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了有半个时辰,只见前面山坡古松下立着一人,笑道:“怎么?不辞而别。”
尹福抬头一看,正是于莺晓。她头发蓬松,双手叉腰,笑嘻嘻立在那里。
尹福笑道:“后会有期了,我有急事要办。”
于莺晓格格笑道:“再见时恐怕是一堆白骨了,谁叫我没这个福气。不过,石室几口绝食断水,也是有滋有味的,不枉人生一场。我送你一柄宝扇上路。”说着,手一扬,一件东西飞到空中,尹福接在手中,原来正是恒山老母用的那柄桃花扇,扇面光滑,没有一丝破绽。尹福用判官笔刺的缺口,已被于莺晓补好了。
尹福作揖道:“多谢小姐赠扇,夏日再不会长痱子了!”
“你这老顽皮!”于莺晓说罢,飘然而去了。
尹福将桃花扇藏好,疾步朝山下走去。
行了一程,他影影绰绰看见前面有三个人影,其中有两个人仿佛抬着一个木箱。那三人走得飞快,尹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渐渐接近他们。
尹福定睛一看,那三人正是通臂拳名家张策和他的两个徒弟,红脸汉子韩占鳌和白脸汉子李兰亭。
尹福心想:莫非是这三人昨夜杀上山,劫走了光绪皇帝,那么光绪皇帝藏在哪里呢,一定是在箱子里。
那三人仿佛并未发觉尹福,只顾匆匆赶路,尹福见他们有三人,自己不敢唐突行事,生怕逮不着狐狸弄一身骚,或者鸡飞蛋打,不如寻找时机,以计取胜。
那三人一直往南走,走到正午见路旁有个酒楼,张策建议到酒楼内歇息一下,三个人抬着木箱进了酒楼。
尹福见张策师徒进了酒楼,自己也摸索着来到酒楼前,他探头一看,楼下坐着三三两两的酒客,有的独斟,有的对饮,桌上杯盘狼藉,没有张策师徒的影子。
尹福想:他们一定是上了二楼。他悄悄走进酒楼,拣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来。木柱前一个青衣老者正倚柱瞌睡,尹福身后有两个壮士喝得酩酊大醉,正在猜拳。
尹福坐了一会儿,没有听到楼上有什么动静,也不见酒保出来,有些纳闷。
尹福有些坐不住了,想上楼探探动静,正要起身,忽听那两个壮士中的一位哼哼唧唧地说:“兄弟,你听说了吗,这次太谷比武大会可有奇闻了。”
“什……什么狗屁奇闻,还不净……是些……陈谷子烂芝麻!”对面那个壮士唾沫星子乱溅,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江南神偷乔老爷盗了光绪皇帝的玉玺,此番要拿到太谷给弟兄们开开眼,他扬言要用这玉玺来换形意拳的秘笈……”
“哟,这可真是奇闻,这形意拳的秘笈是形意拳大师姬际可的遗世之宝,是姬大师当年在终南山岳武庙得到的《岳穆拳谱》,那形意门哪能交换?”
“那也未必,有了大清皇上的玉玺,就可以自称皇上,车毅斋就可以在太谷称帝了,那车毅斋的师父李洛能就可以追封太上皇,宋世荣没准能混个丞相,郭云深嘛,可以当个兵马大元帅,形意门可就抖起来喽!”
“山西人可是抠得很,一个算盘珠子恨不得掰八瓣,要说捧出一缸醋还差不多,要献出形意拳秘笈,真比登天还难啊!”
“反正江湖上的人都这么传说,俗话说,无风不起浪,兴许是真的。”
“离比武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咱哥俩也去凑个热闹,有枣没枣的,咱们也来它一竿子!”
尹福在这边听了,心想:看这个意思,是乔摘星偷了光绪皇帝的玉玺,这个飞天神鼠没什么本事,还想在江湖上出出风头,他到太谷参加比武盛会,高手如云,名侠似水,别说连《岳穆拳谱》换不出来,就是性命恐怕也难保,只可惜光绪皇帝的玉玺又不知流落何方了。
那两个壮士又神吹乱侃了一会儿,便趴在桌上酣然入睡了。
尹福再看那老者,鹤发童颜,仍在那里打盹,呼吸均匀。
★★★
尹福忽然感到一阵恐怖,楼下仅四个人,两人酩酊大醉,酣然入睡,一人一直微睡,就他一人还算清醒,酒保始终没有出来,难道这酒楼是一个鬼楼?
