凭你这几句话,我马四疙瘩饶你一命!”
小司马站在沙地上,看着匪徒们狼吞虎咽,心里便开始责怪自己:小司马啊小司马,你为什么这么大意呢?你就是知道这是甜井子,就是知道通讯小队的同志住在这里,也不能在大白天骑着骆驼大摇大摆的来呀……
他心里正乱糟糟的,不知怎么办好,这时,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吆喝声,突然划破沙漠的长空,落到了他的面前:
“快!快!快点!快点!”
“走!走!”
“快!不走我枪毙了你!”
“起来!快跟上,妈的!”
小司马迎着这片吆喝声抬头一看,只见在这样黑鸦鸦的马队后面,又来了另外几匹黑马。骑在黑马上的匪徒,手里挥着马刀,大声地呵斥着。在这几匹黑马中间,一溜长绳,拴着一大串衣衫褴褛、血肉模糊的人。这些人一个跟着一个,马往前走一步,他们便踉踉跄跄地跟上一步。那些黑马,在阳光下,闪耀着黑缎子一般的光泽,而被拖着的那些人,却一瘸一歪地,用他们赤着的脚,在沙地上留下了一行带血的脚印。有的走不动了,便倒在沙地上被马一直拖着。
(炫)这些都是我们的同志啊,这些都是我们的红军啊!
(书)小司马瞪着两眼,直愣愣地望着这些红军俘虏,身上不断地打着寒噤,眼睛里噙满了泪花……
在那些黑马拖着红军俘虏经过的时候,马四疙瘩一直在喝酒,谁也不知道他已经喝了多少酒,只看到他脸上的每个癞疙瘩都发紫了。他发现小司马的神情,便放下酒瓶,沙着嗓子叫道:
“我说小共产,我说了饶你一命就……饶你一命,可……你要听话,不听我……马四疙瘩……话,我就把你拴到……马尾巴上……也这么拖……着你:”
听你的?哼,我才不听你的哪!小司马嘴唇动了动,又把要说的话咽回肚子里,只向马四疙瘩狠狠地看了一眼。
“怎么不说话哪?我马四疙瘩问你,你敢不回话……你说,你听不听…… 我话?”马四疙瘩一只手抓住酒瓶,一只手握着匕首,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向一旁的小司马逼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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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司马的目光向远方平视着,看都不看马四疙瘩一眼。
马四疙瘩用匕首叉起一块冷肉,往嘴里使劲一送,一面大口大口地嚼着,一面晕晕乎乎地嘟囔着:“跟上我……马四疙瘩,算你走运,包你……有吃有喝,日后长大了,我……我还要抢个老婆……给你!”
“哈哈哈哈哈哈……”
周围正喝得醉乎乎的匪徒们,听了马四疙瘩的这些话,个个都仰脸捧腹的大笑起来。
“队长,给他抢老婆干什么?你有本事还不给我抢一个?”
“哈哈哈哈哈哈……”
这时,那几匹拖人的黑马已经来到面前。小司马仔细看时,不由大吃一惊,只见马后面拖的那些红军里面,也有通讯小队的同志!
那不是卫生员秀眉吗?小小的个儿,平时见人总爱笑,就是她在过沙漠时,用省下的一小瓶水,救活了老卜头。过了才几天,她变得叫人都认不出来了,军帽没有了,头发散披着,胸口糊着一大片血迹……
“秀眉,秀眉!”
他向前跑了几步,自觉失言,便又赶紧停了下来。
“你……在叫谁?”马四疙瘩瞪起眼睛,向小司马问道。
“看错人啦,这些人我一个也不认识!”小司马说。
第一匹黑马过去了,接着就来了第二匹黑马。拴在第二匹黑马后面的是副台长吴诚。只见他的裤子已经撕破了,从小腿到脚后跟,都被凝结的血块染红,没扎皮带的上衣,被风吹得象肥皂泡一样鼓胀着。他一路上头也不抬,好象怕冷一样,一直弓着腰,缩着脖子,一步一步慢慢往前挪着步子。
“快走!妈的!”
