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才施展的计谋,却在眨眼的功夫被人揭穿。
张瑜贞脸上一片火辣,“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方才的确是她在说姚家闲话,屋子里的人都听了清清楚楚,现在让她反驳,如同是在掩耳盗铃。她的脸面顿时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张瑜贞说着向屋子里看过去。
赵夫人神情复杂,安怡郡主目光明亮地在看着她。
张瑜贞顿时有了些慌张,她不由地扬起声音掩饰,“她怎么敢这样没有礼数,说出这种话。”
因为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如今没有长辈庇护张瑜贞就这样无所顾忌。看到一脸焦急的赵夫人,安怡郡主淡淡地开口,“赵四太太别这样说,是我们赵家将姚七小姐请上门,不是姚七小姐自己要来了,一个十二岁的小姐能冒着这些闲言碎语到赵家来给琦哥儿治病,我们赵家该感谢姚七小姐。”
张氏从进门到现在就一直在搬弄是非。说什么关切琦哥儿,每句话都在说琦哥儿的病,生怕琦哥儿病的不够厉害似的。
就像姚七小姐说的,张氏和西府老太太赶过来恐怕是另有目的。
安怡郡主这是在帮姚七小姐说话。
张瑜贞一脸的诧异。
安怡郡主淡淡地道:“别说传出去,就算是赵家有人去说,也要说姚七小姐在泰兴县就救了琦哥儿。现在觉得诧异……那也太晚了些。”
张瑜贞顿时脸上一红,安怡郡主是出了名的直脾气,平日里她不敢去招惹,今天是说姚婉宁,却没想到却让安怡郡主张了嘴。
……
“姚七小姐。”
院子里传来惊讶的声音。
所有人向屋外看去。一个太太带着下人进了庄子。
赵夫人这才想起,她请了李御史的太太,就是李大太太将姚七小姐会治病的事说了个仔细,她才下定决心将姚七小姐请过来。
“大太太,”婉宁没想到会在赵家遇到李大太太,“您也进京了。”
李大太太点点头,“总不能一直在泰兴,让老爷自己回京我也不放心,比你们走得晚了几日,前日才到京里,还没来得及去看你。”到了京中就是打理家里的事,知道姚七小姐会来赵家,她就赶过来相见。
赵夫人笑着迎出来,“大太太来的正好,能陪着姚七小姐说说话。”
几个人边说话边进了门。
看到姚婉宁,张瑜贞心中又怒又气,顿时坐如针毡。
“这才几天没见,七小姐出落的更漂亮了。从泰兴到京里一路可好?我来的时候姚老太太嘱咐我多多照应七小姐,哪里轮得着我照应七小姐,都是七小姐在照应我,没有七小姐,哪有我的今日。”
听着李大太太的话,张瑜贞觉得说不出的刺耳。
李大太太竟然这样捧着姚婉宁。
真是气死她了。
这次来赵家,本是该她来劝说二嫂,顺便看看忠义侯府的笑话,却没想到她要坐在这里听人夸赞姚婉宁。
“二祖母的身子可好?”
李大太太点头,“好着呢,就是想你,你才走的那几天听说老太太都睡不着觉,还是桂妈妈劝说着,让老太太保重身子,将来才能到京中来看你。”
提起二祖母,婉宁顿时觉得心里说不出的想念。
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二祖母,什么时候才能再和母亲团聚。
婉宁道:“祖母说要来京城?”
李大太太道:“老太太提了好几次,我看不像是随便说说,明年开春说不得老太太真的会动身来京城,到时候可就好了。”
长途跋涉,二祖母的身子只怕是受不得,但愿那时候她能回去泰兴看二祖母。
张瑜贞第三次将茶杯放在桌上。
安怡郡主和赵夫人听李大太太说泰兴的事,姚七小姐在一旁抿嘴笑,二嫂还不时地照应着老太太,唯有她……被冷冰冰地扔在一旁。
张瑜贞看向赵老太太。
赵老太太咳嗽两声让张瑜贞扶着站起身来,“既然琦哥儿没事我也就安心了,改日我再来看琦哥儿。”
张瑜贞也勉强露出笑容,“我陪着娘回去。”
赵夫人也不多留赵老太太,吩咐下人去备车,不一会儿工夫下人来禀告车马已经准备好,赵夫人亲自将赵老太太送出了门。
才走出屋子,身后传来安怡郡主爽朗的笑声。
……
趁着安怡郡主去更衣,李大太太看向婉宁,“七小姐知不知道,皇上下了旨意让崔大人主审南直隶贪墨漕粮的案子。”
婉宁摇摇头,虽然没听说,她心里早已经知晓,以崔奕廷的脾气一定会想方设法将这桩案子握在手里。
方才老爷跟我说,“七小姐的父亲上下疏通关系见到了姚六老爷,按理说,这样的案子没有刑部主审的点头谁也不能见人贩。”
“更何况这段日子寿家人上下活动花了不少的银子在里面,刑部主事已经下令谁也不能收受财物……你父亲赶在这时候……有藐视朝廷的嫌疑,御史言官弹劾了寿家和刑部侍郎等人,连你父亲也在其中。”
父亲因为六叔被弹劾了?
