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无论要绕多远的路。我恨这地方!”这话说得倒是真心实意,“我不会闯进一条只有敌人了解地形的窄道。”
艾德利克点点头,打马回到队中,匆匆点出五个人随行。尼诺一动不动,尽管有个狂热的女人正在呼唤他的名字,回声响彻峡谷,但他还是努力思考。
他刚才想到—个很重要的问题,现下却记不得了。
要从亚夏渣滓面前撤退,令他心如刀绞,但原路返回肯定是正确选择。他敢打包票,如果这些匪徒有信心设下陷阱,那无论他有多少人马,都不该没头没脑地闯进去。现在必须把骄傲咽进肚子,暂时不要轻举妄动。正如那句贾德老话:复仇是要慢慢品味的美酒。
尼诺听到马蹄声迫近。两名斥侯抬眼向他身后望去。尼诺转过身,只见他安排殿后的两个人正朝这边打马狂奔。他们在尼诺面前勒住缰绳,战马人立起来,最终停下。
“大人!我军后方出现一哨人马!他们已经堵住峡谷南侧出口!”
“我的野兽,我的君王!把我拿去吧!我在为你燃烧!”
“那该诅咒的女人在干什么?”尼诺吼道。
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现在必须思考,尽快做决断。不能动怒,不能分心。他面无表情地看了斥侯们两眼,随后转向北方,眺望峡谷尽头。前方黑压压的不见人影,两侧山峦逐渐逼近,夹出一条窄道,几乎不透阳光。前面有伏兵,又有人在封锁后面的出口。倘若继续等待,那么可能会被困在此地。但那些人怎么可能拥有如此强大的兵力?!这不合情理!
“后面有多少人 ?'…'”他猛地扭头向斥侯发问。
“很难说,大人。第一支队伍大概有二十五人。后面似乎还跟着另一支。”
“步兵?”
“当然,大人。匪徒们不可能……”
“如果我想知道你的看法,我会问你!”
“是.大人!”
“让我干什么都行,我真正的君王!我是你的奴隶。我赤身裸体,等着你的驾驭!尽管命令我吧!”
尼诺咒骂着伸手胡乱拢了下头发。他们被关进笼子了!简直难以置信。此处怎么会有这么多强盗?他看到艾德利克带着五个人开始攀上东方斜坡,搜捕呼号的女人。他们骑马只能上到半途,然后必须步行,因为那女人一眼就能看到他们逼近。
尼诺下定决心。现在正是需要领袖做决断的时刻。
“艾德利克,”他拨转马头,大吼一声,“立即回来!”
他站在四名神色忧虑的斥侯中间,等待着副指挥官。艾德利克馑慎地策马走下山坡,继而狂奔过来。
“别管她!”尼诺气极败坏地说,“咱们往北冲。后面也出现一队人马。既然匪帮想两路围堵,咱们就向前冲。他们会平均分配兵力。现在没必要回去。我改主意了。我不会在亚夏强盗面前后退!”
艾德利克面露森然冷笑,“当然不会,大人。咱们应该给这些人好好上一课,让他们永生难忘。”他掉转马头奔向队伍,喊出一道道命令。≮更多好书请访问。。≯
尼诺把铁盔扣在头上。艾德利克是把好手,这点毫无疑问,他冷静可靠的气度可以给指挥官带来信心和支持。人们能看到这些,并对此做出反应。他率领的是一支优秀队伍,兵强马壮,每个人都为能参加这次任务而感到骄傲。不管那些亚夏人到底是谁,都要为今天的计划追悔莫及。
因为这次挑衅,尼诺认定,应该把他们活活烧死。就在这座峡谷里。让惨叫声往来传扬。传达—个教训,一次警告。日后到南方来收取派瑞亚思的部队,会为此对他感激不尽的。
“尼诺,我的明星,我是你的芙鲁埃拉啊!我要为你而死!”
那女人。也不要管那女人。如果她正觉得火烧火燎,那么好吧,很快就会有团烈焰在等待她,还有指使她耍弄肮脏文字游戏的人。
想到此节,尼诺·迪·卡雷拉聚起满腔怒火,摒除困惑和疑虑。他抽出长剑,骑兵们已经在后面组好队形。尼诺回望了一眼,只见艾德利克利落地点了点头,举起手中长剑。
“为贾洛纳的荣光!”尼诺高喊一声,“冲!冲!以神圣贾德之名!”
