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漠奇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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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漠奇缘-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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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这时,老排长一声吼叫,跳下小沙匠,向敌人扑去,骆驼队的同志,随跟着也“忽”地跳下沙丘,向敌人的阵地冲击。

小司马拿着罗大勇给他的两个手榴弹,也跟着同志们冲下沙丘。他见马四疙瘩正趴在一匹黑马后面向老排长瞄准,一攒劲,摔出一颗,随着一声爆炸,在一片硝烟中间,马四疙瘩,在沙地上往后滚了几步,一个翻身又跳上他的黑马跑掉了。

把敌人的第二次包围打破以后,同志们返回小沙丘,还没等好好喘口气,敌人的第三次进攻又开始了。

这次,敌人又变了花样:白回回带领白马队在前,马四疙瘩带领黑马队从后,把骆驼队据守的小沙丘,前后夹击在当中。

小司马手里紧紧握着最后一颗手榴弹,趴在枸杞丛里,心情又庄严又紧张,他眼前是一串串熟透了的枸杞果,闪烁着鲜红的光彩,散放着甜甜的气息。就在那结满了红果又生满了尖刺的枸杞藤上,正向上爬动着一只小小的甲虫。刹那间,他那幼小的心灵上,突然涌起一股非常强烈的希望活下去的欲望:啊,活着有多好啊,苦有什么关系呢?哪怕一生当中,只给我象枸杞果所含有的那点香甜,我也愿意活下去啊!

这时,他又看到罗大勇一面用短枪瞄准敌人,一面向他微笑着送过来乐观而鼓励的眼色。好象平时那样亲切地问着:“你害怕吗?”

小司马朝他笑笑,下意识地摇摇头,忙把手榴弹的盖子拔掉。

“咯咯咯!”

“叭!叭叭!”

“啾啾!”

敌人的第三次进攻打响了,刹那间,在机关枪、步枪交织成一片响声中,小沙丘的周围,立刻卷起了一团又一团硝烟尘雾。敌人的两路马队,也一前一后,开始向小沙丘发起快速突击,一会工夫,他们那一片马刀的闪光,便从翻涌的硝雾中闪现出来。

“同志们,冲啊!”

老排长那山崩地裂般的声音,突然间又响了起来。骆驼队的同志们都闻声一跃而起,向那一片混乱的烟尘中冲去。

“轰!”

小司马摔出了最后一颗手榴弹。

“得得得!”

同志们一面向外冲一面射击着。

但是,当骆驼队的同志们,刚刚冲出敌人的包围圈,把卧倒在沙窝里的骆驼赶起来,正准备趁着敌人混乱,穿过沙漠向西转移时,正前方尘雾腾空的地方,忽然又涌出无数跃动的黑点,把他们的去路,死死地堵住了。
  
第十八章 生着红宝石一般甜果的枸杞藤
 
后有追兵,前有堵截,老排长意识到局势的严重,暗暗发起愁来。眼看前方那密密麻麻的黑点,已经逼近了。他正准备拚死抵抗,猛发现骑在马上的人,个个穿着羊皮背心,帽子上戴着五角红星,禁不住又举起双手,欢呼起来:

“中国工农红军万岁!”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红军骑兵在广阔的沙漠上,很快就展开了一个巨大的扇面形,向马匪帮的白马队和黑马队直兜过去,接上了火。

老排长也就大手一挥,带领骆驼队,和跟在后面和敌人东拚西杀起来。

转眼间,刚才还耀武扬威的敌人,在红军山呼海啸般的冲击下,顶不住了,拨转马头,没命地逃窜。……

等到老排长停止追击,回到拴骆驼的沙梁后面,才发现带领红军骑兵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直属队肃反委员会的科长吕左,随从的人员当中,还有电台副合长吴诚和报务员庄立本。

“同志们,感谢你们啊,你们再来晚一步,我们就被吃掉了!”

“不要感谢我们,应该感谢司马真美!”

吕左一面抬手扶扶鼻梁上的近视眼镜,一面板板他说。老排长听到这话,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怔怔地望着他。

吕左在沙漠上踱了两步,抬头望了望天,又说:“事情明摆着嘛,马匪帮对我们的压力越来越大,在这种情况下,没有重大事情,首长是不会批准出动一个骑兵连的!”“那么说,是专来接小司马”小司马这一阵吃过不少苦,真该好好关心他。”

吕左冷冷地笑了笑,转过脸,瞪大他的近视眼,向骆驼队打量了一阵,问道:“司马真美呢?”

