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极为结实。他把绳子一端系在酸枣树根,一端扔下去,给每人发了一个带橡胶颗粒的手套,以增加摩擦抓力。做完这一切,薛青尸率先兔子一样在崖壁一点一点降了下去。
我当过兵,这种岩降当然不在话下,木偶和sheep都是户外爱好者,所以也都顺利到达底部。这个窑洞的剖面成弧状,像臂弯一般包围着前面的小院,小院一端是土灶,一边就是堆积如山的骨头。
我们围在旁边,看这一堆森森白骨在残月下发出幽幽的微光,凭直觉,这窑洞里的老头绝对是个狠角色。
我问薛青尸:“这老头睡觉真的这么死?作为江湖人士,不是都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么,他就不怕敌人的袭击和小贼偷东西?”
薛青尸双手叉腰,面对土崖语带无奈道:“这个老怪物浑身水火不侵,刀砍斧斫都伤不了的。我敢说,今天即使我们带了雷管炸药,把这土窑炸塌了,第二天,他还会毫发无损地爬出来,继续拣他的骨头。他有恃无恐,一睡觉就等于入了定。”
sheep和木偶同时猛回头,又同时开口吼道:“未来战士?”薛青尸道:“是啊,我就是百思不得其解,一个人的肉体为什么能够修炼到如此地步,估计庞老师也一时难于解释。”
薛青尸的说法我是相信的,的确,被这样一个人物追杀,打不死也会被活活累死,心理压力也太大了。难道我们就没有办法了?
sheep斩钉截铁说:“办法肯定有的,上天不会造出没有弱点的东西,只不过我们没有发现他的罩门而已。”
薛青尸道:“恐怕来不及了,我今天叫各位过来,就是想要集思广益,听听你们的高见。那么现在,你们明白我为什么急切地要成为庞老师的学生了吧。”说完这句话,薛青尸期待地看着我们,期望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我和sheep互相看看,一起摇了摇头,我说:“老薛你别急,办法总会有的,人多力量大。”
木偶这家伙胆子极肥,听说老头不会醒,就打开手机照亮,直接推门进去,我知道这小子又是古玩瘾发了,想去踅摸一圈。
可能是屋子小,他转了不到三分钟,就听见里面传出了声音:“这老头也太穷了,什么都没有,怎么连个少数民族工艺品都没有。”
又听见木偶“嘿嘿”怪笑一声,叫道:“这个东西好,铜的!”我看看薛青尸,后者表情是云淡风轻,看来即便木偶在里面唱戏跑步,薛青尸都不怕捡骨人翻身坐起。
但是,随后发生的事情令大家都表情错愕,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半分!
窑洞里传来一声闷响,好像谁在井里扔了一根炮仗,木偶风卷残云般突破高粱杆编成的窑洞门,直直飞到我们面前,当作手电的诺基亚手机还被叼在嘴里,手里多了一个黑乎乎的小东西。我们急忙围过去,用手机一照,原来是颗铜铃铛。
扶起木偶,这厮面色苍白,微凸的额头上覆着一层细密的汗珠,语无伦次道:“我进去没发现别的,就在老头,腰上找到这颗铃铛,但是,是空的,不响。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在背上,我就飞了出来,我靠,头一次飞这么远,有点头晕,跟晕机差不多。”
我们用手机仔细看看这颗铃铛,是黄铜铸造,奇怪的是并没有铃胆,难怪木偶说不响。铃铛的用料考究厚重,上面是阳纹的怪兽花纹,三个凸出的汉字:镇魂歌。是什么力量让木偶这一百多斤平飞近十米远的?我们不禁一起转身,面向窑洞门口。
早有幽灵一样的黑影出现在洞口,他好像自始至终都在,静如深水看着我们,捡骨人醒了!我们几个顿时炸了锅,散开成一个扇面,无意间形成了防御的架势。
捡骨人稍有一点驼背,他背手一步一个脚印走到扇面的焦点位置,挨个将我们巡视一番。
最后他面向木偶,伸出手来——他是在索要铃铛。木偶跟我说:“老王赶紧把铃铛给他,别把他弄火了,我可不想变成脱骨扒鸡。”
我没理木偶,转向薛青尸问道:“你不是说跑起火车他都不会醒么,现在怎么解释?”
