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她走了之后,张氏一病就是四年。
婉宁道:“有没有说张氏是什么病?”
童妈妈道:“说是怕日后不能有孕,所以三太太不敢怠慢一直在吃药,这几年还给三老爷纳了几房妾室。”
怪不得父亲觉得张氏好。
母亲是个很执拗的人,一心一意跟着父亲过日子,她记得母亲生下她之后,也是一直在请郎中看症,不过……母亲虽然吃药却不肯给父亲纳妾,只想着自己生下嫡长子。
一个想要为丈夫传宗接代的女子,怎么会在看病吃药的时候那么殷勤地给丈夫纳妾。
童妈妈接着说,“听说连周围的名医都已经请遍了。”
张氏身体不好的消息也隐约传到了族里,寿氏总是将这件事挂在嘴边,是想让她知晓张氏有今日全是因为当年她的作为。
父亲这样说,族里人这样说,所有人都这般议论,在婉宁心里也逐渐将自己和张氏的病绑在了一起,所以才会更加小心翼翼,仿佛自己是真的犯了错。
后来她知道这些不过是张氏的手段,却没想过张氏真的有病。
仔细分析这件事,婉宁觉得有几处不合情理。
张氏才生下欢哥,母亲的天性会想方设法保护自己的孩子,如果欢哥是嫡长子也是父亲唯一的子嗣,父亲会小心翼翼的宠爱,将所有的目光都放在张氏和欢哥身上,张氏不应该会想要别的女人再为父亲生下子嗣。
更何况,张氏千辛万苦为姚家生下子嗣,就算是身子受损一时半刻不能有孕,以父亲的性子也不会立即嫌弃张氏,张氏根本不用给父亲送去别的女子。
按照人性来分析,怎么也说不通。
张氏定然是另有所图。
婉宁仔细地回想,“我记得张氏进了姚家的门就有了身孕。”
童妈妈道:“是。当时奴婢听说了还为娘子哭了一场,老天也是不开眼,娘子虔心求子,却没能再怀上身孕。倒是老爷新娶的张氏才进了姚家一个月就传来有孕的消息。”
母亲被休之后祖父就为父亲说亲,很快张氏就嫁进姚家,前前后后不过一年的时间,紧接着张氏怀孕,没有到日子就早产,生下了健健康康的欢哥。
这也太巧合了。
婉宁突然想起张氏生产前几日的事,父亲在衙门里当值,她心里想母亲就去母亲曾经住的院子里看看,从母亲院子回来的时候,路过了翠竹林仿佛看到了人影一闪。她吓了一跳让身边的丫鬟去看看,结果什么也没看到,第二天就有人说家里飞来了只雉鸡。
会不会是和这件事有关。
如果那不是雉鸡就是个人影呢?
婉宁顺着这个想下去。
她不过是个嫡女,对张氏来说算不上什么威胁,只要筹备一份嫁妆将来嫁出去就了事。张氏却明目张胆地陷害她。
她知道,就算她不推张氏,张氏也会在那天生产,张氏之前没有小产的迹象,为什么会突然生产。
欢哥生下来的时候就如同足月儿般大小。
父亲还庆幸欢哥福大命大。
如果欢哥就是个足月儿呢?
那么推算一下日期,张氏岂不是在嫁进姚家之前就有了身孕。
假设这都是真的。
张氏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是父亲的,父亲就会帮着张氏遮掩。张氏也就不用那般大动干戈,父亲紧张欢哥,生怕欢哥因为早产先天不足,显然对这些事都不知情。
婉宁扬起了眉毛。
所以,有可能张氏的欢哥不是父亲的孩子。
这样的话……祖父和父亲宠爱的其实是别人的子嗣。
而被休回沈家的母亲却怀着昆哥。
果真如此的话,婉宁想到这里不禁失笑。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童妈妈不明就里,“小姐,您这是在笑什么?”
婉宁摇摇头,一切没弄清楚之前,她会小心翼翼地求证。没有什么事是做的天衣无缝的,定然会露出什么端倪。
祖父和父亲还期盼着欢哥将来能有个好前程。
如果欢哥真的有个好前程,长大之后张氏会不会怂恿欢哥认祖归宗。
那可真是要贻笑大方了。
婉宁正想到这里,落雨来道:“赵家来人了,说是马车已经备好,就等着小姐一起过去。”
婉宁点点头,看来赵家肯按照她说的方法来安置世子爷。
婉宁带着落雨去换衣服,出来的时候童妈妈迎上去,“莲花街那边传来消息,说三太太要过来看小姐,小姐……要不要让人回个信?”
