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家的小姐不是几大箱笼的衣服。
尤其是住在那么大的屋子里,没有东西让人看着寒酸。
那些嬷嬷要在家里住上两日,万一看出些什么,岂不是让太太脸上难看。
又不能去买成衣铺现做好的衣服。
张氏抬起眼睛看孙妈妈,“婉宁没有衣服?”
孙妈妈颌首,“奴婢去看了,真的没有。冬天的小袄和褙子只准备了两套,什么都没有。童妈妈说,七小姐不知道京城哪家的针线好,也不会选料子。还没让人去做呢。”童妈妈那个老东西,见到她还直说,不着急,不着急,冷还早着呢。
冷还早着呢,可是这边等不及啊,当时她就想向童妈妈那含笑的脸上打一巴掌,可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要陪着小心,让童妈妈帮着一起服侍好那位七小姐。
张氏想着婉宁的话。
不知道哪家的针线好。也不会选料子。
好像是料到会有今天,都给她准备着,好让她去张罗,张氏顿时觉得胸口一片*,做下去不行。不做下去更不行。
怪不得寿氏会怕婉宁,婉宁这个丫头真是会折腾人,沈氏如果有婉宁一半的手段,也不会被姚家休弃,早知道她就让寿氏在族中下手,将婉宁弄死,也免了今天的麻烦。
“将家里的衣料拿出来。多请几个针线好的,快去给七小姐做衣衫,总不能没有进宫穿的衣服。”
张氏几乎是咬着牙将话说出来。
孙妈妈吞咽一口,“还有头面呢,那边也是什么都没有,好像只有沈氏那时候置办的几件。早已经不时兴了。”
怎么能让婉宁不体面,张氏看向孙妈妈,“上账房去支钱,找个好的首饰师傅……”
孙妈妈低声道:“哪里来得及呢。”
好首饰要打好一阵子,现在要的这样急……
张氏觉得要喘不过气来。外面的风呼呼的吹,将她的心都吹乱了,“将我的首饰拿出来,挑几件给她。”
孙妈妈没底气地应了一声。
为了应付这件事,太太可是下了本钱,看着太太蜡黄的脸色,她都不知道劝什么好。
“快去收拾吧!”
孙妈妈忙弯腰低头下去。
整个姚家都为七小姐忙碌着,谁能想得到,会这样将七小姐接回来。
……
沈四太太服侍沈敬元吃了一小碗的梗米粥,吩咐下人将桌子端下去才道:“明明不会喝酒,却还跟人抢着喝,也不知道老爷心里怎么想的。”
沈敬元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抬起头来,发现妻子正盯着他看,只好将那天的情形说了,“姚宜之说起婉宁落水的事,我就想起我们听到消息时的情形。”
那时候他想好了,姚家若是待婉宁不好,他就想方设法将婉宁接出来。
如果不是婉宁能给李大太太看病,说不定最后帮他的还真的是姚宜之。
他这才和姚宜之多说了几句。
一起说话才知道,姚宜之居然知晓沈家去边关送米的辛苦,还说将来有了盐引的消息还会让人告诉他。
两个人说着说着就提起婉宁。
“老爷没有说什么出格的话吧?”沈四太太有些担忧。
沈敬元摇摇头,“应该没有,好像是提了从泰兴到京城的路上遇到了冒充贼匪的那些人,多亏了婉宁当机立断,才让船队顺顺利利地脱困,因此崔大人对我们家也是多有照拂。”
在灯下沈敬元的脸色有些赧然,“以后我不出去喝酒也就是了。”
他是和姚宜之太亲近了些,可是事后想想,也没有什么不对。
婉宁让她私底下提醒老爷,不要太容易相信别人,沈四太太道:“老爷心里有分寸,到底还是怕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沈敬元想了想抬起头,“姚宜之跟我提了一笔生意,他认识的一个朋友,家里从前也在边关屯田,现在家里人手不足不想再走盐引的生意,就要卖手里的田地,姚宜之要将人介绍给我,我们家屯田不够,如果有垦好的田,那是再好不过。”
沈四太太听得这话不禁讶然,“老爷要买那些田?要不要和婉宁商量商量?”