老排长这才发现小司马不在队列里,仔细一点数,罗大勇也不见了。

“这里面有一个人!这里面有一个人!”

一直站在吕左身后的吴诚,忽然指着一匹骆驼身上的麻布口袋叫了起来。

“那是风神!是马三爷特种别动队队长,骆驼商队的大老板!”

老排长一面向小司马和罗大勇隐蔽过的那个小沙丘走去,一面说。

“你们逮到风神,那可是一大功劳啊!这会对我们正在办的一个案子,起直接作用。”

吕左一面说着,一面不停地搓着他那双戴着白色羊皮手套的手。

老排长一直和穿得破破烂烂说话土里土气的红军战士滚在一起,一看这个肃反委员会的科长戴着白手套就很不顺眼,后来听到他那种半阴半阳的腔调,更感到受不了。现在,他一心牵挂着小司马和罗大勇,对吕左的话,他一句也没回答,只朝着小司马隐蔽过的那个沙墩子奔去。

“小司马!小司马!”

老排长慕友思离那沙墩子很远就叫了起来,可是沙墩子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小——司——马!”

老排长听不到回音,心里着起急来,一面往前面跑,一面拉长了嗓音呼唤着。可是,周围仍然没有人应声。在他声音落下的地方,只见一阵旋风,拔地而起,猛烈地旋转着,在蓝色的天空里消失了。

老排长跑到沙墩跟前怔住了:沙墩周围,密密麻麻落满了枸杞颗粒,在阳光照耀下,闪耀着一种奇妙的光泽,就象有人把鲜红的钻石,随手撒在这沙地上一样。

罗大勇静静地躺在那儿,他面向东南,嘴角上还挂着他那常有的微笑。

他和敌人搏战过无数次的手,正紧紧地紧紧地抓着一枝既长着尖刺又生着甜果的枸杞条儿,好象正在闭目沉思,又好象在梦想着达县——他那绿竹掩映的久别的故乡。

他停止呼吸了。

老排长走到他的身前,默默地把帽子摘下。此时此刻,他望着躺在被枪弹扫落的枸杞果中间的罗大勇,脑海里不由浮现出许多往昔的画面:那西渡嘉陵江的夜晚,那抢夺剑门关的清晨。那四过雪山三过草地的曲折而艰难的征程,那河西走廊萧瑟而荒凉的古道……他仿佛依稀看到,在这些隐约的背景上,都有一个嘴角上常常挂着微笑的少年,在枪林弹雨之中,跃动着他那飞奔的战马……

老排长默默地站在那儿,四下里异乎寻常的平静,他的面前,只有边塞那湛蓝湛蓝的天空,和金色细浪般一直伸向远方的茫茫沙原。

他站在那儿,那扑满硝尘的眼窝,不知不觉便被浑浊的泪水糊住了。

“同志,同志……

他自言自语地喃喃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突然,透过满眼的泪水,他隐约看到,在罗大勇紧紧抓住的那根枸杞藤上,正有一只黑色的甲虫,在慢慢向上爬动着,爬动着……

过了一小会,吕左、吴诚和一些其他的人,也就相继赶到了,他们看到罗大勇的遗体,也都肃立下来。哀悼之后,他们就在枸杞丛下,用马刀掘出一个墓穴,把罗大勇埋葬了。

“司马真美到底在什么地方?”刚刚把罗大勇葬下去,吕左又搓着白手套追问。

望着黄沙堆起的新坟,老排长一直皱着眉头,他的心中一时充满了恐惧,但又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不知道吕左为什么盯住小司马不放。

正在这时,在远方的一道沙脊上,正有一个小小的白点,逆着阳光,对直地向这边跑来。

那白点是一个跃动的人影。他有时双手举起,手上的东西,在太阳下不断射出耀眼的亮光,有时扑倒下去,又重新跃起,沿着那金色的沙脊线,不停地向前飞跑着。

风,很小,很小,夕阳的光带着浓重的桔红色,天,蓝得一望无际。

这时,无边的沙漠上,几乎看不到一点活动着的东西,只有那个人,沿着沙梁隆起的脊甬,向这边不停地跑着。

渐渐地,在他停下的瞬间,人们听到了一种孩子般的嘶哑的喊声:“罗——大——勇!罗——大——勇!”

过了一小会,人们透过夕阳在沙脊上抹下的暗红色,看到跑来的人,正是司马真美。

老排长立刻迎上去,把他紧紧地抱在胸前,一面抱着他,一面说道:“小司马,你可回来了!上次我的错误,还没向你检讨呢,如果这次你再有什么三长两短,叫我对领导上和同志们怎么说呢?”