李大太太道:“老爷让我跟小姐说一声,小姐心里也好有个数。”
婉宁眼前忽然浮现起母亲被休时的情形。
不论是祖父还是父亲都是一身正气,无不在数落母亲的不是,说沈家的过错,如今终于轮到了他们,让他们也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是副什么模样。
……
李家,李子年看着在一旁听消息的姚宜闻。
想想来李家帮忙的姚七小姐,这父女两个长相倒是有几分的相似,性子却大不相同。
“姚大人,”李子年声音微微上扬,“御史言官的折子就在那里,我也没法子,要听圣上如何裁断。”
“按理说,姚六老爷虽然贩卖漕粮,姚家却在泰兴帮了巡漕御史找到了被贪墨的漕粮,若是上奏折功过相抵也并非难事。”
听得李御史的话,姚宜闻不禁有些意外。
李子年道:“只不过,听说因为漕粮之事,姚家两房水火不容……姚家二房为了泰兴县的漕粮作证,姚大人却买通刑部官员去大牢里见姚六老爷,”李子年诧异地看着姚宜闻,“姚大人到底要做什么?是帮姚家还是害姚家,下官怎么弄不明白了。”
姚宜闻不由地吞咽一口,“泰兴县的事我不太知晓,去刑部不是为了给六弟洗脱罪名,而是想要问清楚这漕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算是姚大人和族中多有不合,为何不去问姚七小姐?”
姚宜闻惊讶地抬起眉眼,什么时候他们和族中多有不合,这话是从何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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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父子相见
同为六部侍郎,相互说句话那是常有的事,他为官这么多年了,在六部里做什么事都要互相给些颜面。
别说去看六弟,就算是想方设法查问刑部的卷宗也不难,这次去刑部他托的是和他有同年之谊的周宗儒,对刑部侍郎周宗儒来说,这是件很容易的事,谁会承想在这件小事上就栽了跟头,就会有言官弹劾。
自从夏大学士进了内阁之后颇受皇上信任,夏大学士为官清廉,为人又谦和,官员私下里都称他为贤相,夏大学士曾兼过都察院佥都御使,这在内阁首辅中还是头一份,夏大学士领着内阁又让言官敬服,谏官和监官的台谏已经算少了很多,就算是有弹劾,那也是对勋贵和武将。
几年下来,他们这些人都快忘记了动不动就被御史弹劾的滋味。
突然之间,奏折就像雪片一样落在皇上面前,好像要将几年积压的台谏一下子都补齐,听到自己被言官弹劾他怔愣了半晌,再去找周宗儒,周宗儒也被责罚。
谁也没料到,局势一下子变成这个模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户部被弹劾十几人之多,南直隶的官员更是上了大大小小的奏折。若是朝廷认真办此案,他说不得就会被拖进去。
想到这个,他才来找李御史。
南直隶的漕粮查之前,皇上先赦免的李子年,并且让李子年跟着崔奕廷去了南直隶,崔奕廷那里他已经碰了钉子,李子年和他有些交情,两家的女眷在泰兴也有往来,李子年总不能半点颜面也不给,没想到来到李家,李子年劈头盖脸就是这样一番话。
姚宜闻觉得最近的事都出乎他的意料。
不光是朝局的变动,就连家里的事也是一乱糟。父亲病倒在床,六弟下了大狱,族兄见他满脸的怒容,婉宁……更是不服管教。连家门都不进,这到底是怎么了?
姚宜闻道:“子年兄,我们同是泰州府人,有些事也就不遮遮掩掩,子年兄怎么会提起我家七丫头。”
李子年抬起眼睛,“姚大人有没有见到姚七小姐?”
