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孩子气了,斯苔娜,”她弟弟说,“这里会有人花大价钱看你出丑。”
斯苔娜歪了歪头,一脸疑惑,说:“你是不是说……”
“你是知道的,克莱姆叔叔一直认为你该对爸爸的死负责,”他说,“那老山羊……叫什么名字来着?就是当初把你抓起来的那个警察。”
“卡尔·温特斯。”斯苔娜说。
“他一直在盯着你呢,”他说,“好像你就是电影‘逃亡者’中描写的那个大罪犯。他到死都不会放过你。”
斯苔娜笑了起来,觉得他对温特斯的分析毫厘不爽。
但马里奥不觉得好笑。“听着,我就住这儿,斯苔娜,”他说,“我知道这个城市里的一切谣言。我刚回来的头六个月里,休斯顿警察局隔天总要找我一次。肯定是克莱姆叔叔暗中捣鬼,肯定是他。”
斯苔娜低头瞧着双手。火灾之后,他们的家人非但没帮助她和马里奥,反而落井下石。“他还在警察局当队长吗?”
“六个月前退休了,”马里奥说,“但请相信我,他手下那帮人还听他的使唤。如果他说有新进展,还不知道要干什么呢。”他走进厨房,拿出半瓶红酒。“喝点吗?”他把酒瓶递给斯苔娜。
斯苔娜推开酒瓶,问:“克莱姆叔叔为什么找你麻烦?”
“我怎么知道?”马里奥抹了抹胡子。“他是个疯子。也许他认为我俩都卷了进去。我的一个朋友在酒吧里看到了佩勒姆一案后对你的电视采访。坐在他旁边的那个家伙从纵火案里知道了我们的名字,他说当时我们正睡在一起,并由此断定我们要摆脱父母。”
“天哪,”斯苔娜说着拿起一个沙发垫抱至胸前,说,“你真的认为克莱姆叔叔会说出这种胡话吗?”
“我敢打赌,是兰德尔的家人散布这种谣言的。我猜,他们认为只要让大家都知道我俩是情人,那么人们就会以为是我使你怀的孕。”
“真可怕,”她愤怒地皱起眉头说,“这个故事可能就是兰德尔自己编造的,马里奥。这像他说的话。”
“我要去打断他的狗腿!”马里奥又喝了一口酒,用手背擦擦嘴巴。“他妈的,我等他多年了,我要亲手扒了他的皮。你知道他现在住哪儿吗?我要找一帮人,教训他一顿,让他一辈子忘不了。”
“不,”斯苔娜吼道,“不要说这种话。我们是要教训他。”她开始大口吸气,似乎控制不住自己。“但我不想那样按他一顿。我只是要跟他面对面较量。但我一见到他就控制不住自己。”
她弟弟将酒瓶放在茶几上,坐到斯苔娜身旁。姐弟们半晌没吭声,只是呆呆地瞅着房问。
“我爱你,斯苔娜,”马里奥说,“我不能让别人伤害你。你受的伤害够多的了。如果不是你,我早就不在人世了,”他的声音沙哑了,眼睛看着别处,“你怎么知道我的感觉?我身上没有伤疤。每当我想到你的伤疤,总是想不通,为什么被烧伤的不是我呢?”
“别提它了,马里奥,”斯苔娜用棉纸轻轻擦了擦眼角,说,“别,每当你这么说我总很难受。”
马里奥还是往下说。“小伙子脸上有几个疤并不是世界的末日,”他对她说,“我记得妈妈总是说你有朝一日会成为得克萨斯小姐,甚至要让你当美国小姐,参加表演。”
斯苔娜拍了拍他的手。“所有的母亲都有这种可笑的梦想,”她说,“但那不是现实。再说,我从来没想过要当美女。那是妈妈的美梦,不是我的美梦。”
“你够漂亮的了,斯苔娜,”马里奥继续道,“你怎么就不会成为美女?”