可是,这个时候,小司马对这些活,却好象一句也没听见。他一面从老排长胸前拚命挣扎开,一面便向那丛结着小红果儿的枸杞丛跑去:“罗大勇!罗大勇!你在哪儿呀,罗大勇!”

他跑到和罗大勇一起隐伏过的地方,没有见到罗大勇,喊声马上急促起来:“小罗!小罗!”

他四下望望,只见那落满枸杞红果的沙地上,什么也没有了,只剩下罗大勇那年轻的身躯最后匍匐过的印子。还有不远处那刚刚堆起的新坟。于是,他什么都明白了。

“大勇……”

小司马猛然扑到埋葬罗大勇的沙堆上,大哭起来……

“起来吧,起来吧!为你耽误的时间已经够多的了!”

吕左似乎有些等得不耐烦,他搓了搓戴着白手套的两手,不冷不热地催促着,然后又没头没脑地说,“张国焘总政委早就说过了,任何悲观失望情绪,都是和投降叛变相联系的!”

小司马从地上爬起来,才看到了吕左、吴诚和庄立木。以及站在他们身后的红军骑兵和那些驼峰被夕照抹红的骆驼。

多少日子不见了,见到直属队这些熟人,见到自己电台的同志,小司马是多么激动啊!他先跑到吕左面前,伸出了自己那双又黑又瘦的小手,激情地叫了一声:“吕科长……”

可是,出乎他意料之外,吕左看都不看他一眼,只一面抬头向空中望着,一面搓着他的两手。

这是怎么回事呢?

小司马又来到吴诚面前。

吴诚把脸往边上一抹,悻悻地说道:“你是想不会再见到我的,可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又伸出两手扑到庄立本面前,大喊了一声:“小庄!”

庄立本也一扭身子避开了他。

小司马站在那里,坏顾着站在他面前的人们,看到的全是一张张冷漠而麻木的面孔。

看着,看着,他忽然平伸着双手,大声叫道:“这到底为什么呀,这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不认识我了!为什么呢?我是小司马!小——司——马!”

他叫过以后,看到人们还是那么冷冷地看着他,便扑到老排长的面前抓住他的两只大手,大哭起来:“老排长啊……”

连老排长也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会事。

茫茫的、经过苦战后的沙漠,顿时陷入一片极端的静穆之中。

这时,西方天际,正有一块火一样的云在渐渐沉落,它那浓烈而厚重的色彩,在战士的枪刺上,马刀的刀柄上,和皮带的搭绊上,都不断地反映出奇幻的深红色,紧接着,又反映出灰,靛蓝,青……

这迅速变化着的色彩,似乎正是小司马内心感情变化的写照。

吕左阴阴地问道:“这枪是谁的?”

小司马松开了老排长的手,抬头看了看吕左,正遇到他那剑锋般阴冷的目光。

小司马这时才知道,原来吕左这话是问他的。

他看了看背在肩上的短枪。就是这支枪,曾迎着日光,在远方的沙脊上闪耀过光辉:

“这支枪是罗大勇的,是罗大勇负伤以后亲手交给我的。我刚才就是拿着这支枪,去追向罗大勇开枪的那个马匪的……”

没等小司马把话讲完,吕左就打断了他的话:“所以就回来晚了,对吗?”

一面说着,一面便笑了起来。

他笑的非常特别。小司马见过马三爷的笑,见过风神苏莫遮的笑,也见过马四疙瘩和白回回的笑,可是象吕左今天这样的笑,他还从来没有见过。

这是一种使人难受的笑,使人莫测高深的笑,既使人厌恶又使人惧怕的笑。它没有声音,脸上的纹络舒展的也不正常,猛一看来,简直象哭一样,却又比哭更难看。

“你还可以说你是去逮沙鸡了嘛!可是,沙鸡在哪?”

说着把手一摊,转脸对庄立本说:“把他的枪下了!”

庄立本应声来到小司马的面前,面部一点表情没有地向他伸出手来,嘴里只说出一个字:“枪!”

“枪?”

小司马把枪握得紧紧的:“你们为什么要下我的枪?这枪我不给,这是罗大勇亲手交给我的,这是烈士……”

没容小司马把话说完,吕左便语气硬硬地说道:“这是命令!”

“松开手!”

小庄上前把枪抓在手里。

小司马这时抬起头来,求救似的望着老排长。他是多么喜欢这支枪啊!

他多么希望老排长这时能够帮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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