他们向北进发,速度很快,但阵形紧密,几头驮金子的骡马被安全地围在队伍中央。他们穿越峡谷,狂热地大声呼号,准备与敌人交锋。他们清楚自己的实力和能力,自然毫无惧意。他们在明媚阳光下,踏过结霜的草地,冲向逼匝山峦合拢处的阴影。一百名训练有素、英勇无畏的骑兵,势如雷霆地闯进黑暗隘道,呼喊着大神的名号。
伊达·伊本·塔里夫负责指挥埋伏在峡谷西侧的四十人。自打贾德前哨发现他们藏在山坡上起,他就滔滔不绝地骂出—连串极富创意的粗口。他们朝那两人射了几箭,追赶了—程,但毫无收获。
伏兵被发现了!陷阱完全暴露!长期谋划的大买卖泡了汤。谁会想到一名贾德将领居然胆小到派出斥侯!而且那人手下有一百骑兵呢!按理说他应该骄傲自大、鲁莽冒进才对。以亚夏浸润星光的圣名起誓,他如此谨小慎微算怎么回事?
山谷北端的狭窄隘口有处急弯,伊达等人就埋伏在此。他的父亲和兄弟还守在隘口对面,完全不知道刚刚发生的异变。他们正指挥弓手做好准备,想用一轮带羽毛的死神给毫无防备的贾德人致命一击。那些臭气冲天、狗头狗脸的马民在艾敏·哈纳扎——奇声峡谷止步不前。伊达心中十分懊恼,正打算溜过黑黢黢的峡谷,把斥侯出现的消息带给他们,却忽然听见女人的声音,从东部山嵴传来。
站在山谷尽头的隘口山坡上,习以清楚听到那高亢的声音。伊达的埃斯普拉纳语远远谈不上流利,但勉强能够听懂,不禁被这突如其来的咄咄怪事所吸引。他心中疑窦丛生,而且虽说刚走了霉运,可还是忍不住觉得好笑。伊达最终决定暂且按兵不动,静观事态发展。
贾德人肯定要原路返回。但凡长脑子的人,都能猜到这个结果。既然他们已经发现伏兵,就会得出一系列显而易见的结论。他们虽说是猪猡,是异教徒,但还知道如何打仗。贾德人将退出艾敏·哈纳扎,选择原路从西面绕道回家。
从此地到大荒原,再没有任何可以设伏的要冲,能够让八十名装备参差不齐的强匪——弓手、刀客、少数骑兵,他和他兄弟.以及他们恶名昭著的父亲——有机会打败一百士兵。金币值得冒很大风险,荣耀也是一样。但在伊达眼中,二者都不足以让他舍身赴死。他鄙视贾德人,但还不至于蠢到低估他们的作战能力。他父亲之所以能在道上混这么久,就是因为只在自己选定的地点作战。
他们这次投机行动非比寻常,地点如此靠北,时节如此接近冬天。但一切都结束了。好吧,劫道的营生向来就是赌博。他们将等待贾德人完全撒出峡谷改道西行,然后再拉上队伍掉头南进,踏上回家的漫漫路程。若不是寒冷冻雨和泥泞道路役决就要出现,他们本可以在从拉寇萨附近经过时,从容不迫地寻找—些安慰。
但现在,伊达闷闷不乐地想到,在他们回到老家的城塞之前,恐旧不可能找到安慰了。他现在真想喝上两口,但父亲禁止他碰酒——当然不是出于宗教考虑,而是作为劫掠行动中的指挥官必须保持青醒。这是四十多年来的准则。伊达真想把老爹的禁令抛在脑后,但有两个原因不允许他这样做:他爱父亲,同时他比世上所有人都怕父亲。
“快看!”他身旁的一名弓手轻声说道,“看在亚夏天国的分上,快看!”