薛青尸一面虎视眈眈防着捡骨人,一面给我说:“妈的,尽信书不如无书,古人就是这么记载的。我以后不再看书了,也不给希望工程捐款了。”
sheep说:“肯定是铃铛搞的鬼,我们要是不摇动它,绝对没事。先想想怎么对付了老怪物,回去再慢慢研究。”
木偶喊道老王,赶紧把铃铛给他,他拿回了东西就人品爆发,放我们回去了。我想想也有道理,这东西对他来说似乎很重要。
正要抬手抛出去,薛青尸断然喝道:“不要!你给了他,我们还是一样的麻烦,铃铛如果在我们手上,他反倒可能投鼠忌器,不敢大打出手。”
我问道那现在到底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耗着,不行就(W/U)主动出击吧。
薛青尸道:“那你是自投罗网,我们几个对他来说微不足道,你确定你抵挡得住给木偶的那一击?”我来不及回答,就觉得厉风扑面,捡骨人首先扑向了木偶!
看来他听不懂汉话,不知道铃铛在我这里。
木偶一看对方来势凶猛,怪叫一声,不假思索就把手机重重砸了出去,捡骨人探手一接,一看不是他的铃铛,即刻抛到身后,枯爪拖动长袍水袖,再次直取木偶锁骨部位。好在木偶的手机令他停顿片刻,我踢出去的左腿堪堪扫到了其小腿胫骨。
因为情势危机,加上薛青尸把对手描述的战斗力超强,故而我这一腿力道十足,捡骨人瘦弱的身体被踢得踉踉跄跄,眼见站不稳了。一看形势有利,我跳起前扑,同时曲肘拧腰,照着对手的后颈用右肘重重砸下。根据唐朝山教给我的,肘膝乃是人体最为坚硬的部位,故而现代的号称“八条腿运动”的泰拳经常采用,而且往往一招制敌。
这一系列动作我一气呵成,完成得极为酣畅淋漓,如果打分,肯定在九点八左右。所以我极为自信,捡骨人非死即伤,断然没有站起来的可能。果然,受到这么凶悍的攻击,捡骨人不由自主猛烈喷出一口气,耷拉着脑袋跪倒在地。
战斗如此快就结束,确实出乎意料。我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满腹狐疑转向薛青尸,这就传说中的未来战士型选手?
薛青尸急忙向我们招手喊道:“快跑,向车子方向跑,我们对付不了他的。”
我心想对手都被我打得烂泥一堆,还跑个屁,但是木偶和sheep却不管,在我背后开始狂奔,鞋底在黄土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听得我心里发毛。(人)
难道他们没看到我干净利落收拾掉了敌人吗?我回头向捡骨人倒下的地方看去,才发现,那里竟然空空如也!
这一下我慌了神,急忙向左右张望,一个脖颈几乎被折断的老人,他能去哪儿呢?我一边提醒自己冷静下来,一边拔出军刺防备遭到突然袭击。
这时他们三个已经到了车边,一声紧一声地召唤我,我看他们这样勃然大怒,特别是薛青尸,我大半夜陪你来,你却自己先开溜。
我骂道薛胖子是男人你就别走,明朝的妖怪都被老子打得抱头鼠窜,还怕……,还没发泄够,突然肩头一沉,一只黑手搭了上来,我遍身血液上涌,出于本能把军刺往后刺去,同时缩身一滚,到了两米以外。
面对我的,果然是出奇平静的捡骨人,他的脖子已经完全恢复,小腹还插着军刺,整个人看着像是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又像有着极强吸引力的黑洞,令我忍不住有点眩晕。
我这才明白薛青尸的意思,原来任何伤害对他都只是暂时的,片刻之间就可以完全恢复,换言之,即使被挫骨扬灰,他大概也能够顺风聚集,再次站起来。
我眼睁睁看着捡骨人从小腹抽出军刺,用手在伤口抚摸几下,大步走了过来。我现在手无寸铁,只能按照“豹形”形意拳的警戒要求,含胸拔背严阵以待。捡骨人却不慌不忙,伸出三个指头晃了晃,然后把军刺倒提着递给我。
这是什么意思?他此举搞得我满头雾水。
薛青尸在远处喊道:“他是不是认识你?”我说:“算认识吧,我在公交车上给他投过一块钱。”
薛青尸道:“那我知道了,他的意思是给你三次机会,现在你已经浪费一次了,刚才放了你一马,没有在背后偷袭你。”
我小心翼翼去接军刺,脑子高速运转着,怎么来对付这个敲不烂锤不扁的铜豌豆呢?军刺一到手上,我已经下定决心,不是鱼死就是网破,先下手为强,出手!猛跨一步切入中门,左拳上钩,军刺反手刺向捡骨人心脏!
