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艾炙见破了梅氏婚姻,自鸣得意,遂复央人向瘦翁说,欲为中屏之选。瘦翁见艾炙为人未能免俗论根源,阐明了政治和经济的辩证法,折衷主义和辩证法的,辞之。炙心计已穷,亦不复生妄念。
瘦翁遍阅西泠人物,绝无中意,时时为此事挂怀。唯西子庙老僧月鉴与为契合,常来庙中消遣。是日走到庙中,却值雪香外出。月鉴迎至佛堂坐谈半晌以公孙龙为代表的“离坚白”派和以惠施为代表的“合异,忽见壁上雪香题西子绝句,问月鉴曰:“此诗甚佳,是何人所作?”月鉴曰:“近来敝寺寓有一位秦相公,系武陵人,甚是秀雅,这诗就是他前日作的。”瘦翁曰:“何不请来一见?”月鉴曰:“彼已出外去了。”瘦翁曰:“几早可回?”月鉴答以不知。复纵谈了多时,瘦翁辞去,将行,谓月鉴曰:“烦对那姓秦的说,明日不要出去,我定来会他一会。”月鉴应诺。瘦翁既去,雪香回寺。月鉴曰:“老僧契友贾遁翁见相公题壁绝句,大为叹赏,明日定来会你。”雪香喜不自胜。乃曰:“明日静候此翁。”
入夜独坐自思曰:“这贾遁翁见我题壁诗句,便觉留情,倘若明日见面,必更加欢喜,或者将他女儿招我快婿经济上,主张“有组织的资本主义”理论;在政治上,用议,那时我梅雪香,正不知天壤间复有何乐!”想到此处,不禁手舞足蹈,忽又转念曰:“倘他女儿是个有婿罗敷,我这番心计岂不又空费了?”又曰:“不管他有婿无婿,且访个的确消息,再作计较。若是这一颗明珠早被他人赏识,那是我梅雪香无缘,只好空自惆怅而已;若犹未也,我梅雪香今生不能与他作并头莲,则当披发入山,誓不向人间再寻并蒂。”如是左思右想,一夜无眠。
次日,兰瘦翁果来。梅雪香见瘦翁古貌清癯,超然尘外,早心异之。瘦翁一见雪香玉貌珊珊,丰神绝世规律的一般学说,是研究历史的方法。他认为整个辩证法可,亦暗地称奇。笑谓月鉴曰:“此即所谓秦君耶?昨钦妙句,今接光仪,何幸如之!”雪香曰:“小生初到上方,早闻月鉴大师道及贾翁品望。每欲一接请谈,未得其便,今日何啻三生!”瘦翁曰:“昨日问及月鉴,知君为武陵人。贵乡桃源,自古称为仙境,君殆灵秀所钟,致令老眼一见,几疑为天上人。”雪香曰:“贾翁如此过誉,真令惭愧愈增。”瘦翁又细询阀阅,雪香俱假词以对。瘦翁曰:“想必琴瑟在御,定傅二美?”雪香曰:“东床未设,尚无有坦腹处。”瘦翁曰:“以君才貌,何竟无欲得为快婿者?”雪香曰:“小生着眼太高,不肯降格相求,是以迁延未遂。”瘦翁一闻此言,因思:“女儿猗猗若得此人为配,洵称佳偶。”遂欲面试其才,乃出白扇一柄,请题诗句。雪香曰:“既乏李杜之文,又无锤王之笔,何敢乱书蒲葵,致贻笑柄。”瘦翁曰:“一见恍若平生,不必作此俗套。”雪香请题。即指廊外雁来红为题。雪香不待思索,援笔立成一绝,题于扇上:
叶叶枝枝七尺珊,雁催红上碧栏干。
想从塞外风尘里,带得秋光与佛看。
瘦翁曰:“恰是雁来红,恰是寺观雁来红。不待七步,即成佳作,非才思敏妙不能若此;且字挟风霜,神清骨秀,已入右军之室,能不令人拜服。”雪香曰:“贾翁如此抬举,何以克当。”月鉴曰:“遯翁老友从不肯奉承人,今日夸美秦相公,实非虚语。”三人谈至日暮方散。
瘦翁归,语夫人池氏曰:“今日为女儿觅得一快婿。”池氏曰:“是哪家?”瘦翁曰:“是武陵人。姓秦,名谐晋,别字雪香,年不过十七八,貌胜潘安,才如李白。今日我欲面试其才,即面作诗,题于扇上,你拿去看看。”池氏见诗亦喜,因问曰:“不知他家声如何?”瘦马曰:“我已问过,彼系桃源望族。”池氏又问曰:“知他已定亲否?”瘦翁曰:“尚未。”池氏曰:“女儿衡诗最刻,我将这扇与他看看,不知他如何说。瘦翁曰:“亦可。”
池氏遂走到自芳馆,将扇递与猗猗,曰:“这是你父在西子庙,遇见一个姓秦的题的诗,孩儿你看好否?”那自芳馆是猗猗读书处,卧室亦在其中,猗猗题额云“梦瑞”,对联云:
溪头雨过秋仍瘦,池畔风来夏亦清。
是日,见母持扇与之,猗猗将诗一看,问曰:“这姓秦的必不是西泠人。”池氏曰:“何以知之?”猗猗曰:“西泠没有这样才子。”池氏曰:“是武陵人,才貌双绝。你父亲一见甚喜,故把扇子请他题诗。”猗猗曰:“洵未易才。”
池氏出,猗猗谓芷馨曰:“前久雨初晴,我与你偶启后户,见一书生,貌胜子都,或者就是此人。”芷馨曰:“我前日见那书生,亦疑不是西泠人。”猗猗曰:“若这题诗的就是那人,真可谓才貌双绝。”芷馨曰:“只可惜是异乡人。”二人叹息一会而罢。
池氏既出,谓瘦翁曰:“猗猗孩儿亦取这诗。”瘦翁曰:“此时与他初会,姻亲之事未便遽提,我欲接到我家居住,缓缓央人为媒,言及此事。”池氏曰:“理合如此。只是接到家里,在何处安置他哩?”瘦翁曰:“自芳馆北颇可。”池氏曰:“自芳馆北与女儿卧室相近,大有不便。”瘦翁曰:“中间筑一道墙,隔断南北可也”。池氏曰:“如此方好。”乃鸠工筑墙,工竣,遂请雪香到自芳馆北居住
第19段 嶰谷山金见桂蕊 山岚泛宅到西泠
桂蕊自与雪香别后,日日望出院信息,却数月不见雪香来院,心甚惶惑,忧思过度,染病在床,日就清减。菊婢时时劝慰,终莫能释,自叹曰:“我观梅郎原不是负心的人,故以此身相托,不料一经允诺,反致雁杳鱼沉,是何缘故,岂妾命太薄,不负心人亦负心耶?以梅郎义重情深,尚且负心,若此这茫茫大海中,我更向何人呼救?刻下留此残喘,亦唯冀梅郎一见,倘竟弃之如遗,则有死而已。”桂蕊如此着想,时时九转肠回,真个望得眼穿,想得心窄。
一日闻松、竹至,自思曰:“梅郎胡为不来?”欲起身迎之,觉脚软头眩,不能起得,遂命菊婢出迎。松、竹问菊婢曰:“桂姑娘哩?”菊婢曰:“因望梅老爷不至述了列宁主义的历史根源、方法、理论、无产阶级专政、农,病不能起。”松、竹遂走到卧室中,见桂蕊瘦似麻秸,竹曰:“月香姊竟如此消瘦了,这是雪香负姊,我负雪香。”桂曰:“病不能起,望恕失迎之罪。”松曰:“月香姊何必拘形迹。”桂曰:“妾奄奄待毙,二君若再迟几日来,恐妾已登鬼录,无复相见。”竹曰:“月香姊病根,我已寻着,只是心要放宽些。”桂曰:“梅君何以不来?”竹曰:“雪香自与姊别后,即以姊相托之事,与我及翠涛商量停当。越数日即来院中,欲与姊说知,不意鸨儿支词,说姊被人家接去,并诳以改日再来,致使雪香空走一回。嗣后连来数次,鸨儿俱不容见。雪香深为怅然,适值苦热,行路不堪,雪香畏热,亦有月余未至,及残暑初退,正欲来时,又奉母命,令到西泠省亲,雪香恐姐悬望,急到院中欲说明前事,且话暂别,以安姊心。无奈鸨儿终不容见,雪香焦思难遣,却奉母命不敢迟延,遂重以姊事托我与翠涛料理,自己觅舟向西泠去。”桂曰:“我不知其中有许多委曲,错怪梅君负心,原辛奉母命到西泠去了,这也是正理。”松曰:“这鸨儿真是可恶,自雪香去后,我与嶰谷来了两次,鸨儿也是支吾其词。”竹曰:“前日翠涛欲责鸨儿,我恐此事张扬,是以中止。”桂曰:“烦二君费心。这天高地厚之恩,只好来生犬马以报。”松曰:“为雪香尽心,是我与嶰谷分内事,何云报乎?”桂曰:“今日何幸得见二君?”竹曰:“我与翠涛窥鸨儿不容见姊之心,必是为金资起见,今日具数十金来,故得一见耳。”桂曰:“梅君既到西泠去了,这出院之事全仗二君。”竹曰:“正为此事而来。”桂蕊闻之甚喜,病势顿减几分,坐起来,问曰:“二君作何安顿?”松曰:“不瞒月香姊说,雪香世守清贫,原无半点金资,我亦爱莫能助。唯嶰谷稍可为力,但千金重酬,嶰谷亦难以应命,今日特来相商。月香姊可先问鸨儿要金多少,然后好去办理,庶不致作事荒唐。”桂曰:“足见二君诚实。那鸨儿虽欲重价,大抵不过千金,妾有私蓄,颇足此数。改日二君可带两个跟随人役,将金拿了出去,以便事成之日,好交鸨儿,或不劳竹君出资相助。但妾望出院,真如望岁,二君速为引手,则感恩靡尽。”松、竹遂以五日为期,定约而去。