想到这,尹福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他悄悄地来到楼梯口,朝上面望了望,见没有动静,于是蹑手蹑脚地上了楼。但见张策和他的两个弟子韩占鳖和李兰亭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口吐白沫,人事不省。
尹福来到张策面前,俯下身,凑到他嘴边闻了闻,没有任何气味。他用力扳动张策的身子,连声叫道:“张大侠,张大侠!”张策一动不动。
尹福见桌上摆着几杯酒,他拿起酒杯,晃了晃,那酒有些浑浊。尹福认定是酒家在杯中下了药。他朝四外一望,没有找到那个木箱,他惦记光绪皇帝的安全,于是顺着楼后楼梯疾步而下,后面有个院落,吊着几只死猪,院角放着一排酒缸,酒香扑鼻。他见西面有三间房屋,于是推门进去,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床褥腌臜,陈设凌乱,墙上挂着一柄鬼头刀。
尹福走进里屋,看到了张策的两个徒弟抬的木箱,他走过来打开箱盖,里面什么也没有。尹福感到疑惑,怀疑是店主搞了换包记,于是走出后门,朝四野张望。
酷阳如火,蝉儿刺耳地鸣叫。一条小河弯弯曲曲,芦花飘扬,河上和小道上没有人迹。
尹福正在彷徨,忽见芦苇荡里漂出一只小船,船上立着一个渔家姑娘,她浑身银白,细挑的身材,娇美的脸蛋儿配着一副俏丽恬静的眉眼儿。她微仰着头,轻摆着腰,像一球随风飘荡的柳絮,轻盈盈的。
尹福高声叫道:“姑娘,姑娘!”
渔家女问道:“老爹叫我有何事?摆渡吗?”
尹福问:“姑娘,你可看见酒家抬着一个箱子?”
姑娘笑道:“我看到酒楼的老板推着一个泔水车往南去了。”
尹福正要追,渔家女道:“你是不是要找那个酒楼老板?”
尹福点点头,说:“我找他有要紧事。”
渔家女把船划了过来,纵身上了岸,说道:“我这船行得快,你上船来,我划船追他。”
尹福见渔家女言辞恳切,便与渔家女跳上了船。
渔家女撑篙,轻捷如燕,小船似箭一般在水中飞行。
“我看你上船的动作,一定是武术行家。”渔家女问。
尹福笑笑说:“会一点花拳绣腿。”
“你找老板有什么要紧事?”
“他欠我的银两。”尹福胡诌道。
渔家女忽然一指前方:“那就是酒楼老板。”
尹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林阴道上,一个又黑又胖的家伙推着一个泔水车疾行。
尹福刚要说话,只见渔家女将篙一扔,跳下水去。尹福正在惶惑,忽觉船身颠沛,小船一歪,身不由己,“扑通”掉入河中。
尹福不识水性,拼命在水中挣扎。那渔家女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她像鱼儿一般游到尹福身边,用手按着尹福的头在水中扑腾着。尹福一连喝了几口水,一忽儿便人事不省了。
尹福醒来时已躺在岸上,浑身被绳子绑着,动弹不得。渔家女呵呵笑着立在一边,树底下那个又黑又胖的家伙靠在泔水车旁正扇着大蒲扇纳凉。
尹福见那黑胖家伙双目失明,有些面熟,猛地想起怀来县城妄图玷污瑾妃等人的那个家伙。
“怎么,尹爷,不认识爷们了,我就是鼎鼎有名的燕山大侠黑旋风啊!”那家伙“嘿嘿”笑着,露出黄兮兮的牙。
黑旋风又指着渔家女说:“这就是我的干女儿岚松,我们这一路上跟得好苦,我这干女儿七十二变,一会儿变成酒家女,一会儿又变成渔家女,一会儿还变成烟花女,她可不是一般人物。”
岚松问:“爹爹,这个尹福怎么处置?”
黑旋风皮笑肉不笑地说:“我要是杀了他,江湖上的人会笑话我,笑我乘人之缚下手,可我要是放了他,那这位真龙天子可就是‘煮熟的鸭子——飞了’。”他用脚踢了踢那个泔水车。
尹福明白了,光绪皇帝一定关在泔水车中。
黑旋风又说:“我嘛,被人瞎了一双眼,从此不见光明,后半生在黑暗中生活。我要挑了他的筋,废了他的武功……”说着,刷地拔出一柄尖刀,杀气腾腾地走到尹福面前。
尹福一阵心酸,心想:落在这个杀人魔王手里,真是晦气!我英雄一生,没想到落得这般下场,皇上也救不出来了。
尹福想着,落下一行热泪。
这时,只觉一股劲风刮来。劲风击打着尹福的脸,使他睁开双眼。只见黑旋风手中的尖刀飞向空中,黑旋风踉跄了几步,岚松也被击得连连后退。尹福觉得身子一阵轻松,低头一看,身上的绳索齐齐切断,自己没有了任何束缚。
黑旋风听了,惊恐万状,推起泔水车就走。尹福大步冲上,一掌朝黑旋风头部击来。黑旋风猛听脑后生风,朝左一闪,尹福扑了一个空。岚松抽出宝剑,朝尹福刺来。尹福使出八卦掌中的连环掌,一跃而起,两掌同击,连击六掌。岚松右肩中了一掌,疼痛难忍,朝南逃去了。
第31章
尹福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骑着一头毛驴,在前面树林里一闪即逝。那背影有点熟悉,好像是方才酒楼里那个倚柱小憩的白发老人。
好神的功力!尹福暗暗喝彩。
黑旋风叫道:“哪里来的一股狂风?”