伊达放眼望去,猛地屏住呼吸。他们来了,大神将贾德人逼疯了,也可能是因为那女人的声音。鬼知道是什么变故能迫使贾德人如此行事。伊达只知道,他和兄弟、父亲,还有所有部下,即将面临一场多年未遇的战斗。他们的埋伏已经被发现,但贾德人还是冲过来了。
那些人迅速逼近隘口,统共一百骑兵,外加六头在中间费力奔跑的骡子。他们的速度疾如闪电。伊达知道,贾德人进入陡峭山坡投下的阴影时,肯定会暂时目盲。这些异教徒犯了个致命的错误,现在该让他们付出代价了。
掠过空中的第一轮飞箭中有他的一支。伊达又射出第二箭,第三箭,然后从藏身处一跃而出,连跑带滑地冲下山坡。贾德人和他们的战马正在早先挖好的陷坑中嘶鸣,胡乱挥舞的肢体互相抽打,纷纷落向插在冰冷地面上的尖利长矛。
伊达跑得飞快,但他看到父亲已经冲在前头。
罗德里格的提议起先让贾罕娜感到羞辱,随后觉得有趣,最后开始兴致勃勃地自由发挥。喊了半响后,她发现大声叫嚷出直白狂热的欲望,让下方整个山谷都能听见,有种意想不到的刺激。
她以贾洛纳国芙鲁埃拉王后的身份,用愈发华丽的词藻诉说着自己苦闷的肉欲,以及对到菲巴兹收取岁贡的金发伯爵的渴求。站在她身边的两个人竭力压抑笑意,忍得几乎快要抽筋。贾罕娜必须承认,正是因为她乐于看到两人难以控制的闷笑,听到他们对自己表演能力毫无保留地赞美,才会将那引人遐思的幻想发挥到淋漓尽致。
他们站在环绕艾敏·哈纳扎谷地的山岭东坡上,众所周知,这里被称作奇声峡谷。的确众所周知,但今天上午进入谷地的贾德人并不知道,就连罗德里格以前也没听说过这个地方,但伊本·哈兰不仅知道,更预料到此处很可能是匪帮设伏,准备抢劫菲巴兹金币的地方。
艾敏·哈纳扎以回音闻名。每到夜里,山谷中就会传出奇怪的声音,据说那是数百年间战死在此的人怨愤的呼号。
此地最初的战事也跟贾德人有关,那还是哈里发政权扩张狂潮刚刚兴起的时候,亚夏和贾德的边界被推到前所未有的北方。实际上它至今未变,依旧保持在杜瑞克河南岸,以及为贾洛纳提供屏障的重重山峦。
正如世间无数荒诞矛盾的事情一样,那些古老血腥的战役竟揭开了阿拉桑数百年辉煌的序幕。在逐渐扩建的西尔威尼斯城阿梵提那宫,一连串才华横溢的哈里发以他们的赫赫战功为自己命名:征服者,毁灭者,星辰之子的利剑,异教徒之鞭。
他们曾是天之骄子,无愧于此等英名。那些哈里发和他们的大军,在三百多年前首次从麦支里贴沙漠挥师北上跨越海峡,完成了第一次鲁莽冒进但又战果惊人的袭击,并随后在这座半岛上扩张出一片辉煌国度,将埃斯普拉纳人赶到极北之地。他们每年发动两次劫掠,抢夺金银、谷物和奴隶,也是为了单纯的乐趣和以亚夏之名驱逐异教徒带来的无尽荣光。
那被称作黄金年代。
一段黄金年代。如今久已逝去。双月盈而复亏。西尔威尼斯陷落,小君主们相互斗法。现在贾德人又骑着他们在北方培育的宝马良驹再度南下。瓦雷多从费扎那得到岁贡。鲁恩达向萨洛斯及其北方沿岸村镇提出要求。而此时此地,在他们身下的峡谷中,正是贾洛纳的第一支派瑞亚思队伍,特地赶来分一杯羹,将菲巴兹的财富带给伯姆多王,运回埃斯查卢那四面透风的城堡。
只要他们能顺利完成任务就行。
贾罕娜站在高高的山坡上,再度提高嗓门,用埃斯普拉纳语呼喊。她希望自己的语气可以传达出难以控制的欲望。
“尼诺,金子般的君王,我是芙鲁埃拉啊!我为你燃烧!”
他们透过雪松和松木的层层屏障,看到年轻的贾德将领又抬头看了一眼。他迟疑片刻,随即将铁盔重新戴在头上。
“搞定了,”罗德里格止住笑声,低语道,“我想你办到了,贾罕娜。”
“他把派向这边的小队召回去了。”阿马尔同样轻声说道。
“我到底干了什么?”贾罕娜特别加了小心,生怕再叫嚷起来。他们俩还没有做出解释。他们只是要求她到山上来,装出欲火中烧的假相。在当时来看,这件事似乎很有意思。
“刺激他。”罗德里格注视着下方山谷,小声说道。那支骑兵开始移动,变换队列,转向北方。“尼诺·迪·卡雷拉傲慢自负,但不是傻瓜。他在前后两个方向布下了斥候。倘若有一段平静的时间供他思考,尼诺就会做出正确选择,顺原路退回。你刚才夺走了他的时间和平静心态,他因为羞辱和怒火已经无法正常思考了。”
“他死定了。”阿马尔·伊本·哈兰平静地说。他也始终没把目光从峡谷移开。“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贾罕娜看到,北方开始冲锋。医师在山地林木之间,也能听到他们高昂的叫喊声中充满兴奋和威胁。在她看来,那密集阵形声势惊人。雷鸣般的马蹄声传到了山坡上。贾罕娜眼见尼诺·迪·卡雷拉带领队伍冲进峡谷尽头的阴影,就此失去踪影。
“太快了。”罗德里格说。
“快得要死。峡谷拐弯的地方肯定有个长矛陷坑。”阿马尔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