沈敬元道:“哪有那么快,就是让人打听打听,不能随随便便就谈好一笔生意,这个我还是知晓的,就算是要买我也要亲自去边关看看那些田地,问问每年能出多少粮食,这可不是小事。”
沈四太太松口气,老爷做事还算周全。
“我又不是毛头小子。不会轻易就信别人的话。”
沈四太太颌首,“妾身是觉得,有些事还是大家一起商议……要不然老爷问问婉宁……””
婉宁是个孩子。
压在她身上的担子也太多了,再说去边关这种事本来就不是女孩子能做的。说了又能怎么样,还是要因地制宜。
姚家的事就已经够婉宁操心了,他怎么能将沈家的担子也压在婉宁肩膀上,论起来他还是担忧婉宁多一些,沈敬元摇摇头,“我会找大哥、二哥商量。”
沈敬元喝了口茶接着道:“婉宁那边你多操操心,婉宁马上就要回姚家了,也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形,总是在别人眼皮底下,稍稍一个疏忽就会着了别人的圈套。”
张氏早产的事他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婉宁说没事。进宫之前姚家都会好好照应,”沈四太太亲手剪了灯花,“真让人担心的是后面……不过大老爷那边已经准备好,如果有事大老爷会找上门。”
沈敬元皱起眉头,“婉宁为什么非要回去。”
沈四太太道:“婉宁要怎么做。必然有她的道理,再说,在外面也确然是名不正言不顺,再怎么样也少不了这一趟。”
沈敬元看着跳动的灯火,现在他只期望婉宁在姚家能一切顺利。
……
一大早姚家就来了马车要将婉宁接回家。
结果是姚宜州先拦了一道。
姚宜闻只好去书房里和姚宜州说话。
姚宜州坐下来,“如果你不愿意,还可以签文书。将婉宁过继给我们二房,”不等姚宜闻接口,姚宜州又道,“你不想过继也行,就要拿出一个父亲的样子,别再慢待婉宁。也别轻易说出什么去家庵、逐出家门的话。”
这件事上姚宜闻毕竟理亏,低头答应,“大哥说的对,这件事是我太轻率。”
“你要记在心里,有婉宁这样的女儿是你的福气。”姚宜州道,“你不好好待她,将来后悔都来不及,今天我将话放在这里……有件事你要应了,我才答应你将婉宁接走。”
没想到大哥还有这样的话,姚宜闻不禁一怔,“大哥要我应什么?”
“不准让张家插手婉宁的婚事,虽说婚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冲着三叔父要将婉宁配给寿家的傻子这件事,我就不得不提醒你,长女是你的脸面,不能将她随随便便婚配。”
“将婉宁配给寿家的傻子?”姚宜闻惊讶地道。
姚宜州沉下眼睛,“你以为我是乱说的?泰兴谁不知道这件事?”
听着姚宜州说起寿远堂的事,姚宜闻不禁耳朵微红,“婉宁……我会寻一门好亲事。”
……
张氏在家里等消息,马车去了一个时辰还没有回来。
孙妈妈抿起嘴,接个女儿比娶媳妇还要难,老爷为人也太软弱了些。
外面的管事进了门。
张氏立即问过去,“怎么样,可是来了?”
管事忙道:“不是,是宫里的嬷嬷来了,在门口等着呢。”
张氏不禁攥起了帕子,婉宁是故意拖延时间,要她脸面上难看。
现在她又要迎宫里的嬷嬷,还要让人再三去请婉宁,张氏皱起眉头,看向孙妈妈,“跟我去将宫里的嬷嬷请进来。”
**********
婉宁回家就要保证自己的安全,所以铺垫什么的是必要的,不可能随随便便写显得太突兀,不过前期铺垫好了,下面情节就好走了。
第一百二十章 进宫
从宫里来了两个圆脸的嬷嬷,看起来笑容可掬,眼睛里却透着一股的精明。
张氏将人迎进屋里说话。
下人刚将茶水摆上来,年纪稍小的邱嬷嬷就开口,“怎么不见七小姐?”
张氏咬着牙,“劳烦两位嬷嬷坐一会儿,我已经让人去叫婉宁。”婉宁真的不怕被人议论不孝?
到现在她也不明白,婉宁到底仗着什么敢这样光明正大地闹起来。
“太太,老爷和七小姐回来了。”
回来的还真是时候。
张氏站起身在嬷嬷面前露出笑容,“快去接七小姐过来,别让嬷嬷们等着急了。”
下人应了一声急忙下去,不多一会儿婉宁带着童妈妈、落英、落雨几个人进了院子。
孙妈妈忙上前撩开帘子。
时隔四年,张氏第一次见到婉宁。
婉宁离家的时候憔悴的仿佛一阵风就会吹走,现在个子长高了不少,更没有了从前的懦弱和无助。
四年时间,竟然好像换了个人一般。
穿着一件墨绿色锦缎斗篷,慢慢地走过来,长眉入鬓,一双眼睛闪动着迫人的光彩,嘴唇微勾,漾着欢快的笑容,仿佛十分地高兴。
走到院子里停下来,向周围看过去,就像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地方。
屋子里的嬷嬷们不说话,定然看出了端倪。
张氏皱起眉头,却又不能发作。
孙妈妈已经热络地道:“七小姐,太太和宫里的嬷嬷都在等小姐呢。”
“是母亲身边的孙妈妈?”
