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放开小爷!”
是个八、九岁左右的男童,穿着粗布短衣,小身子敏捷,苏谨心为了抓住他可是费了不少力。
“在本小姐面前自称小爷,你这孩子……”苏谨心在看到男童的那张脸时,声音戛然而止,甚至险些惊呼出声——翊儿!
这孩子怎么跟翊儿长得这般相像。
苏谨心难以置信地抚上了男童的脸,清秀的眉宇,狡黠的小眸子,却比翊儿长得壮实,也比翊儿健康,还十分狡猾好动。
翊儿,你还好吗?姐姐好想你。
苏谨心突然抱紧了他,吓得男童大喊起来,“喂,爷爷说男女授受不亲,你不准碰小爷我,啊,你还碰!”
“还有,本小爷名叫范弋楚!”什么翊儿,莫名其妙。
范弋楚见苏谨心一把抱住他,也不嫌他一身脏乎乎的衣服会沾上她的名贵罗裙,心下纳闷,这府里的二小姐好生奇怪,明明比他大不了多少,却喊他孩子。
可她的眼中,为何会带着柔光,暖暖的,好像…好像他们说的是属于娘亲的那种感觉。
范弋楚皱起了小眉,语气却不善,“小爷听说府里来了位二小姐到山庄,故来看看,可你长得也不怎么样吗。不是都说临安城内的世家小姐个个温柔娴淑、花容月貌的嘛。”
最后一句,成了小声的嘟囔。
苏谨心听后,有些哭笑不得,这是什么歪理,难道长得一般的就不是世家小姐了。
“信不信本小姐叫人把你绑起来,重打一顿!”
苏谨心承认自己长得一般,相貌平平,但被一个八、九岁的孩童轻视,难免有些微怒,这孩子的嘴还真刻薄,就跟那顾家小六一样,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小爷我才不怕呢。”范弋楚一挣扎,手脚灵活,竟然从苏谨心手中挣脱了出来,“你来抓小爷啊,丑小姐!”
刚刚说她长得不怎么样,现在直接成了丑小姐,苏谨心气道,“范弋楚是吗,本小姐今日非要好好教训你一顿不可!”
“嘿嘿…,苏二小姐,你抓不到。”范弋楚朝苏谨心扮了个鬼脸,便溜了。
小家伙。
苏谨心看着那张和翊儿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心中酸楚,若她的弟弟,也能这般活蹦乱跳,无病无灾的,那该多好。
追着范弋楚的脚步,苏谨心出了别院。
范弋楚毕竟是在五云山上长大,跑着跑着,便很快没有了他那小小的身影。
“小兔崽子,本小姐下回一定抓住你!”敢骂她丑。
苏谨心追得气喘吁吁,脸颊泛红。
此时,天色已渐暗,月上群山,山间寂静,唯有晚风敲竹,虫鸣阵阵。
找了块大石坐下,苏谨心锦袖迎风,范弋楚,范弋楚,应该是范管事的孙子了,可他为何会与翊儿这般相像。若不是知道林氏只生了翊儿一个,她几乎要怀疑这范弋楚也是她弟弟了。
环顾四周,有些似曾相识。
只见翠竹浩淼如海,望不到尽头,月光倾泻而下,恍如仙境。
这个地方,莫不是……苏谨心站了起来,心下激动,原来误打误撞地,她竟然追到了她一直想要找的——云栖竹径。
没错,是云栖竹径!
前世云公子画得的那副丹青,就是取了此处的竹景作画,而最终成就那一世画仙之名。而这幅画,现在还未问世,甚至可以说,云公子可能至今尚未下笔。
苏谨心笑了,这是不是在预示着她对云公子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
☆、第 115 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这未来夫君,未免也太无情了吧(2050字)
月凉如水,照在翠竹林中,投下了斑驳之影,在漆黑的夜里,愈加显得美轮美奂。竹间碧叶翻动,层层叠叠,风吹竹响,仿佛是一种能够荡涤人心的天籁之音,绝妙,自然,不沾染一丝的俗气。
苏谨心却无心赏景,穿梭于成片的竹林中,不停地走着,走了几圈,似乎仍在原地打转。
竹林这么大,这云远之到底在哪?