自从上次在城外遇到,他还没有和婉宁说话。
姚宜闻不便将家事仔细和李子年说。
看到姚宜闻一脸的为难,李子年嘴边露出一丝轻笑,摇了摇手,“姚家的家事和我们这些外人无关。我只能告诉姚大人,姚七小姐治好了拙荆的病,姚家二房帮着朝廷查案,倒是姚大人家的六老爷,在这时候私卖漕粮被巡漕御史抓个正着。六老爷岳家将泰州府贪墨的漕粮运出南直隶,也是人赃并获,巡漕御史顺藤摸瓜这才抓到了泰州知府,这只是一年的漕粮……再往后仔细查……姚大人以为要如何?”
姚宜闻额头上顿时冒出了冷汗。
真的要查?
他在衙门里打听出的消息只是“小定案”。
小定案的意思就是只要皇上面前能交代的过去就行了,南直隶的案子真的要查下去不知道要涉及多少官员,总不能将那么多官员牵扯过去。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这在官话里的意思就是,所有人贪墨就相当于没有人贪墨,你不追究我也不追究,大家心领神会。
漕粮的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之前谁都不来查,怎么冒出个崔奕廷就要查到底。
就凭崔奕廷头顶这个“崔”字就不能让人信服。
谁知道“小定案”突然就变成了“大定案”。不留情面的崔奕廷竟然摇身一变去了刑部当成了主审。
这是什么道理?
这样下去真的要人人自危。
他不过是找人帮忙去了一趟大狱看了六弟,如今刑部上下从周宗儒开始都被停职查办,甚至连这几日来往的公文都一并被封存。
去南直隶的所有公文半路都被拦了回来,其中户部、刑部的公文更是直接拿到了崔奕廷手里。
崔奕廷要做什么?要怎么做?姚宜闻想想就觉得胆寒,说不定谁是崔奕廷拿来立威的人。
六弟已经招认还咬住了寿家。这案子如果崔奕廷一定要握住,他是不可能疏通的了。
李御史看向姚宜闻,“按理说,我李家该感谢姚家的帮忙,只不过,听说治好拙荆病的恩人,如今要被逐出姚家……”
李御史刻意在这里停顿了片刻。
这是李御史再一次提起了婉宁,姚宜闻抬起头来。
“多事之秋,姚大人好自为之吧!”李御史说完站起身来送客。
姚宜闻的表情僵在脸上,只好顺势起身和李御史客套。
走出了李家,小厮忙上前伺候,“老爷,我们是不是该回家了?”
姚宜闻点点头,转身上了轿子,刚坐下来他却又改了主意,“你先去大老爷暂住的院子知会一声,我随后就到。”
老爷要去见大老爷?
小厮有些怔愣,这几天老太爷不就是因为这个生气,这是家里人都知晓的事,大老爷带着七小姐进京却住在外面,明摆着就是在和老太爷打擂台。
老太爷说了,谁也不准去见大老爷,他们下人还在一起议论,七小姐从族里过来却不回家,都是因为二房撑腰,大老爷大约觉得以族长的颜面能让老太爷低头,如今却落得留在外面无人问津的下场。
没想到才说过的事却突然有了这样的变化,老爷要去见大老爷。
他没听错吧?小厮怔愣了半晌才又上前询问,“老爷说……要去族中大老爷院子里?”
姚宜闻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等了一会儿不见轿子动,才抬起头看小厮,“你怎么还不去?”
“老爷,您说要去大老爷暂住的院子,小的还不知道……那地方在哪里,还要让人回去问问才清楚,咱们家里人也不是个个都知道。”
大哥和婉宁进京已经好几日了,家里下人竟然还不知道大哥暂住的地方在哪里。
姚宜闻眼前忽然浮起李子年轻笑时的神情。他顿时觉得脸上一片火热。
“快去问。”
姚宜闻声音落下,小厮立即飞快地跑起来。
……
轿子终于停到一处三进院子门前。
小厮已经等在门口接应姚宜闻。
“老爷,大老爷那边已经禀告过了,只是说……家里有客……请老爷在这边等一等。”
家里有客不让他进门?什么时候竟然生分到如此地步。
姚宜闻刚刚走出轿子。一眼看到不远处停的马车。
“有没有问问是哪个客人?”
大哥是从泰兴来的,京城里认识的人应该不多,就算有几个能来往的,说出来他也会熟悉。
“问了,”小厮道,“就是老爷刚刚去的李家的马车。”
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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