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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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年-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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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云拨弄好了火盆,找来几个细长的红苕,煨在明碳中,然后又抓了一把花生洒在盆外,这才端个板凳过来坐好。
  “放着那么多炒花生你不吃,又这样捣鼓?是嫌家里花生多了索?”周明杰一边伸了手烤火,一边声音不善的问。
  周云偏着脑袋:“不一样嘛。”小脸烤得红扑扑的,看着特喜庆。
  过一会儿,约摸也有半小时了,周云拿着火钳来回拨弄。周明杰不单吸了一些灰尘,也有点成为花脸的趋势,忍不住黑着脸,咬着牙低声说:“你有完没完?”
  周云仰着小脸看了自个儿模糊的老爸一眼,努努嘴:“你又不是不吃。”
  冯嘉生看戏看得舒爽,乐呵呵的笑,不过也少不了说上一句:“你要跟你大哥哥一样就好了。乖点,听话点,莫这么扭。”
  “他是他,我是我。”周云撅起嘴。
  “学着点有啥不好的?那样我们就更疼你了撒。”冯嘉生哄道。
  周云把嘴嘟得老长:“还不是重男轻女。”一脸不屑。
  “你跟哪儿听的?拿回家就胡说!”冯静从灶屋出来,闻得周云的胡说八道,不由好笑。她把端着的臊子摆桌上然后招招手:“端饭去。”
  “我饱了。”周云打个哈欠。
  “饱个头,还不麻利点。”冯静训斥。
  “就饱了,饱了。我红苕还没吃,一会儿就不好吃了。还有花生,也还没吃,要吃了饭就没肚子了。”周云条条道道的掰,还跟着压手指,听得细微的声响。
  周明杰终是没忍住,在她手背上打了一下:“还是嫩骨头,掰断了咋办。”
  周云很想说自己力气没那么大,可是又怕老爸真发起火来,自己没办法全身而退,当下乖巧的把手下垂到两旁,讨好的咧开嘴,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牙床。
  “说话居然没漏风。”夏慕调侃。
  “怎么?羡慕啊?”周云回击。
  “真不吃饭?臊子面哦。”冯静诱骗。
  周云舔舔嘴唇,坚定的摇头,尽管唾液开始疯狂的分泌。
  “好吧,那你看着你妹妹去。”冯静无法,只得妥协。
  周云便慢腾腾的踱进屋,“照顾”周想的小脸去了。待到众人吃完饭,这才屁颠屁颠的跑去洗碗。
  冯静看她搭着凳子爬上去,伸长了手,拿着丝瓜瓤哼着儿歌乐颠颠的洗涮,心里冷汗直冒。
  “你下来。”冯静回过神来,把手中的抹布扔灶头上,挽起袖子,拉着周云的头发说。
  “不。”周云拒绝。
  “你还拧起了?嘿哟。下来。手花了咋办?莫等会儿流着血使劲儿的哭。”冯静索性连凳子一起往旁边端了一点。
  周云看着自己满手油腻,张开嘴,吼一声。
  冯静又吓了一跳,觉得这娃儿从换牙开始就古里古怪的。
  “找人看一下?”冯静自言自语。
  在冯静想着要不要找个阴神子给周云招招魂什么的当儿,周云打个寒战,迅即的跳下凳子,跑外面用香皂洗手去了。
  看着小姑娘跟兔子一样的机灵劲儿,夏慕不知怎的觉得有点可爱。他小时候也这样跟妈妈淘气来着。
  冯嘉生有点老花眼,周明杰怕丈人一个走路不知道栽哪个沟里,便打着电筒送了丈人回家而后回来,看见周云正坐在床头,摇着白生生的一双脚,嘴里唱着乱七八糟的歌,细听来却是这首歌:“我醉一片朦胧,恩和怨是幻是空;我醒一场春梦,生与死一切成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恨不能相逢;爱也匆匆恨也匆匆,一切都隋风。狂笑一声长叹一声快活一生悲哀一生,谁与我生死与共……”周云的嗓子还细,又没完全拿准旋律,简单来说就是唱左了,因而真是让人恨不得耳朵都可以闭起来。偏偏周想还挺捧场,一边跟着叽里呱啦。
  夏慕一直在屋外待着,根本就没敢靠近。心里琢磨这首歌是谁教的?让一个小孩子学成这种样子,造孽啊。
  当然,周明杰为自己女儿害臊,于是沉默的让夏慕洗了脚,领他到另外的房间睡了,这才家里事家里说,小声的在大女儿耳旁警告一番。
  周云摇摆着小脑袋,斜着眼,听了,忘了。
  纵然周明杰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也没法逮着女儿说聊斋——晚上,孩子应该按时睡觉。
  可是显然周云的精神很好,到大半夜都还没睡着。闭着眼,听外面风声猎猎,有时什么落在瓦片上,撞击出渗人的声响。周云按着眼睛,不耐,翻个身,一手搭在冯静背上。
  天明,周云有了黑眼圈。
  瞅个空当儿,周云问夏慕:“呢,我该叫你叔叔吧?”