岚松道:“爹爹,不好了,尹福的绳索全断了!”
黑旋风听了,惊恐万状,推起泔水车就走。尹福大步冲上,一掌朝黑旋风头部击来。黑旋风猛听脑后生风,朝左一闪,尹福扑了一个空。岚松抽出宝剑,朝尹福刺来。尹福使出八卦掌中的连环掌,一跃而起,两掌同击,连击六掌。岚松右肩中了一掌,疼痛难忍,朝南逃去了。
黑旋风听到岚松逃去的脚步声,叫道:“你这不忠不孝的畜生,怎么竟撇下老爹一人跑了?”
尹福扑向黑旋风,黑旋风有些惊慌,连连后退,尹福步步紧逼。黑旋风退到一棵槐树前,朝上一跃,贴到树干上。尹福也朝上一蹿,去抓黑旋风。黑旋风又一跃,贴到另一棵树干上。尹福暗暗吃惊,心想:这个土匪双目已瞎,居然能准确无误地蹿来蹿去,真是一身好功夫。
尹福抽出那柄桃花扇,往上一蹿,朝黑旋风扇去。正值黑旋风双手一扬,尹福知有暗器袭来,身子一闪,扇子歪了一点,没有扇中黑旋风。黑旋风的连珠飞镖齐齐扎在尹福身后的树上,共有五枚!
尹福闪过连珠镖,又去追黑旋风。黑旋风跑了一程,退到河边,无路可走,只得“扑通”一声,跳入河中。
尹福不识水性,只能怔怔地望着黑旋风破水游去。
这时身后有一个人开了腔:“你这个人,何苦逼得一个瞎子跳河?”
尹福回头一看,是个胖和尚,生得眉如漆刷,眼似黑墨,疙瘩的一身横肉,胸脯下露出黑肚皮来。
尹福有些气恼,说道:“你是哪个庙里的和尚?不问青红皂白,插什么杠子?”
胖和尚道:“实话告诉你,我是五台山五郎庙的癫狂法师,专好打抱不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说着,一招“猛虎出山”朝尹福击来。尹福已在河边,朝旁边一躲。险些掉到河里,他惦记救光绪,不愿与这和尚纠缠,于是抽出了桃花扇,想把和尚扇倒脱身。
癫狂法师一见这桃花扇,眼睛一亮,叫道:“你怎么把我那相好的扇子拿来了,你一定是个盗贼!”
尹福一听,暗想:这扇子的主人是恒山老母,这个和尚莫非与恒山老母有什么关系。
癫狂法师从怀里摸出一颗小丸,含在嘴中,呵呵笑道:
“天下只有我和恒山老母能破这柄神力之扇!”
尹福用桃花扇左扇右扇,癫狂法师竟毫无知觉。尹福见桃花扇在他身上不起作用,便收起扇子,抽出判官笔。
癫狂法师也从怀里抽出一个小兵器,尹福凝眸一瞧,是一块小砚台,锃亮闪光,好像是铜的。
癫狂法师笑道:“咱们两人这兵器都属文房四宝,可算是武林中稀罕兵器。”说着,揽台朝尹福心窝击来,尹福急忙用判官笔招架。“哐啷”一声,宝砚与判官笔相撞,溅出无数金星,耀人眼睛。
尹福和癫狂法师都觉得虎口一麻,尹福退了两步,癫狂法师退了三步。
癫狂法师问:“恒山老母现在可好?”
尹福回答:“她已归天了。”
“什么?是你杀的?还是那个姓于的丫头杀的?”癫狂法师眼睛几乎凸出来,满是血丝。
“是她自作自受,自取灭亡。”尹福的话像是一字字蹦出来的。
“这么说,是你杀的。”癫狂法师的牙齿咬得格格响。“五年前,有个姓于的丫头在比武中击败了恒山老母,占山为王,恒山老母甘愿辅佐她。我到恒山与姓于的丫头交手,结果也大败而归。我回到五台山后刻苦练功,整整修炼了五年,发誓要战胜那个姓于的丫头,夺回恒山,与恒山老母团聚,如今我正要奔向恒山。”
“那我劝你别去了,恒山老母已经不在了。”
“你要知道,我对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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