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样,我赢了他再说!”小乔足尖点地,化作一团红光朝站在一旁看戏的南宫瑞攻去。
顾思陌的面上有了薄怒:“就算你赢了,我也不会再把你纳入师门。”
他不需要一个一意孤行的徒弟,他以为偶尔放纵一两次没有关系,再不驯服的人,在鞭子底下总是会听话的,他有信心把她□成一个正常的魔宫弟子。可是他错了,一时的乖顺只是假象,就像她说得那样,鞭子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她的本性就是一匹脱缰的野马,不听从安排,自以为是,不停地制造麻烦……虽然这一次,她是在救他的命,但万一失败,会把她自己的性命也搭进去!
这样的赌局,他不想下注,更不想看见她不计后果地豪赌。
可是,小乔再也听不进去任何话,她起手一招“怒斩苍龙”,直逼南宫瑞的命门,这一刀挟着十成的力道,不求两全,只求能伤到对方。南宫瑞轻巧地避开锋芒,在她刀锋上一弹,一股排山倒海的杀气便沿着刀身直冲而上,震得她的刀几乎脱手。
“白小乔,你内力不足,逞强下去不会有好结果。”
蹭掉虎口流出的血,小乔调息好体内乱窜的真气,决心速战速决,她知道拖延下去对她和顾思陌都没有好处,随着一声沉喝,破晓变作万千虹芒,招招堪破南宫瑞空门,每一刀都凶猛至极,含着狠厉而决绝的杀意。
绵延不断的真力从她的刀口倾泻而出,割断了黑色的长袍,南宫瑞被迫后退,不一会儿,破晓就在他的刀上砍出数个缺口。
小乔的周身风起云涌,翻腾的树叶将她包围,形成一股巨大的气浪,南宫瑞的衣服碎成一片一片,她自己身上也被划出道道血痕。
顾思陌喑哑道:“停下来,小乔……”
南宫瑞一步退,步步退,他不打算硬拼,只等小乔内力耗尽,那时,不需要他动手,她就筋脉自断,衰竭而死。
就在他定住身形,想要绕道她身后时,小乔忽然撤去破晓,凝聚着全部罡气的一掌掀向他的胸口,他重重地撞到了一棵柳树上,旋即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你——!”
摸着空荡的耳垂,她给了他致命一击:“除了孔雀翎以外,我还在树上插了一支,不,是半支毒针……”
南宫瑞倒下,小乔拔出他身后的银针,将破晓递到顾思陌面前,轻声道:“我说过,我不会输的。”
是的,她没输。
假如南宫瑞没有撞对位置,她绝对会再来一次,和他同归于尽。这就是她口中的没有输。顾思陌的声音微微发抖:“你走!我说过不管结果如何……”
“哗啦……”
一口血吐在他脸上,他愣住。
再没有支撑的动力,小乔眼前漆黑一片,跌在了他怀里。
顾思陌抬起她的下巴,用力在她的脸颊上拍了两下,她悠悠转醒,迷惘的眼睛没有焦点:“别,别骂我,我走不动了……让我死在师父身边吧……”心里的怒火烧到极致,竟有种想掐死她的冲动:“不要胡说八道!”
“我没胡说八道,我取银针的时候,不小心划破了手指……”
掰开她的手看,中指上果然有一个血洞。
“解药在哪里?”
细微低弱的声音说道:“……只带了解毒丹……”
喂她吃了满满一瓶丹药,顾思陌将她的手指含在嘴里,缓慢地吮吸着。指尖像是要被含化,一股奇妙的电流传遍全身,她舒服得眯了眯眼睛,另一只手情难自禁地攀上了他的背。
身体越来越热,小乔的意识逐渐模糊。
是要死了吗?到底,还是没能把师父带到药王谷……
可是,死在师父怀里也不错,至少不用被逐出师门。
顾思陌揽着小乔,木然地凝视她忽喜忽忧的脸,心中生出
☆、42【041谷主叔叔】
李苏放下手中的医书;面无表情道:“不过是一堆尸体而已,没必要大惊小怪;挖个坑埋了便是;这点小事也需要来请示我吗?”
谷中药师擦汗道:“有两个人尚存一息,弟子擅作主张把他们带回来了;谷主您看?”
“你带回来的你治;治不好就把坑挖大点,和那些人一起埋了,我看什么看。”让你多管闲事,有这个闲空不如帮我把医案给誊了。
看着他一脸嫌弃的表情;药师解释道:“可是他们身上有咱们药王谷的香囊。花师姐的朋友;随便埋掉不太好吧?”
