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
南康公主的心神一凛,心跳只于瞬间就乱了节奏。
她瞪大了眼睛,虽然觉得殷湛突然来和她说这样的话很荒唐,但是殷湛话里暗示的意思已经相当明显了。
所谓“她的私事”,他指的是宋承泽?
可是怎么会?殷湛怎么会知道了宋承泽的事?
最近这几个月,她一直深居简出,闭门谢客,殷湛也没有登门过,何况宋承泽在她这里又藏的隐秘,按理说根本就不该有人知道的。
可殷湛这个人,最不是个无事生非的个性,如果不是拿住了确切的证据和把柄在手里,他不会平白无故的来说这些话。
他知道了!
他知道了她的丑事!
南康公主的心里有一个声音疯了似的在叫嚣,她的嘴唇抖动了一下,面上却还是竭力的保持冷静,“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承泽他人在你这里吧?或者为了保险起见,你把她藏在了别的更加稳妥的地方?”殷湛道,面色波澜不惊的直接看向了她。
南康公主的脑中嗡的一声,甚至脚下都软的一阵虚浮,险些跌倒。
她的脸色,只在一瞬间就飞快的变白又涨红,完全的无地自容,仓促之间扶着桌角,一点一点缓慢的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看上去很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
殷湛对此是早有准备的,所以对她这样的表现也丝毫不觉得意外。
这件事,到底也是不光彩的,南康公主一个女人,又从来都是那么端庄高贵的一个人,就算他们是姐弟,可是就这样被掀了老底,也无异于是被人当面扇了个耳光一样。
她需要时间接受,并且重新冷静下来。
所以殷湛也不试图劝慰她什么,就好像凡事都和他无关一样,漠然的重新转身过去,继续观摩那屏风上面的名家书法,并且细细的揣摩其中意境。
南康公主魂不守舍,双手紧紧地攥成拳头,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变换了好几次,一直过了好半天,她才神情也说不清是尴尬还是羞愧的重新抬头看向了殷湛的背影,硬着头皮开口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不重要,而且皇姐你也不用觉得需要向我解释什么,我今天过来,不是为了追究你的私事的。”殷湛道,见她能够重新恢复思考了,这才又开口。
“湛儿,我——”南康公主毕竟已经不年轻了,在宋承泽的事情上她虽然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但脸上也终究是挂不住的,急切的就想要解释什么,只是话到嘴边又觉得无从说起,就只能又打住了,只眼神凌乱的又再垂下了眼睛。
殷湛的心里隐隐叹了口气,脸上却什么特殊的表情,只道:“我说过了,皇姐你的私事,我不会过问,今天只会,你大可以当我从没来过,也压根就没有过这回事,这件事,我会守口如瓶,不会让你在人前难做的。”
南康公主闻言,猛地抬起头来,脸上都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她和宋承泽的事,实在是叫人难以启齿,以她以往和殷湛之间的交情,殷湛今天又是特意登门提及此事的,她就直觉的以为对方是来劝她趁早抽身的,可殷湛却又说他不干涉?
南康公主的心里微微松了口气,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多的窘迫和不安,只是手足无措的看着他,迟疑道:“那你——”
“宋家的那位四姑娘进京了。”殷湛道,依旧是言简意赅,单刀直入,“你要保宋承泽,这没问题,乃至于他要借你的手在这京城之内兴风作浪——只要皇姐你自己心甘情愿,我也不会干涉阻止,只是有一点……”
“你要保那个丫头?”南康公主已经了然,语气突然激动又尖锐的有点脱线。
“是!”殷湛坦然承认,一个字吐的干脆利落,“那个丫头,你不能动她!”
“你今天特意过来找我,就是为了提前给我警告的吗?”宋楚兮把宋承泽害成那个样子,又险些丧命,她现在是恨那个丫头恨的牙根痒痒,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了才能解恨,可殷湛居然特意登门来给她警告,不准她和那个丫头为难?