清脆的询问声传来。
这话说的好像不认识她一样,孙妈妈被问的一怔,没想到七小姐在宫里的人面前会这样不加遮掩,“七小姐,正是奴婢。”
婉宁向屋子里看去,“屋子里除了母亲可有别人在?”
整个人仿佛一下子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孙妈妈的笑容也僵在脸上,“有。有宫里来的两个嬷嬷。”
张氏几乎坐不住,她冤枉婉宁时的情景顿时浮现在眼前,她忙看向屋子里的两个宫人,两个人始终沉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不能再让婉宁接着说下去,张氏站起身走到门口,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婉宁,快进来。”
“母亲。”怯生生的声音传来。
张氏攥起了帕子。
“母亲还好吗?”
婉宁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颤音和惧意,脸上却没有半点害怕的神情,若不是离得这样近,谁也不知道婉宁是在作假。
这时候又不能拆穿她,张氏只好忍下来,“好。好……”
“那就好。”婉宁说着提起裙子走过去。
张氏不停地笑着,像一个慈母般,“这是成嬷嬷、邱嬷嬷。”
两个嬷嬷忙站起身,婉宁笑着见礼。
“七小姐,这两天奴婢们就来教小姐礼数。”邱嬷嬷笑着开口。仿佛对方才的事一无所觉。
接下来就是安排两个嬷嬷和婉宁住在一起。
张氏松了口气。
将婉宁送去收拾出来的院子里,张氏吩咐孙妈妈,“一定要打点好两个宫里的嬷嬷。”宫人眼睛毒,千万不能出什么差错,这两天一定要平平安安地过去。
孙妈妈应了一声,“您放心,都准备好了。”
话音刚落。下人来禀告,“太太,七小姐要去给老太爷请安,还要去看八爷。”
张氏顿时警觉起来。
婉宁还要做什么。
“老太爷病着,让她不要去了,先学规矩要紧。至于欢哥,”张氏目光顿时凌厉起来,“不要让她看欢哥。”
孙妈妈被张氏的视线看得打了个冷战,只是要看看自己的弟弟,太太是不是太过紧张了。
……
整个屋子让张氏布置的很漂亮。三层新换的幔帐,窗边还摆了梨花木的书桌,桌子上笔墨纸砚应有尽有。
“这是老爷特意吩咐的。”
下人低声禀告。
小时候父亲就说等她长大了,要在屋子里摆上一张书桌,而今桌子虽然摆上了却已经是物是人非。
两个嬷嬷留下来给她讲规矩。
宫里的规矩确实不少,乍听过去不太容易记,多亏了安怡郡主先跟她说过,否则她还真是要多花不少的辛苦。
等到那位成嬷嬷出去,邱嬷嬷低声道:“七小姐放心,安怡郡主已经嘱咐过,七小姐进宫穿的衣服奴婢会仔细服侍。”
礼数再其次,最重要的是,宫里主子的喜好。
安怡郡主想得周到,这样一来好像就没有什么让她担心的了。
……
到了进宫那天,张氏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这几天总算是让她熬了过去,见到婉宁她却又笑不出来。
桃红色金丝线的锦缎褙子,鹅黄的宫裙,连鞋都缀满了米粒般大小的珍珠。
一套碧玺的头面衬得婉宁皮肤仿佛能透出光来。
就这样亭亭玉立地站在她面前她几乎要认不出,这就是沈氏生的孩子。
张氏转头看向姚宜闻,姚宜闻伸手捋着胡子,眼睛里不由自主地露出与有荣焉的神情。
张氏攥起拳头,这都是她亲手准备的。
姚宜闻看向张氏,“婉宁第一次进宫不免紧张,你要好好照应她。”
这句话发自肺腑,老爷好像忘记了他曾要将这个长女送去家庵。
张氏硬撑着应了一声。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向宫门口驰去。
车停下来,童妈妈立即上前去扶婉宁。
宫外已经停了几辆马车,显然今日进宫的不止是她和张氏。
进了宫门,内侍立即迎上来,婉宁和张氏分别上了轿子。
等到轿子又停下来,又走了一段路在内宫门外等,张氏才询问旁边的内侍,“是不是去惠妃娘娘的翊坤宫?”
内侍笑道:“还要听里面的消息,姚太太耐心候着吧!”
自从万太妃和端王以先皇手谕立储获罪,皇后娘娘就因为未生下皇嗣内疚重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