苏谨心越走越烦躁,心道,若被巧兰、芷兰、晴兰那三个丫鬟知道她一整夜不睡觉,只在竹林里来来回回地绕圈,非得笑死不可。
她就不信了,今晚她苏谨心就被这些个破竹子挡了道,见不到未来夫君。
哼,等会儿回去,她就让福叔带人来砍了这些竹子,看云公子还往哪里藏。
不行,不行,还是算了,苏谨心一想到云远之爱竹如命,若让他知道她让人砍了他的宝贝竹子,还不找她秋后算账,摇了摇头,苏谨心只能无奈地往回走,来日方长,此事再从长计议吧。
正想着要放弃时,蓦然,一阵箫声悠远而来,而那箫声听在苏谨心的耳中,仿佛带着一世的幽寂,清冷孤独,更触动了她的心弦,世间寂寞,难道他与她一样。
云公子?
是他吗!
下意识地,苏谨心慌忙加快了脚步,循着箫声,踏月赶去。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急得想见到他,就仿佛隔了一世那般远,闭上眼,睡梦中,都是那一袭白衣的身影。
他对她来说,竟是那般的熟悉,淡淡的神色,淡淡的眉眼,淡淡的几乎不存在。
但前世今生,她唯一记得的男子,却只有他。
箫声渐渐变得虚无飘渺起来,就犹如盘旋在了九霄之上,那般的遥不可及,更让人生不出一分的亵渎之心。
苏谨心步履匆匆,但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以免惊动了那吹箫之人。
素手拨开那碍眼的竹叶,苏谨心屏住了呼吸,偷眼望去,她看到在一潭碧水边,那云公子孤身一人倚石而坐,亦如前世的记忆中那般,一袭白衣,俊容清雅。
皎洁的月光下,云公子白色的衣袍微微敞开,如墨的长发还滴着水珠,一滴滴地,顺着他清俊绝伦的脸庞流过,随后,再滑到了他的脖颈间,再沿着那浸透了的衣襟渗入若隐若现的肌肤中……,苏谨心的脸倏地红了,怎么会这么巧,竟然让她看到了刚沐浴完的云公子。
十八、九岁的白衣公子,在莹白色的月光下,越发显得飘逸出尘,犹如谪仙来临,看一眼,苏谨心都觉得是奢望,是不敬,但即便如此,却仍让人忍不住地想要沉迷,这样的男子,若落入庶姐苏谨妍手中,岂不是一种罪过。
唉,她也不想,她知道自己更配不上人家,长了一张平凡的脸,甚至还不如身边的丫鬟有姿色,苏谨心暗叹道,云公子,要怪就怪你前世娶了我的庶姐苏谨妍,这一世,你就只能委屈一点了。
嗯…,勉强勉强,稍微容忍一下,这一世也就过去了。
本小姐自认为自己还不至于丑到惨不忍睹的份上吧。
苏谨心自顾自地想着,却因刚刚的那一声低叹,使得正在吹箫的云远之骤然停了箫声。
“谁!”
云远之一手拿起月白色的长袍,迅速地披在了身上,并系上衣带,追了过来。
被发现了!
苏谨心懊恼,开始踌躇不前。
见,还是不见?
现在逃,应该来得及吧。
于是,一向自诩胆大包天的苏二小姐很没出息地转身就跑,虽然很想见云公子,但这个时机不对啊,若让云公子误会她偷窥他沐浴,岂不百口莫辩,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最重要的是,她根本什么都没看到,嗯,也不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但只看到一点点,也不该背负这么大的罪名吧。
传出去,教她堂堂的苏家二小姐在临安城还怎么见人啊,说她一个大家闺秀竟然偷看年轻男子沐浴,这是什么怪癖啊,若再传得绘声绘色些,估计她苏谨心就成了临安城内千夫所指的淫娃荡妇了。
照着原先的计划,她应该在未来的夫君面前,要留下一个美好的形象啊,而不是如现在这般落荒而逃。
啊……一个踉跄,苏谨心险些摔倒,若非扶住了一旁的竹子,否则就更加狼狈不堪了。
小腿上似乎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痛得苏谨心扶着竹子,慢慢地蹲下。竹林之中多蛇,也怪她自己不小心,光顾着跑了,没注意脚下会不会有虫蛇之类的出现。
“你是谁?”