李苏面色稍稍缓和:“什么情况?”
“其中一个的毒伤紫苏师傅已经用药解了,另一个嘛……”
李苏沉吟片刻,揉揉眉心,“算了,既然没办法说清楚,就带我去看一看吧。”
随着药师来到别院,他前脚刚踏进房门,一团不明物体就扑了上来。
“谷主叔叔,求求你,救救我师父,他们都说你宅心仁厚医术高超,一定可以救我师父的……谷主叔……呃……”看清楚李苏的长相后,小乔被自己的口水噎住,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什么谷主啊,什么医术高超啊,什么经验丰富啊,什么什么啊!啊?!
少年“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叫我叔叔?”
小乔望着李苏明媚的笑容,嘴巴张得老大,“你是谁?”他怎么可以这么年轻!
李苏觉得有趣,便道:“谷主叔叔这个称呼不错,你以后就叫我谷主叔叔吧。我要是听得舒服了,说不定会破例给你师父疗伤。”
唔,为了师父,丢脸也就丢了。她抓着李苏的衣角,谄媚道:“谷主叔叔……”
“好乖。”李苏拍了拍她的头,“花雕给你的香囊呢?”
这是什么嗜好?被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年宠溺地拍头,小乔敢怒不敢言,她郁闷地把香囊从身上解了下来。
“确实是谷中之物。花雕现在尚未回谷,我就当卖她一个人情,帮你看看你师父的伤好了。”说着,李苏跟着小乔来到顾思陌床边。
起先带着笑意的脸渐渐沉了下来,李苏替昏迷中的顾思陌拉好被子后,命左右侍奉的人退后。他凝重地看着小乔:“你师父心口上的伤延误了治疗,伤口化脓,极难处理,加上蚀心蛊的侵入,恐怕……”
她急道:“只要有母蛊,还是有救的,不是吗?”
李苏点头:“没错,这种伤对于我来说,想治好只是时间的问题。但是我不能治。”
“为什么?”
他肃然道:“药王谷有三不治,一不治求死之人,二不治已死之人,三不治大奸大恶之徒。我虽没有见过什么世面,魔宫护法顾思陌的恶名却是略有耳闻。”
“我师父不是坏人!杀父弑母根本就是传闻,他其实他是被冤枉……”
“河边的二十二具尸体难道不是拜他所赐?”
“不是的!南宫瑞和他的部下想要我师父的命,我实在没办法,才用孔雀翎和毒针杀了他们,和我师父没有关系!”小乔扯着他的袖子辩解道。
李苏眼皮一跳,诧异道:“人是你杀的?”
平生最见不得草菅人命,他厌恶地打开她的手。
小乔跪在他腿边,诚恳道:“谷主叔叔,他们不死,死的就是我师父,不是迫不得已我决不会下杀手。”
“小小年纪就如此恶毒,果然是什么样的师父教什么样的徒弟。”李苏冷冰冰道,“顾思陌从出道起就视人名为草芥,杀过的人数不胜数,我若救他便是与武林正道为敌。你不用想了,若不是有花雕的信物,你和他,我一个都不会救。”
没办法为顾思陌以前的所作为为开脱,她知道师父为焚凰宫做过不少残忍的事,她一直觉得,无论他是怎样的人,他都是她最喜欢的师父,却不知在别人眼里,他们都是丧尽天良死不足惜的恶棍。
不再理直气壮地争论好坏与否的问题,小乔道:“花雕说过,只要我拿她的香囊来,你们就会倾尽全力帮忙的……”
李苏瞪她:“你的命难道不是我们救的?你一个香囊想换两条命?”那我不是亏死了。
“我,我没要你们救!”
“你说什么?”
“如果只能救一个人,那就救我的师父,我死了没关系,我不需要你们救。”都说药王谷的大夫悬壶济世,心地善良,没想到这个李苏一点都不近人情,小乔心里暗暗恼火。
李苏气笑了:“紫苏已经给你解了毒,别得寸进尺。”
小乔“嚯”地起身:“没想到李谷主说话不算话,三岁小孩都不如。既然你铁了心赖皮,我也没办法,我这就带我师父走!”
“慢着,我几时说话不算话,几时赖了皮了?”
“你的三不治里,第一条就是不救求死之人,我一心求死,你们却替我解毒,这不是说话不算话是什么?”她煞有介事道,“第一条规矩都破了,第三条规矩为什么不能破?说到底,你就是和我一个小丫头过不去。”
李苏失笑:“这样说来,竟然是我不对?”