斯苔娜简直受不了,但她强忍泪水。她必须比他坚强。是她的坚强一直支撑着他俩。她经常想,万一马里奥与父母一起丧身于大火,她也许会自杀的。然而,她忍受了一次又一次的痛苦的整容手术。她清楚,如果要将十四岁的弟弟抚养成人,就必须在众目睽睽之下形同常人,并且有一份工作。
布拉德·爱默生就是那时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的。他跟斯苔娜的父亲在建筑公司共事。他到她家来过,跟她见过几次面。悲剧发生后,布拉德一直关心和支持他们,主动抚养起斯苔娜的弟弟,以免当局将他送给他人领养。他比斯苔娜几乎大二十岁,而当时斯苔娜只有十八岁,但她觉得自己不知不觉地爱上这样一个慷慨仁义的男人。
开始时,她只是布拉德家的小姑娘,伤痕累累。她很乐意听他教导怎样打扮,怎样待人接物。他给他们安排社交活动,挑选朋友。她没有别的靠山。他闯入了她的生活,成了她的保护神。
现在她明白了,布拉德为什么后来厌倦了她,要跟她离婚。她对马里奥无微不至的关怀构成了他俩之间的芥蒂,这一切从她当上检察官时就开始了。斯苔娜姐弟之间的纽带牢不可分。他俩曾同甘共苦。一个未曾亲历其境的人不可能理解他俩互为依存的感情。她总是允诺布拉德,一等她将马里奥送进大学,她将为他奉献更多的时间和爱情。他是那种喜欢被人悉心照料的男人,每晚回家时总能享用到热乎乎的饭菜,妻子待他百般恩爱。然而,斯苔娜在格罗曼的调教下,开始了自己的事业,经过多年的努力,最后成了一名充满自信、事业有成的女性。
斯苔娜抓住马里奥的手,紧紧握住。“不必担心,”她说,“我今晚回达拉斯,跟格罗曼谈一谈,问问他的看法。既然兰德尔回来了,我们就不该莽撞。我们随时可以重审此案。有霍利的帮助,我们也许能发现什么,证明他才是纵火犯。”
“霍利今天也在场?”马里奥警觉地问。
“对啊,”斯苔娜说,“为什么问这个?”
“那么她将处理此案?”
“我不知道,”她回答,“现在谈这些为时过早。我还不能肯定会不会立案,马里奥。证据不足,兰德尔又想把祸水引到我身上来。只有找到新证据,我们才能指控他。但过了那么久,很难找到新证据。房子都烧成了灰,也找不出什么。案子拖得太久,这就是要害所在。”
“你是说他们会让兰德尔逃脱惩处了?”马里奥怒气冲冲。
“有可能,”斯苔娜说,“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逍遥法外。”
“这不公平。”他说。
“是不公平,”她耸耸肩膀,“生活并不总是公平的。”
斯苔娜起身要马里奥驱车送她去机场。
“留下住一宿吧,斯苔娜,”他劝阻说,“我们找一个高档饭店,一醉方休。”
“不行,”斯苔娜说,“我今晚还要跟布拉德以及我的律师见面,讨论财产分割的问题。”
一提到布拉德,马里奥的表情就变得柔和了。尽管斯苔娜的丈夫不苟言笑,但马里奥十分敬重他,感谢他为自己做的一切。“向他问好,”他说,“如果他出差来休斯顿,请他一定打电话给我。”
“行。”斯苔娜说。
“你俩能和好吗?”
“恐怕不能,”斯苔娜说,“他找到了别的女人,马里奥。离开我前几个月,他就找到了。”她耸了耸肩膀。“她,十四岁,很漂亮,身上一处疤痕也没有。他既然有了她,还要我干吗?”
斯苔娜用弟弟的电话请萨姆在达拉斯接她。他答应了。在驱车去霍贝机场的路上,姐弟俩谈着马里奥的爱情生活和他近来的摄影任务。登机前,斯苔娜伸手捋乱了他的头发。“这么说,你正和一个空中小姐约会了,”她笑着说,“你不认为该成家了吗?”
“呸,斯苔娜,”他调皮地一笑,“我脾气坏,也许永远不会成家。这个城市美女如云,我想先阅尽春色,然后刹车,把枷锁套在脖子上,与她结婚。”
斯苔娜皱起眉头,心想:他怎么会变成这么一个花花公子?马里奥走开了,转身向她挥手告别,斯苔娜登上飞机。
塞缪尔·温斯坦的办公室坐落于中心高速公路和模仿鸟大道交叉点附近,离达拉斯公园区和医科大学校园不远。房间里陈设优雅,十分宽敞,墙壁裱糊精制,四个打扮利落的女子正在文字处理机前劈劈啪啪地忙于打字,回复电话。萨姆、斯苔娜和布拉德·爱默生走进接待室,萨姆已准备好一式两份的表格,上面列着夫妻俩的财产和责任,分别放在他俩面前的桌子上。
布拉德的服饰使他看上去不像五十四岁,紫红色外套里穿一件黑色丝绸T恤衫,裤腿修长,脖子上挂着金项链,好像四十岁刚出头。
当斯苔娜看见他右耳垂上又增加了一个钻石耳坠时,差点笑出声来。但即使不精心打扮,布拉德,爱默生也总是看不出上了年岁。尽管他的头发已经变白,不再是亚麻色,但脸庞总是晒得黝黑,不见一丝皱纹。他的身材也总不胖不瘦。每当他展露笑容,不同年龄的女人都会顾盼回眸。他个子不大,但十分强壮,多年的建筑生涯锻炼了他的体格。
“马里奥问起过你,”当萨姆出去接一个重要电话时斯苔娜说,“我今天见过他。他要你去休斯顿时给他打电话。”
“哦,真的吗?”布拉德说,“你去休斯顿干吗?”