  “当然。”夏慕弯起唇角,看着周云眼睛下淡淡的黑色觉得分外好玩。
  周云挠挠头:“不过,我叔叔有很多诶,我叫你们的时候你们会不会不晓得哪个该答应喔?”
  “前面加点东西不就好了。”夏慕没觉得这是问题。
  周云郑重的点头,然后挤着眉毛琢磨该怎么分别。加啥子呢?
  夏慕等她半天不说话,便抿了唇,睁大了眼,弯下身子,食指扬起敲着周云的额头:“笨啊,你娃娃。直接叫夏叔叔不就好了。想半天,莫把脑壳想坏罗。”
  “这样敲才容易把脑壳弄坏。”周云正正经经的反驳。
  见周云这么小大人,夏慕心里的阴霾也散了些,不就过个年嘛,不就没人在身边嘛,有啥大不了的,吃喝拉撒睡,一样的过。
  “你还要走亲戚不?要不跟我去城里耍一回?”夏慕翘起嘴角问道。
  “不想去。”周云自自在在,小头一扬,小嘴一咧,“走路好累喔。”
  夏慕痛快的笑了,好一番抖动,然后才说:“你晓不晓得这世界上有个叫车的东西?”
  “晓得啊?”周云眨眨眼,小手互相搓着,“不就是自行车,你们上回的摩托车么?”
  “你赶集都没听说过班车?”
  “那是笼子。”周云耸高了鼻子,缩着肩,诉说自己的恐惧。
  夏慕见此情景,转过脸去,捂着肚子,觉得自家有一个小孩实际上好像也挺不错的样子。可惜,自个儿还不想结婚。不过,听说赵凛家在帮他相亲了,是不是催一下他,让他生一个来玩呢,夏慕臆想中。
  周云见夏慕笑容忽然有一点猥琐,心中一凛,吓了一跳,然后快快的跑开了,撞在周明杰身上,蹲下身子,捂着鼻子,哀嚎:“疼啊,疼疼疼……”
  “谁叫你走路不长眼睛。”周明杰一边斥责,一边给她呼了几下,“咋样?还痛?”
  周云不答话。
  周明杰没辙儿,只好叫周云去找冯静,这种安慰人的事自己不擅长,更何况一个小孩子,你说的话他还不一定听得懂呢。




第 18 章(修)

  又过一天,夏慕还没走,周云一边赶作业一边奇怪,不知道这人是不是真有尴尬这种感觉。
  夏慕坐在旁边捏着花生粒儿往嘴里送,瞟眼看周云的作业,啧,一塌糊涂的字迹,瞧不过去,遂握住周云的手:“字嘛,应该这样写才对。”
  周云锁着眉往上抬头看了夏慕一眼,然后使劲的挣脱,无奈力气不够大,心中暗恼。我的鬼画桃符啊,好容易可以写得“七零八落”,等往后长大了就没有这样的福利了啊。刹那间哀鸣不已。
  “这写字啊,一笔一画都有讲究的,你这样子出去准让人笑。”夏慕说,带着周云的手写了几个字,接着才后知后觉的问,“你的作业是什么?”
  周云看着本子上那么几个明晃晃的宣示着不是自己笔迹的字,瘪起嘴,眼皮子一眨,泪水就欢快的跑出了泪腺这栋休息间,盈满了小小的眼眶:“老师要骂人了。都是你不好。”
  夏慕怔住。这声音,该不是哭了?莫非自己面前这小姑娘是那种挨不得碰不得的小气鬼?于是把头往前挪了一点,向周云的脸面看过去,嘿,真哭了。夏慕想笑,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是了,跟以前的感觉不大一样,那个时侯没这么小气的。还是说,小娃儿变得快?