头顶清冷的声音响起,一袭白衣的云公子淡漠地看着她,可能因苏谨心的闯入而受了惊扰,他看向苏谨心的眼中又添了几分厌恶之色。
唉,未来的夫君,可真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啊,没看到她都受了伤,痛得站不起身,竟然没想过要出手相救,苏谨心在心中埋怨了一番,慢慢地抬起头,却故作胆怯,一脸惶恐,“我…我…迷路了。”素手捂着腿上的伤,还适时地喊了两声痛,“我好像……好像被蛇咬了一口…”言下之意,他若是个君子,也该帮她看看伤势吧。
见云公子不为所动,苏谨心假意哭道,“呜呜…他们说,这里竹林内的蛇大多有毒,呜呜…我还不想死啊……”
惨了,她忘了云远之是出了名的冷情寡言,一日都说不了几句话,她不会哭死了,这未来夫君都不舍得开一下尊口吧。
那好歹吭一声吧。
呜呜……假哭这会儿倒成了真哭,一着不慎啊,本小姐都这般纡尊降贵了,像个柔弱的闺中女子似的,哭得凄惨,可这云公子未免也太无情了吧。
☆、第 116 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云师叔您依然是清白的(2044字)
云远之手执紫竹箫,清雅的面容微微一怔,似有些不知所措,从未有女子在他面前哭着这般大声,这般的肆无忌惮,但凡世家望族的小姐,为了博他一顾,皆是以最美的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而这个女子,不,应该还不能称之为女子的女子,边哭边抽泣,根本就像个孩子,她一袭白湖镶边的绉裙,外披粉白撒花刺绣缎面的对襟褙子,一双白底折枝桃花的绣鞋,因尚未及笄,头上只梳着散辫,悲泣的脸上怯弱无辜,容貌虽平凡,那那双眸子甚为动人,清澈见底,似乎不染浊华。
云远之心中起疑,能穿得起这般名贵云锦的,想来也不会是个乡野女子,只是这五云山上,怎会有名门世家的小姐来此?
难道是他的行踪泄露了?
“痛……好痛……”
捂着小腿上的伤口,苏谨心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今年她才十四岁,一个十四岁养在深闺的小姐,自然是不谙世事,而且还可以蛮横无理,“本小姐……本小姐刚好路过,闻听有人在吹箫,这箫声清冷孤寂,听得本小姐心头厌烦,想此生已在万丈尘寰,若连年少时都死寂沉沉,那何不如早早了结。这般赖在世上,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口一句本小姐,便是在表明身份,免得将来云远之以为她在欺骗他,当然,她接近他,确实是有些居心不良。
苏谨心一改平日的沉稳、从容,说话轻狂自负,却又略带底气不足,泪眼迷离,抬头望云远之时,又惊又怕,偏还固执非常。
云远之淡漠的眸子闪过一丝惊讶之色,她……她竟然听出了他箫声中的弦外之音,难得。
敛袍,倾身近前,一阵竹叶清香扑鼻而来,淡淡的,清新宜人。
前世,当她被府门前的那群恶奴打得奄奄一息时,是他出声救了她,并让庶姐苏谨妍下令放她离开。那时,她披头散发,衣衫褴褛,全身脏得与一个乞丐婆子无异,但他,却淡淡地说了句‘放开她,让她走吧。’
只一句,她便记住了,从此,这声音,这仙人般的姿容,由前世带到了今生,再难相忘。
云公子俊雅的容颜,越来越逼近,苏谨心的心也跟着静止了,没有情爱,却是动容。
心中涩涩,千般滋味翻涌,这一世,若她的心还在,那该有多好,只可惜……不露痕迹的笑在苏谨心的嘴角泛起,但这笑,却终是太过苦涩,没有了心,又何来的情!
紫竹箫的一头按在她的小腿上,低头,淡淡地扫了一眼,又很快起了身。
至始至终,云公子连苏谨心的一寸衣角都没有碰到。
半夜三更,女子独自外出,便早已犯了大忌,看来,她苏谨心在云公子的心里,必然会留下不守妇道这四个字,试问整个临安城内的世家小姐,会有谁跟她一样,大半夜地在竹林里像个傻子似的乱跑,苏谨心自嘲的一笑,君子如玉,见之忘俗,她,果然还是太心急了。
“无碍。”
在苏谨心的懊恼与错愕中,云远之只丢下这淡漠到极致的二个字,便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去,独将她一个女子孤零零地留在了竹林间。
白衣纷飞,渐行渐远,隐入这广袤无边的翠竹林中,就仿佛从未出现过,苏谨心微恼,没人性。
因苏谨心说自己是误打误撞地闯进来,故而,云公子就连她是谁都懒得问了,只气得苏谨心素手紧握,咬牙切齿道,“云远之,本小姐今世与你势不两立!”敢这么对她,当她苏二小姐这么好欺负的。
苏谨心扶着翠竹慢慢地自己站起,小腿上的伤,其实也不是很痛,既然云公子说无碍,那就是真的没事了。
竹林这般大,一不小心,便会迷路。
但苏谨心来的时候沿路都做了记号,只要照原路返回,必然可以出了竹林,回到别院中。
而在这片翠竹林中的深处,云公子颀长而立,目光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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