如果对手是个普通人,这招下去我就会被喷射的鲜血浇个结实,但是捡骨人不同,我看到雪亮的三刃尖露出后背,他滴血不流,甚至还微微一笑,似乎在鼓励我可以再刺深一点。
“第二招了,老王,不行就赶紧撤吧,你和他不是一个量级的。”木偶叫道。我喘着粗气道:“你看我这样子,还能走掉么?今天他是猫捉耗子,不玩死我决不罢休。”木偶喊道:“铃铛,把铃铛给他,看看什么反应!”
他这话提醒了我,赶紧退后一步,规规矩矩把铃铛拿出来,递给捡骨人。捡骨人接过铃铛,别在腰上,再次慢慢拔出军刺,倒着给我,同时伸出一个指头,意思很明显,最后再让我一次。
我扭头看看那三个人,颇为雄壮地喊道:“兄弟们,我下一把估计在劫难逃,你们开车走吧,我拖着他。对了薛胖子,你回去好好学习,争取早日揭开这个怪物的秘密,为我报仇啊!”
木偶说:“别急,他知书达理知恩图报,不会主动伤害你的,你坐那慢慢思考,想到好办法再动手。”
薛青尸道:“算了,我们把你丢在这里,哪有脸面再回去见人啊,再说还是我拖着你来的。不如大家商量一下,反正这家伙听不懂汉话。”
说着他们三人走了过来,我们盘腿坐到黄土地上,召开临时战前分析会,捡骨人倒也很有涵养,幽灵一样披着黑长袍,守在一边不动。
薛青尸首先开口道:“你们觉得,他有没有弱点?”“这种废话你就不要问了,肯定是有,就看怎么去找了。”木偶说话间隙居然还打了个呵欠。
sheep这么久没有说话,好像在思考什么,他摘下眼睛哈了口气,一边用衣角擦一边说:“他的弱点分两种,一是肉体上的,一是精神上的。肉体上好说,多招呼几个地方,总能试探出来,至于精神上,就不好弄了。难道和那个明代将军说的,肉身盔甲?”
我摇头道:“不会,肉身盔甲是刀枪不入,我哪里能伤他毫分!”
不过受到启发,想起一个故事来,当年郑成功手下有个番僧,浑身刀枪不入,所以非常骄横,军中人都拿他没有办法。后来有人出了个主意,派一个半裸西洋美女去勾引他,番僧一开始不为所动,最后实在把持不住,闭上眼睛。军士即刻冲进帐中,挥刀削去了番僧脑袋。
“依你的意思,他也是用同样的方法,可以自如地控制肉体,受伤后不出血,还可以令伤口迅速复原?”薛青尸问道。
我慢慢点了点头,说这能这样猜测了,但即便这样,我们还是很难让他乱了心神,这荒郊野外臭气熏天,不要说西洋美女,就是女鬼也难找。
sheep道:“老薛,事到如今,你就把你知道的东西都说出来,大家有个参考,这捡骨人看来你研究了很久,他是具体什么来历?”
薛青尸挠头道:“自从知道李莲生下了‘火符’来追杀我,我就把他身边的各路人马都分析了一番,叶车四皓的具体来历无人知晓,分别是捡骨人、磨镜叟、琢玉姥和听风客。大概构成了老、中、青三个阶层。”
“他大爷的!这邪教组织还挺重视人才培养,以老带新,培养新生力量,阶梯型的队伍建设都整出来了。”木偶抱着脑袋不住慨叹。薛青尸则自顾自开始介绍捡骨人的来历……
这情形看着确实无比滑稽,一个阴森森死神般的人物默默站在一旁,边上他的敌人像博物馆解说员一样,在对他做着详细的介绍。
捡骨人最初是上座部小乘佛教的一名洗象人,身份卑微,根本没有机会进入法堂听讲,只是在每日干完活,悄悄站在大殿窗户边上,合掌偷听。时间长久之后,首座和尚发现窗下的木板被磨出了浅坑,这才知道他的行为。
首座慈悲,破例允许他干完活进入法堂听讲。有一天大家都在静坐,他忽然大笑一声,居然飞身上了屋脊,从此不再开口说话,成天呆若木鸡,却无端有了诸多神异。
首座乃是大理段氏后人,武功自然卓绝,只不过苦于自己也没有开悟,无法鉴别这个洗象少年的证量,便决定派遣他到中原禅林,让开悟的禅师给个印证。
李莲生的父亲,也就是前任宗主知道了洗象少年,便制止他到中原,重金延聘过来,成为四人之一。
据说此人从首座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