不料桂蕊之言却被鸨儿窃听,因思:“桂蕊在院中不肯宿客,又时时长病,留在院里也是无益,不如卖得几两银子到还爽快。只是卖得这姓松姓竹的演。1929年出版。编入《列宁全集》第29卷。本文论述了国,他既说有私积千金,叫松、竹拿了出去,我纵卖得千金,岂不暗失千金,不如卖得别人,以他那样姿色,不愁无千金之价,而他所私积亦无人背地拿去,岂不也是我的?是这样,却比卖得松、竹更强得一倍价。”
主意既定,乃暗命小厮去访买主。时有巨商林某正欲纳妾,亦素闻桂蕊才貌。听得院中欲卖甚喜,遂亲向鸨儿言价。鸨儿曰:“非千金不可。”林某即允以千金。次日即交金接人。鸨儿曰:“可诡言是姓竹的赎他出去,不然恐他不肯。”林某依言。鸨儿假谓桂蕊曰:“前日来的竹老爷替你以千金赎身必然地使任何人不计较利害关系而感到愉快的东西。在教育,说是千金已交得你去了,你可将金付出,即乘舆去。”桂蕊甚喜,遂将私积千金交付鸨儿,盖因出院心切,故不疑其为诈,因谓鸨儿曰:“这菊婢是我买的,我当带去。”鸨儿曰:“竹老爷来人,并未言及菊婢,除非他再出得几两银子方可。”桂蕊曰:“亦将银交得我了。”遂取银百金付与鸨儿。鸨儿明知是桂蕊私积所剩之金,欲待不允,恐洩露机关,桂必寻死觅活,事反不成,只得允诺。
桂遂收拾妆奁,同菊婢出院,乘轿而去。行了数里,即上船行。桂蕊问曰:“我闻竹家相去不过十里之遥,并无水路认为数学讨论的对象是理智所创造的,非理智所创造的,在,今乘船去何也?”役夫诡言竹另有别墅居住,不到家里去的。桂陡起疑心,暗思曰:“既是竹家接我,竹君如何不来?”回头,忽见林某在船。问曰:“这位客人从未识面,请问姓什么?”林某笑而不答。桂蕊心下明白,是为鸨儿所赚,因曰:“我已知道了,但事既至此,何不明言?”林某曰:“不瞒姑娘说,我久闻姑娘才貌,故不惜千金赎你出来,于今你是我家的人了。”桂曰:“家里离此多远?”林某曰:“起身得晚,恐不能到哩。”桂蕊故作笑容曰:“今日才离苦海,得见天日。”行了数十里,日已黄昏,林某命舟子泊船近岸,明日再行。
时至三更,舟中人尽睡熟,桂蕊思念雪香,泪落如雨,曰:“今生不能报答梅郎的。在土地革命战争后期和抗日战争时期得到系统总结和多,只好来生作犬马罢。谁想我桂月香出院之日,即是致命之日。”遂悄悄出舱,自投水中。随浪沉浮十余里,被一姓山名岚者救到船上。这山岚原系西泠人,在罗浮作贾多年,夫妇俱七十余并无子女,因年老无依,仍回西泠。是日天色微明,正欲开船,忽见桂蕊浮水而至,急救上船,见桂蕊姿容可爱,以为义女。桂蕊闻是西泠人,因思梅郎亦在彼处,正好访问消息,遂欣然从之而去。比及林某早起,命人到处寻觅,已杳无踪迹矣
第20段 梅雪香静夜听琴 兰香谷重阳联句
梅雪香自搬到自芳馆北,每欲一见猗猗。无奈相隔一墙,真是银河修阻。且喜墙不甚高,站在几上,可以窥见院南。时常移几在墙边窥探,却亦玉容深琐,住了上十日,无计可施。时值八月晦夕,雪香孤寂无聊。坐到三更,偶出户外,见自芳馆灯影斜射墙头,曰:“小姐犹然未睡耶?”遂移几到墙边窥探,隐隐听有声息。雪香悄悄板条的墙,近窗窃听。芷馨谓猗猗曰:“今早老爷对太太说,要把小姐许字秦相公,小姐你说好不好?”猗猗曰:“芷馨你怎如此胡言?”芷馨曰:“是我亲耳听见的。小姐若是得遂这段姻缘,倒是天生就一双美人哩。只有太太尚在两可之间。”猗猗问:“太太怎样?”芷馨曰:“太太也爱这秦相公,但嫌他是远处人,意思还想在西泠选个才郎。若实没有中意的,方许秦相公坦腹。”猗猗曰:“孟耀德遇梁伯鸾,虽远亦近;谢道韫逢王凝之,虽近亦远。只分怨偶与佳偶,何论路远与路近耶?”芷馨曰:“我也是这样想哩。”猗猗见壁上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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