南康公主突然就恼羞成怒,一下子又跳了起来,愤愤不平的瞪着殷湛。
“我本来只是来给皇姐提个醒的,不过既然皇姐要将这当成警告,那也好。”殷湛完全的不为所动,和以往的任何时候都一样,他面上神情看上去冷静又寡淡,眸光深邃的落在南康公主脸上,“我对皇姐没有任何的敌意,只是今天咱们既然已经把话都说开了,那么我就希望今天的这一趟我没有白来。既然皇姐要把我的话当成是警告,那么我就希望看到警告的效果。”
他的这个态度,根本都算不上是翻脸,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打了南康公主一个措手不及。
南康公主的捏着帕子,胸口起伏不定。
殷湛与她四目相对,眼波依旧平和冷淡。
南康公主是顶着个长公主的头衔,但是说到底也不过一介女流,要她去和殷湛抗衡?无论是手段还是实力,一眼看过去就已经胜负分明了。
可是为了宋承泽,她连自己唯一的女儿的都舍了,现在早就骑虎难下,不能回头了。
宋楚兮把宋承泽害成那个样子,根本等于一辈子都毁了,她不能只是无动于衷的看着。
那个丫头,她绝对不能放任她逍遥自在,势必要替宋承泽出了这口气才行。
南康公主暗暗咬牙,好不容易冷静了下来,那神情之间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狠厉情绪,逼视殷湛的面孔道:“本来就是她用那些下作的手段坑了承泽了,现在你却要我强咽下这口气吗?湛儿,你我好歹也是姐弟一场,皇姐这一辈子也没求过你什么,在这件事上你就不能不插手吗?我知道那个丫头两次替黎儿解围,你会想要维护她一二也无可厚非,但是这件事,本来就是她不择手段在先,你却要强逼着我让步妥协吗?难道她给的那点小恩小惠就将我们姐弟二十几年的情分都全部比下去了吗?”
“就是为了我们姐弟二十几年的情分,今天我才会特意登门和皇姐你说这些。”殷湛道,根本就是无动于衷,“我也不想和你短兵相接,所以才希望皇姐你能知难而退。”
宋承泽和宋楚兮兄妹之间的事,是他们两个的私事,本来是任何一个外人都没资格插手的,可南康公主执意要维护宋承泽,并且想要替他出头——
南康公主的作为看着已经有些走火入魔了,但其实说到底,他殷湛其实也是一样。
南康公主为了成全宋承泽,可以忘乎所有,而他,为了替宋楚兮挡开这里可以预见的风险也马上就可以和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翻脸——
他们两个,谁也不比谁更有原则,谁也不比谁更有道理,就是各自为了各自的私利,不择手段罢了。
就因为彼此都没有理,所以殷湛也就从一开始就没有大义凛然的指责南康公主什么,更有甚者,就连他自己都是凭着自己的一己喜恶在做事的,又凭什么强迫别人就该妥协让步的?
“我言尽于此,皇姐你自己权衡思量吧。”殷湛说完,就再一刻也不多滞留,抬脚就走。
“你给我站住。”南康公主先是一愣,回过神来就气急败坏的追出去一步。
她的神情紧张又慌乱。
殷湛的脚步,迟疑着顿住。
南康公主就匆忙的提了裙子追到他前面去,挡住了他的去路,眼神忧虑又紧张的看着他。
“宋承泽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但是介于你我姐弟之间的情分,我能做的也仅限于此。”殷湛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无非就是怕两人一言不合,他出了这道门就去皇帝那里告状了。
当初宋楚兮为了不给皇帝诟病宋氏和找茬的理由,谎称宋承泽是战死的,如果让皇帝知道他非但没死,还潜逃了的话,那么宋楚兮治一个欺君之罪是少不了的,但宋承泽本身就更是没有活路的。
“你到底怎么回事?你就一定要维护那个丫头吗?”殷湛的保证,南康公主虽然相信,可是如果要树立殷湛为敌的话,她还是觉得吃不消,于是就暴躁的低吼道:“如果你觉得看不过眼,回头回了临阳,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好了,为什么一定要这样的难为我?”
殷湛只是神色如常的看着她,道:“多说无益,咱们两个都各自好自为之吧。”
他居然还是这样强硬的不肯妥协?
南康公主咬牙咬的腮帮子都僵硬了起来,气急败坏道:“如果我就是不肯和她善罢甘休呢?如果我真动了她,难道你还要找我给她偿命不成?”