随着一声吆喝,骑在黑马上的一个匪兵,举起刀背就向他颈子上砍了一下。
“噢!噢!噢。……”
吴诚吓得两腿一软,“扑腾”倒在脚下的乱石头上了,一见那匪兵又举起马刀砍来,忙用两手支撑着向前爬了几步,便又赶紧直起身,仍然弓着腰缩着头向前走着。
拴在吴诚后面的是小童,他的头上绑着一圈绷带,脸上抹着一团硝灰,虽然脚磨破了,走路老是一瘸一瘸的,可是他那从绷带里渗出血迹的头,却一直仰得高高的。
小童后面,拴的是一个小司马从未见过的老红军。他头上戴的黑军帽虽然四边都破了,但红五星还是好好的。他腿上打着短短的绑带,脚上穿着一双掉了底的破草鞋,上身的羊皮背心,只剩了一个前襟。他走上几步,就跌倒一次,走上几步,就跌倒一次,每次都是小童转回身把他从沙地上搀扶起来。每次被小童扶起来,他都指着骑在黑马上的匪兵大骂:
“马匪灰狗儿,告诉你,老子就是死了。在阴间也要把你们的脑壳子搬个家!”
等到这三匹黑马过去了,喝得醉醺醺的马四疙瘩,便一把将小司马拉到面前,用匕首抵着他的心口,凶声凶气地嚎道:“小共产,你说!要不要把你也……拴上去?”
小司马看到自己的战友们被敌人折磨成这个样子,心里本来就窝着口气,如今听马四疙瘩这么一说,心里的火越发大了,他真想扑到马四疙瘩身上,和他拚个你死我活,来为这些被俘的同志报仇!可是一想到老卜头已经背着电台往西去了,他心里那口气便强忍下来:电台没有报务员怎么行呢?
我一定要活着。一定要去找到自己的队伍!
马四疙瘩见那小司马一言不答,只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便趁着酒劲,把匕首往嘴里一咬,两臂一拢,把小司马举了起来。
“小共产,老子饶你一命,可你不识……抬举。我再问你一句,你……说你到底怕不……怕死?你只要说一声怕死,我就把你……放了!”
小司马心里很害怕,但从咬得铁紧的唇边,还是崩出了下面几个字:“怕死不当红军!”
“哈哈哈哈!……”
小司马的嘴里刚吐出这几个字,马四疙瘩便把他往地上狠劲一摔,一面撸起两只袖子,一面大声地狂笑着:“小共产,你这么说,可就怪不了我马四疙瘩,我眼下正缺下酒的菜,我这就把你……宰了下……酒!”
小司马见马四疙瘩真的要动手,心中不由激凌凌打了个寒战:啊!
“我多想活啊,我多想再回到家乡看看前江后江的流水啊!可是,没有办法了,这次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他脑子里一闪过“没有办法”四个字,忽然,爸爸的面容在面前浮现出来——他记得,没当红军以前,一遇到什么事,嘴上就挂一句“没有办法”的口头禅,这句口头禅直到强渡嘉陵江战役以后,才改了过来。
他记得,在强渡嘉陵江那天晚上,敌人一发炮弹把竹筏打散了,电台掉进江里。他正两手扒着破竹筏大叫“没有办法”的时候,只听时卜通”一声,一个红军战士从他身后跳进江里,扎了一个“猛子”,便用双手把电台从水里端了上来。不料这个冒着纷飞的弹火,帮他捞电台的人,刚巧是他的爸爸。
当时爸爸一出水,便对他严肃他说:“小司马,你听着,你要当红军,就得把‘没有办法’这四个字,丢到嘉陵江里!记住:从今以后,只准说这句话的后三个字,不准加上头一个字!”
从那以后,他便用实际行动,改变了自己的生活哲学,一遇到困难,“有办法”三个字,便象三盏小灯一样,在他心里,忽闪忽闪地亮着。
他后来才知道,这三盏小灯就是希望。
但是眼前死亡的风暴,却要一口气把这三盏小灯全吹灭了!
“小共产,你硬过别人……硬不过我马四疙瘩,今天,我就要扒开……你的皮,看看你红军脊梁上,到底生了一根什么样的骨头!”