婉宁摇摇头,“不用了。”张氏不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吗?她就磨磨张氏。
……
婉宁上了赵家的马车,马车径直去了忠义侯府的一处庄子上。
马车进了庄子才停下来,童妈妈将婉宁扶下来,婉宁抬起眼睛顿时看到迎过来的忠义侯夫人。
“夫人。”婉宁上前行礼。
忠义侯夫人立即道:“七小姐,总算将你盼来了。”
第九十五章 可怜
婉宁走到忠义候夫人身边,听忠义侯夫人说赵琦的情形。
赵夫人道:“就照小姐说的将琦哥儿送到了庄子上。”赵夫人说着紧紧地攥住了帕子,好不容易将琦哥儿盼回来却听姚七小姐说,要暂时将琦哥儿送去庄子,琦哥儿在她眼皮底下她还不放心,如今送到这么远,她只要想起来就心里一抽一抽地疼。
她本是想让人说说,将姚七小姐再想个别的法子,谁知道姚七小姐不肯改主意。
赵夫人想到这里眼睛湿润,昨天晚上她试探着去跟琦哥儿说话,琦哥儿缩在床角瑟瑟发抖,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姚七小姐既然能帮忙让乔贵家的照顾琦哥儿,她去找安怡郡主商量,郡主也说现在没有别的法子只能照姚七小姐说的试试。
所以她就下了狠心让乔贵家的将琦哥儿领来了庄子,又将庄子上的人手减少了一半,免得庄子上有人吵闹惊了琦哥儿。
她这样战战兢兢地等了一会儿,虽然琦哥儿还是一样地躲着人,却也没有比在府里严重,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好消息。
什么时候那个活泼好动的琦哥儿才能回来。
“我让人将琦哥儿平日里喜欢的东西都拿来了。”赵夫人说着看向婉宁,姚七小姐看起来比寻常的内宅小姐要清丽些,皮肤很白,眼睛里像含着露水似的,说不出的透彻。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内宅中的小姐能帮忙救了琦哥儿。
婉宁和赵夫人一起去看赵琦平日里用的物件儿,有弓箭和大小不一的木剑,笔墨纸砚也都有,还有一些书本,看赵琦的东西就知道忠义侯想将儿子养育成和自己一样驰骋沙场的武将。
那些弓箭和木剑用的格外多,弓身和剑柄都十分光滑,可见赵琦很喜欢这些东西。尚武的男孩子,胆子不会很小,赵琦会这样定然是受了很大的刺激。
家门生变。身边人又因保护他而死,一个金贵的世子爷从此过上逃亡的日子,可想而知这一路上赵琦遇到了多少事才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也怪不得赵夫人会着急,赵琦从前是个天资聪颖的孩子。
赵夫人道:“要不然将庄子里的房间布置成府里那个样子。琦哥儿看着说不定会想起从前的事,病也就会好了。”
这些东西虽然会勾起赵琦从前的回忆,也会让他想到后来的境遇,这些东西现在拿出来让赵琦看,恐怕是弊大于利。
婉宁看向赵夫人,“府里是不是给世子爷请过西席?”赵琦有不少的书,打开看里面还有注解和昆哥看的书差不多。
赵夫人点点头,“我们侯爷在的时候,请了两个先生来教琦哥儿读书写字,还亲自跟琦哥儿讲些古往今来有名的大将军的故事。”
从赵夫人的话中能听出来赵琦和侯爷的感情很好。婉宁也想起小时候父亲给她讲故事的事来,那时候她大约只有四五岁,父亲还很喜欢她,父亲对她这般她尚且想起从前的点点滴滴,父母对子女的影响是很大的。她倒可以从这里入手来帮赵琦。
婉宁道:“夫人不如多找些书给世子爷看。”
读书能让人安静、放松下来。
赵夫人道:“要找什么书看?琦哥儿现在也不肯看书啊。”
婉宁道:“那不一定,要找世子爷感兴趣的书,世子爷能看懂又愿意去看的。”
“夫人,我有个弟弟年纪比世子爷小一些,如果夫人愿意可以让我弟弟过来陪着世子爷一起读书,我弟弟那里恰好也有些书,是他平日里能看得懂的。我去找些送过来。”
说到这里,婉宁看向赵夫人,“您还要让乔贵家的每日去我那里,我教她一些故事讲给世子爷听。”
让乔贵家的去见姚七小姐,那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吗?