小乔道:“我只是想救我师父。”
毕竟是年少气盛,经不住她的激将法,李苏道:“想我出手救人,可以。你既是求死之人,那便证明给我看,只要你死了,我立刻救你师父,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以为这样就能让她无话可说,岂料她一口答应:“好!”
小乔取出残留着毒液的半截“梨花妖”,她撩起袖子,对准洁白纤细的手臂,狠狠地扎了下去……
李苏脸色大变:“你干什么你疯了!”
居然真的去死!眼睁睁地望着她在胳膊上扎了十来针,还不肯停下来,他只好用力抓着她拿针的手:“你这是在做戏给谁看?”
“剩下的毒不多了,不这样我死不了!我会证明给你看的,我不是在做戏!”
“你……你给我住手!”
整条左臂都黑了,一排血洞森森地冒着血珠,饶是见惯了死伤的李苏也不忍看下去。
小乔疼得泪花直冒,她哭道:“反正我就是该死!师父这样都是我害的,我要是真的把他害死了,我还活着做什么!你以为我怕死吗,我只是怕你骗我,你要是敢骗我,不救我师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李苏见过不要命的,但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他捏住她的手吼道:“来人,给我把她丢到紫苏那里去!”
“你要是敢骗我,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想起小乔竭力威胁的架势,又瞟了一眼床上的顾思陌,李苏嘀咕道:“真搞不懂魔教的人脑子里装了些什么。”
一旁的小药童试探着问道:“谷主,这人救是不救?”
“小妹妹哭得怪可怜的。”李苏摸摸鼻子,“拿我的药箱来吧。”
看来,赔本的生意是做定了。
经过了三天两夜的调理,顾思陌的刀伤稳住,李苏第六次换药的时候,他挣扎着坐了起来,“……小乔呢?”
护法大人,你这是在显示你生命力顽强呢,还是想把伤口挣开让我再包一次?李苏漫不经心道:“躺回去。”
“小乔人在哪里?”锐利的目光投向李苏。
“死了。”
顾思陌收缩的瞳孔把李苏吓了一跳,在强大的压迫下,舌头居然不听使唤,李苏道:“她拿着香囊求我救你,我不同意,她便以死相逼,把自己的手扎成个刺猬。”见顾思陌神色黯淡,他补充道:“放心,有我紫苏师弟在,她一时半会不会有大碍。你只需配合我治疗,不要负了她的好意。”
这次是以死相逼吗?
顾思陌漠然地躺在塌上,心里却是说不尽的失望——她依旧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依旧我行我素地冒险。
李苏继续说:“你身上的刀伤必须尽快复原,这期间,我会给你用烈性的伤药……或许会引起些许不适,但只有等刀伤愈合后,我才能让小乔给你拔毒蛊。到时候,我把母蛊种进她的身体里,让她对你身体里的蚀心蛊加以引导,一旦蚀心蛊感应到了母蛊的存在,就会脱离你的身体,这个过程十分危险,蛊虫离体的那一刻,带来的痛楚犹胜毒蛊发作,而且,如果小乔没有控制好她的内力,让母蛊侵入了她的心肺,后果不堪设想。”
后果不堪设想她就会放弃?那是不可能的。你不过就是来通知我一声,我同不同意完全不重要。顾思陌把李苏和小乔归为一伙,任他滔滔不绝地说明,始终不置一词。
这一次治疗,恐怕是顾思陌有生以来经历的最痛苦最漫长的治疗。像一个废人一样在床上度过了一个月,接受药王谷弟子不甚友善的眼光,唯一对他笑的人是他不想搭理的小乔,比起清醒,他更愿意昏睡。
“师父师父!今天的菜是莲藕排骨汤,我和小杜师傅一起去外面挖的野藕,和凰宫莲池里的藕味道不一样,不信你试试看……”
这话让宫主听到,跑不了又是二十大板。顾思陌不知怎么的,想笑又笑不出,他黑着一张脸道:“我已经说了很多遍,既然你不听我的话,就不要再叫我师父。”
“可是……”
“你可是过太多次了,同样的错误你嘴上认了下一次又会再犯。”这是一种什么精神?勇于认错坚决不改!
小乔的脸微微泛红,径自说道:“可是,不叫师父,那叫什么呢?”
身后的药童们再也忍不住,吃吃地笑了起来:“这个小乔倒是有趣,她师父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心慌意乱地盯着他清俊的脸,突然在他耳边说了四个字。
“哐当!”
汤盏落地,顾思陌冷冷地瞪着她,眼里是再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