马四疙瘩说到这里,把匕首往身后一丢,“唰”地一声,把两把马刀同时从腰里抽了出来,双手一举,朝小司马的头上砍将下来。
小司马见面前白光一闪,把两眼狠劲一闭,只等那马刀砍到自己头上。
没料到正在这时,那个头戴白毡帽身穿白皮筒的老牧人,却跑了过来,伸出两只粗糙的大手,紧紧地抓住了马四疙瘩举起的马刀。
“老东西,你想干什么?”马四疙瘩厉声喝道。
“不要杀他!不要杀他!你们没看到,他还是个孩子呢!”
在老牧人的叫喊声中,小司马睁眼一看,只见老汉的两只大手,早被锋利的刀刃割破,殷红的血流,从他粗糙的手心涌出,顺着两只抖动的胳膊,点点滴滴地,全洒在他身上穿的那件白羊皮筒子上面。
老牧人拚着性命把马四疙瘩的马刀推开以后,便“扑通”一声,往沙地上跌了下去。
马四疙瘩正想再把马刀举起,这时那个留着两撇八字小胡,瘦得象根丝瓜筋一般的沙老鼠,忽然指着背后两座大沙山中间的通道,大喊起来:
“上马!上马!”
小司马听到他那慌张的喊声,急忙向大沙山那边望去,只见那两座大沙山的后面,猛然闪出一群奇怪的人来。
第八章 在武当山和祁连山之间的奇遇
两座芝麻粒一样颜色的大沙山,被阳光照得灿灿闪光。叮咚的驼铃,也在早晨的空气中清晰地传了过来。原来那些人影不是别人,正是风神带领的骆驼商队。
马三爷是个老狐狸,他这个化装成沙漠骆驼商队的别动队,完全由他自己直接掌握,用它访察民情,用它侦破共产党地下组织,如今,又用它侦察红军动向,其中情形,外人一概不知。所以这些黑马队的匪徒,起初望到山口闪山的人影,倒是慌了一阵子,后来看清了是一支骆驼商队,才又高兴地叫了起来。
只有马四疙瘩一人,因为黑马队里几个人,路上抢过这支骆驼商队的东西,曾被马三爷召了去重重地训斥了一顿,才知道这不是一般的骆驼商队,而是有来头的。但对骆驼商队更深一层的使命,他也并不知道。
看到骆驼商队沿着坍毁的古长城线,向这边越走越近,黑马队的匪徒们,一个个都手痒起来。他们毗牙咧嘴,做出许多怪相,单等马四疙瘩一声令下,他们好一拥而上去撸它几把。
沙老鼠知道这伙人的心思,便赶紧来到马四疙瘩眼前,必恭必敬地问道:“四老板,弟兄们一天到晚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为三爷卖命,图些什么?还不是为了吃一点喝一点吗?这一阵,累的人困马乏,弟兄们个个手里都是干干的。看,前面这个骆驼商队,是送上口的货,何不把它解决掉,给弟兄们补充补充!”
沙老鼠说完这些话,两只小圆眼珠滴溜溜地转着,薄薄的嘴唇上露出几丝媚笑,只等着马四疙瘩点头。
往常,只要他前来献计,只要有油水可捞,马四疙瘩总是哈哈大笑着,把手一挥,随他们自己干去,可这次,却一反常态,冷冷地说:“叫弟兄们不要乱动!”
他正说之间,骆驼商队已经来到面前。
马四疙瘩看得一清二楚,那个骑在头一匹骆驼身上,大模大样往这边走来的人,正是在马三爷面前告他黑马队状的那个商人。
风神远远地看到马四疙瘩,便在骆驼上弓了一弓身子,算是施了一礼。
马四疙瘩也就赶紧以袍哥会的形式,在马上向风神作了一揖。
在风神和马四疙瘩施礼还礼期间,一边是黑马队,一边是骆驼商队,两边摆下的架势,就象古代沙漠征战中两军阵前相遇一般。
施礼过后,风神便来到马四疙瘩面前,欠身说道:“各位老总,本人是拉骆驼做点小买卖的商人,也不过是在这沙漠地带互通有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