赵夫人急忙道:“乔贵家的本来就是姚家的下人,要不是我们琦哥儿我怎么还能霸着人不放。”
找些书来。让乔贵家的去见姚七小姐,这些都是很简单的事,她安排起来并不难,她只是觉得琦哥儿现在连别人的话都听不进去,怎么才能读书。
……
和赵夫人说完话。婉宁在屋子里见到乔贵家的。
乔贵家的上前行了礼道:“世子爷到了庄子上仿佛也没好转,就是整日里蜷在床上。”
才搬到庄子上,想要适应还要过几日才行。
婉宁吩咐乔贵家的,“你还像从前一样侍奉世子,没事的时候多跟世子说说话。”
乔贵家的说话,赵琦不是很排斥,毕竟现在赵琦能信任的只有乔贵家的,将这份信任感培养起来,以后不论她要做什么都可以让乔贵家的来帮忙。
乔贵家的点点头,低声道,“世子爷还能好吗?”
婉宁道:“世子爷年纪尚小,只要快些好起来,还能和从前一样。”
乔贵家的和婉宁说了会儿话,就有赵家的下人来道:“世子爷醒了要找乔贵家的。”
婉宁看着乔贵家的,“你去吧,我和赵夫人说好了,每日让赵家马车将你送来我院子里,你将世子爷每日的情形都告诉我。”
乔贵家的忙颌首。
乔贵家的从花厅里出来径直去了赵琦屋里。
“世子爷。”
听到乔贵家的话,赵琦才小心翼翼地掀开了被子一角,乔贵家的顺势将被子慢慢拿开,赵琦眼睛里是恐惧又迷茫的神情。
“世子爷,奴婢回来了,您放心,这屋里没有旁人了。”
赵琦的手紧紧地攥着被子不肯松开,厚厚的被子将他的额头捂出了热汗,乔贵家的忙用帕子将赵琦的汗擦掉。
“世子爷,没事了。”乔贵家的低声劝着,半晌赵琦才慢慢地将手松开了。
“世子爷,奴婢带了好吃的给您。”乔贵家的打开手里的盒子,顿时有一股烤豆子的香气传出来。
赵琦看过去。
乔贵家的笑着道:“奴婢给您烤了豆子吃。”
烤豆子。
他不记得多久之前吃过烤豆子,每逢年节,他就和族里的兄弟们一起偷来豆子来烤。豆子噼啪的声音好听,还有一股股香气传出来,他们会争着抢着将滚热的豆子拿起来放在嘴里,豆子又酥又甜说不出的好吃。
下人发现了追着他们喊。生怕他们烫伤了手。
母亲沉下脸来训斥他,父亲就站在旁边笑,“没事,吃吧,有什么,我们小时候还不是这样顽。”
赵琦将豆子捏在手里,觉得豆子很热,从指间一直热到他心里。
“奴婢让人端来炭火,世子爷自己烤着吃?”
赵琦没有说话,乔贵家的笑着道:“奴婢这就去吩咐。”
很快炭火被抬上来。赵琦却捏着豆子不肯下地。
乔贵家的试着抓了把豆子放上去,很快就传来“噼啪”的声音。
赵琦有些害怕地缩着肩膀,紧紧地攥起了被子,随着豆子的香气传来,赵琦的手又慢慢地松开。
没事。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这么多的声音过后只有热腾腾的豆子。
滚烫的豆子拿出来,放进嘴里,还是一样的酥脆。
“世子爷,奴婢给您讲故事听行不行?”
豆子的声音让屋子里不那么安静,热热的火盆仿佛也将冷清驱赶走了,赵琦睁大眼睛看着乔贵家的。
乔贵家的道:“奴婢讲一个小将军的故事。奴婢讲的不好,世子爷不要笑话。”
赵琦没有说话,乔贵家的就说起来,“从前有个小孩子最爱听人家讲上战场打仗的故事,长到七八岁的时候,他就求着长辈给他请个武功师傅。”
乔贵家的讲的很慢。“可是他生来身子羸弱别说骑马射箭,连走路都气喘吁吁,长辈都说他不适合学武,让他就在家里读些书,写些字。他却不肯听。每天早早起床练筋骨,长辈见他这样用功,拗不过他只好请了师傅回家。”
“从此之后不管刮风下雨,他都会跟师傅练武,即便是这样,他却仍旧不如族里的兄弟,连师傅都说他除了有几分的耐力没有什么长处……”
乔贵家的说着,赵琦没有做声在一旁静静地听。
门外的赵夫人却忍不住用帕子捂住了嘴,眼泪也从眼睛里落下来,乔贵家的讲的是侯爷的事,侯爷小时候资质平平,谁也没想到侯爷能继承老侯爷的衣钵带兵打仗,后来侯爷去了军营立了军功回来,让所有人都为之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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