斯苔娜告诉他,兰德尔露面了,布拉德哼了一声,扭头看着别处。“他回到了休斯顿,布拉德,”她告诉他,“这是我们重审这个案子的良机。这意味着我可以最终发现那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到底是不是兰德尔放的火。”
“你为什么要自寻烦恼?”他说,“即使将兰德尔逮捕归案,也不能让你父母死而复生了。斯苔娜,你最大的毛病就是沉湎于过去。你应当关心未来。过去的事情是无法改变的。”
斯苔娜的心往下一沉。这种话她听了不知多少遍。布拉德从不理解她要找到罪魁祸首的迫切愿望,她要报仇。他怎么会指望她忘掉所有的痛苦,所有被迫忍受的折磨,忘掉她父母的惨死?“如果你的脸上留下伤疤,”她怒气冲冲地说,“我敢打赌。你就不会如此大度,忘掉一切,饶恕一切。”
“兰德尔回休斯顿干吗?”布拉德说。
萨姆出现在门口,说:“很抱歉,打断了你们的谈话。”
“他在圣·伊丽莎白中学找到了一份足球教练的工作,”当萨姆往桌边走来时斯苔娜继续道,“但我要告诉你,”她补充说,“这一回我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这不是你和任何人阻拦得了的。我不但在达拉斯有关系,而且在休斯顿也有关系。我不再是一个刚满十八岁的毛丫头了。”她敲着桌子,想证明自己跟布拉德同样成熟。“法医技术现在提高了,我们检察院有一名无所不能的侦查员,困难再大,我们也会挖掘出证据来侦破此案。”
“你想的真美,”布拉德干笑一声,“你已毁了我们的婚姻,你就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夏洛克·福尔摩斯也与我无关。”
“是你毁了我们的婚姻,”斯苔娜喊了起来,“是你和你那个不要脸的小娼妇。她难道不是一个下贱的脱衣舞女吗?你还能做什么好事,布拉德?”
“我们该谈正事了!”萨姆说,他看出了斯苔娜和布拉德之间的冲突。他不想把这里变成大喊大叫的竞赛场。他们是来处理离婚问题的。
“我准备好了,”布拉德朝手表瞥了一眼,说,“我不想为此浪费一个夜晚,温斯坦。我还要赴宴呢。”
律师提出,有一笔钱他感到应当公平分配,接着,他靠在椅子上,等待布拉德作出反应。
布拉德盯着斯苔娜。“我没有这笔钱,”他蔑视地瞧着斯苔娜说,“所以我的律师今天没到场。我不能就为了坐到这儿作茧自缚而把金钱拱手奉送他人。我不止一次地说过,我现在手头很紧。”他挪了挪身子,没法冷静下来。“生意不好,”他的声调渐渐平缓,继续道,“我不得不动用积蓄来支付业务开支。我打算把手头的几个新项目做完之后就把钱放回去。”
“这不是真的,”萨姆直截了当地指出,“你一直在隐瞒资产,更有甚者,你从两人共有的银行账户上取的钱,根本没有用于业务,而是用于你那奢侈的生活。”
“你他妈撒谎!”布拉德涨红了脸,火冒三丈。“我过什么奢侈生活?我是个搞建筑的。因此我需要脱下穿得臭汗淋漓的工作服,不时打扮一下。”他扭头面朝斯苔娜,喝道,“你都不能让一个老家伙穿点新衣服吗?他妈的,你还想从我这里剥夺什么,我那狗娘养的工作?”
“你说的不完全,不是吗?”萨姆说。他认为,他已花光了他们的积蓄,为他的女友买了昂贵的礼物,这样他就能带她外出旅游。“你并没有把钱全花在业务上,不对吗?似乎也没有记录表明你的话确有根据。”
“你是什么意思?”布拉德把怒火转向了温斯坦,说,“你操了我妻子,是不是?你这小臭狗屎。你操了我该死的妻子。我从你脸上就看得出来。”
气氛紧张。斯苔娜低头看着双手,温斯坦用他的笔轻击桌面。
“你们这帮该死的律师都是�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