南康公主是发了狠的。
其实她是不想和殷湛翻脸的,毕竟她们姐弟之间融洽相处了这么多年也是不容易。
殷湛的为人她了解,他这个人是说一不二的,但却也不见得就是那么刚正不阿的,虽然他现在因为欠着宋楚兮的人情不准她动那个丫头,但回头如果她真的做了,殷湛至多也就是和她翻了脸,然后老死不相往来,总不至于是为了个不相干的外人,就要她这个做姐姐的以命相抵的。
南康公主的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现在这样说,也只是因为不甘心,因为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也着实是不想和殷湛之间闹僵的。
她会这么说,完全就是逼殷湛就范的,本也以为殷湛不肯妥协,也就是甩袖而去了,不想他却没急着走,仍是那样一副冷冰冰的表情平静的看着她,字字清晰道:“如果你真要都她,那你就直接冲我来吧。”
南康公主如遭雷击,这一次是真的完全出乎意料,彻彻底底的僵在了那里不知要如何反应。
要动那个丫头,就冲着他来?
他是什么?是那个丫头的挡箭牌吗?
就为了之前那么点小恩小惠?殷湛可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亲疏内外一向都分的很清楚,他今天这是被什么东西魇着了吗?
“哈——”南康公主想笑,可最后声音却卡在了喉咙里,根本就笑不出来。
眼前的殷湛,表情说不上怎样的严肃,但就是他平时那么一种寡淡的神情,就已经态度鲜明的告诉所有人,他这不是在开玩笑,他是认真的。
“你说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南康公主严厉的质问道:“你要为了那么个丫头来和我为敌吗?如果我真动了她,难道你还要杀了我给她偿命不成?”
“想要动她,皇姐你未必就能如愿。今天该给的告诫我都提前给你了,如果皇姐你还是执意如此,那么将来福祸自担,一旦惹火烧身,也不要指望我会出手相帮。”殷湛的神色不变,南康公主还正诧异于他说这话的冷酷无情,然后紧跟着又听他话锋一转,继续道:“开始我就说过了,宋承泽在这里的事,我会守口如瓶,皇姐应该知道,我肯给你这样的允诺,已经仁至义尽。我不会强逼你答应我任何的事情,但是除了我答应你的这一件,再有其他的事,我也同样不会替你担待。我不会主动出手与你为难,同样也没义务对你一味的宽仁放纵,当然——我更没有理由替你维护宋承泽。”
南康公主听到最后,直接就是眼前一晕,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白着脸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殷湛这是拿宋承泽命在威胁她呢?他的言下之意是,如果她不去打宋楚兮的主意,那就皆大欢喜,大家彼此竟是不犯河水,要不然,她但凡是敢对宋楚兮出手,他就要从宋承泽的身上全部讨回来?
就为了维护那么个不相干的死丫头?殷湛今天这是抽的哪门子的风?
“你愿意当是警告也好,威胁也罢,总之我说话算话,言出必践。”殷湛道,缓缓的吐出一口气,然后就径自错开她身边,再就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了。
卫恒等在院子外面,见他出来就赶紧迎上去,“王爷。”
“嗯!走吧!”殷湛道,脚下步子不停,走的飞快,转眼就连过了两道院门,拐过影壁,出了大门。
主仆一行上了马,有条不紊的出了巷子,卫恒这才回头看了眼南康公主府的方向道:“王爷您和南康公主殿下摊牌了,她答应了吗?”
“答应什么?”殷湛面无表情的垂眸盯着手里的马鞭,开口的语气却是极为讽刺的。
卫恒一愣,不解道:“您不是去和他说宋家兄妹的事了吗?难道她没答应您不与四小姐为难吗?”
“皇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性子执拗的很,为了维护那人,她连淮南都舍了,你还指望她答应本王什么?”殷湛反问,语气里面呆了深刻嘲讽的味道。
南康公主平时看似为人端庄大度,很好相处,但实际上却也是个很有主见的人,早些年,她就为了置那一口气,一直没有妥协去讨好一下皇帝,才会让他们的关系僵到了今天。而皇帝本身也不是个大度的人,为了惩罚她才对她的事情不闻不问,让她一直寡居到了今天。
现如今,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