  周云心中得意,看,自己是水龙头了呢,看谁还敢招惹自己,哭给你看,愁死你,让人说死你。
  “就几个字,老师啥都不会说的。”夏慕诧异过后忍住笑说。
  “你又不晓得我们老师。”周云收了眼泪嘀咕。这天气冰凉,哭起来不好受。久了,脸还会痛,所以周云稍微觉得脸上有点不对头的时候就收敛了。
  “要不你把这擦了重写?”夏慕建议,心里是想看小姑娘反应的。当然,他不觉得自己这种趣味有什么不妥,纯粹不过想逗乐子罢了。
  周云看着已经没有橡皮的笔头,抹了不小心真淌出的眼泪,哼了一声。
  听着这一声哼,夏慕左手捂住嘴和鼻孔,深吸一口气,右手也松了劲,没再逼着周云不得不按自己的意向横撇竖捺。小孩子的反应真是跟大人不一样的,夏慕想,要是个大人哪会哼一声就了事。遂趁热打铁,说道:“反正你这么写字不行,太丑了,出去别个都要笑。这么着,我记得这边有一个人,让你爸给点钱请他带你写字吧。”
  周云坚定的摇头。
  “我去跟你爸说。姑娘家,写一手好字才体面。”夏慕没理睬周云的否决继续说道,然后偷眼瞧周云的反应。
  周云牙齿咬着嘴唇,于是那个透风的只冒了丁点尖的新任门牙赫然眼前。
  “要是周大哥为你好应该就不会在乎几个钱。”夏慕眼睛变小了一点,如此,额头便光洁如瓷,一条细纹也没有。当然,皮绷紧了,眉毛也不好乱动,只是从眼皮子下面露出一丝迹象来——夏慕现在是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破功发笑的。
  “不要。”周云慢吞吞的说,“反正一个老师就够了,作业又多人又凶,不要再一个。”说罢还仰着头瞪了夏慕一眼。
  这人怎么出这馊主意?夏慕想要是周云是个大人指不定这一眼就是这个意思,可是周云还是个小姑娘,所以大概只是表示不满了。而且眼神对夏慕来讲,本不具备杀伤力。
  “那不是老师,应该不会对你太凶。”夏慕宽慰。心里却想的是那人传说中的怪脾气,因而不免以为怎样的人到他手里都会被小小整治一番的。
  “你说的是应该不会,不是肯定不会。叔叔,小朋友是不好骗的,我才不要什么其他老师呢。就是不要就是不要。哼。”周云嘟嘴,然后掰开夏慕已经没有用力的手,继续赶作业。
  夏慕收回手,看着周家筑到大半的墙,还有摇摇摆摆的几从竹子以及空明的天,嘴角又出现似有若无的酒窝来。自己小时候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夏慕有一点好奇,可惜他永远不能知道了。子欲养而亲不待,夏慕默念。
  年三十的时候他才上过坟。记得那日天阴晦不明,中午很早就有人放了鞭炮。他在赵凛家吃过午饭,就一个人提了东西上坟山。地里的麦苗让他想起了一个念书时才可能会写的词语——碧绿。柏树是苍的,有些还枯黄了,挂着籽,也或者落在地上,踩上去,硌脚。妈妈的坟头已经长了草,萋萋的,而泥土的颜色已经陈旧。他坐下来,点烟,吸一口,吐个大大的烟圈。他心里根本什么也没想,只是安静的坐着知道天黑。然后点香烧纸放炮。火苗在空中乱窜,而风似乎有把纸灰刮到他脸上。那时他视线有点模糊,不太看得清东西,感觉也不太敏锐,不敢确定。
  想到这儿,夏慕下意识的摸摸脸,可是把手伸眼前一看,什么也没有,于是笑笑,继续吃花生粒儿。
  周云看着作业,心里抱怨不迭,干嘛要有作业呢。暑假就算了,寒假不是应该玩么。还有作文,虽然百十来个字就好,可是题目这东西很麻烦呢,命题作文多好啊。可惜周云怨念归怨念,到底还是不得不把作业一个字儿也不落的写完。
  夏慕虽然是突发其想,可是还真在离开之前跟周明杰说了给周云找个教写字的老师的事。
  “……脾气有点怪,不过也不刁钻。你们先自己去说说,要是不得行,我再去。娃娃家字练好了老师也喜欢。”夏慕把手揣裤兜里,微笑着说,“而且那个人还会其他的,混熟了说不定人家就不啬家子了。艺多不压身嘛,往后书要是读不出来了,出去找事啊啥的,路子也宽。”
  感念好意,周明杰点点头。
  周云蹲在一边想了老半天,然后回忆起这个名字自己也是听过的,记得是个多才多艺的人。不过上辈子没缘,不晓得啥长相,记得清楚点的就是他那个虎头虎脑的孙子,小小年纪已是极为出色,当时上台真是迷了一大帮子人。
  也许,不错?周云摩挲着下巴,一个人没头没脑的笑了。看得身旁诸人一阵疑惑。
  
  开春,房子修好了,把爷爷奶奶请来一起住。周云蹦的那个欢快呀,想到爷爷那厨子级别的手艺,周云就一溜的口水。
  当然房子也是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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