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奕廷的样子,谁能按下他的头。
何况姚七小姐还是个进退有度、宠辱不惊的闺秀,若是真的能顺利嫁进来,帮着她管束奕廷,就算真的救了她。
“不明白哥哥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崔映容道,“要不是奕廷拦着,我非要跟哥哥争出个长短来,如果姚七小姐肯嫁进来。我们家真的要谢天谢地。”
崔夫人不禁笑出声。
崔映容莫名地看着这个嫂嫂,“嫂嫂还能笑得出来。”
“我是在想,”崔夫人松口气。“奕廷终于有怕的人了。”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生怕姚七小姐不嫁给他,她那个无法无天的儿子,什么时候这样起来。
“别人家都是想要娶个能帮忙管家的媳妇,我是只想要个能管束奕廷的,听起来好像容易,其实比什么都难。”
……
张戚程决定要加把劲,让崔实图和崔奕廷两父子在这时候闹起来。
只要崔家一乱,许多事就不攻自破。
张戚程吩咐幕僚。“你跟钱墨安说,出了这样的大事。崔实图定然会找他商量,他就顺着崔实图的话将崔奕廷这些日子在外面做的荒唐事都说一遍。至少让崔实图将崔奕廷打一顿。”
崔奕廷定然不肯就范,两父子从此就要结仇。
他再让人放出传言,就说崔奕廷瞒着自家的长辈做出不齿的事来,因此被长辈教训,崔家就根本就没想去姚家说亲。
幕僚点点头,“钱墨安说,崔实图提起崔奕廷就恨得咬牙切齿,再加上这次……崔夫人定然护不住崔奕廷。”
有钱墨安在崔家煽风点火,这些事做起来就格外的顺手。
他早就料想汪家要跟姚家结亲会有意外的收获,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
等到崔映容离开崔家,崔奕廷也和崔奕征一起回到崔家。
走过一进院,崔奕征正要劝说哥哥,“跟父亲好生说……”
话音刚落,吕大几个从假山石后出来,将崔奕廷按住,孩童手臂粗的绳子立即将崔奕廷捆了个正着。
崔奕征大惊失色,“你们这是做什么?”伸手去推吕大,吕大本来就生得壮硕,又绷起了力气,崔奕征用足了力气吕大却纹丝不动。
“二爷、四爷,这是老爷的意思,”吕大低声道,“委屈二爷了,老爷不会对二爷怎么样。”
不会对二哥怎么样,却让人这样绑了。
“我去跟父亲说,”崔奕征惊慌起来,脸色一阵苍白,“你们先将二哥松开。”
吕大却不肯,一板一眼地道:“四爷别为难小的们。”
被捆住了双手和身子,崔奕廷就如同砧板上待宰的鱼肉,崔奕征看了一眼二哥的脸,眉眼低垂着十分的阴沉,紧紧抿着嘴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崔奕廷被人推推搡搡地去了崔实图在东园子里的小书房。
崔奕征想要跟过去,却在竹林夹道就被人拦下来,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向前走一步。
看着家人都拿着棍棒站立在那里,崔奕征一时怔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吕大簇拥着崔奕廷的身影越走越远。
崔奕征的心顿时像被油泼过一般,定了定心神转身跑去内宅。
父亲这是下定决心要惩办二哥,如今只有母亲才能救二哥。
进了内宅,看到急匆匆走过来的崔夫人,崔奕征脚下一时踩空差点摔在那里,声音也沙哑起来,“母亲……母亲……快去小书房吧,父亲是要……是要……惩办二哥。”
崔夫人脸色更加难看,顾不得和崔奕征说话,握紧帕子快走几步。带着人就到了东园子,却一样被拦在外面。
“滚开。”崔夫人低声喝斥,几个家人却不敢挪动脚步。
崔夫人向前走。家人被逼的向后退去,没有走几步。崔夫人就看到脸色铁青的崔实图。
“是我有话要问他,”崔实图看向崔奕征,“扶你母亲回去。”半点不留情面。
崔夫人整个身子绷的如同鼓面一般,寂静的夜里隐隐有棍棒的声音响起来。
敲击的声音,一下一下传进她是身体,让她几乎站立不住。
崔夫人浑身颤抖,“老爷这是要做什么?明天奕廷还要进宫当值……”
崔实图却沉着脸如同阎王殿里的阎王,一个字不肯再多说。
……
钱墨安想起一件事抬脚走出门。却没有走几步立即就被拦下来,“钱先生这是要去哪里?”
平日里守门的下人看到他要出门都只是点点头,见他没有提灯才会将灯送过来,从来没有别的话,今天却张口相问。
钱墨安道:“去书房里见老爷。”
守门的下人却道:“方才管事已经吩咐下来,今天老爷身上不舒坦早早就安歇了,您也早些歇着吧!”
老爷休息的消息不会经一个守门的嘴说出来,这样说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要将他拦下来,不准他去书房。
钱墨安心里一动。小书房里定然出了事,否则整个崔家不会这样紧张。
会是什么事?
想到崔实图在书房里大骂崔二爷不孝的情形,钱墨安几乎肯定。崔实图已经动手教训崔二爷。
漕粮案,碍着皇上那句要用孤臣逆子的话,崔实图虽被崔二爷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明着发放。
哪个儿女敢逆着长辈这般行事,今日不教训,明日就会将整个崔家推上风口浪尖。
这次又有这样大的错处在眼前,为了求娶姚七小姐,崔二爷不敢在崔实图面前乱来,就算被打也会忍气吞声。
想要训子,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
并且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崔二爷是真真正正冒犯了长辈的威严。
瞒着父亲求母亲和姑母帮忙去姚家说项,崔实图知道了只会觉得姚七小姐是个狐媚子勾引的崔二爷不可自拔。怎么能答应将姚七小姐娶进门。
钱墨安觉得这就是广恩公所说的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要将消息传出去,好让广恩公的人伺机而动,就算不能一举打败崔奕廷,也要让崔奕廷受挫。
钱墨安想着看向守门的下人,“我的侄儿到了京里,我忘了一件事要嘱咐他,就想跟老爷说一声这就出府去。”
守门的下人明显松口气笑着道:“原来是为这样的事,老爷倒不曾说先生不能出去,小的这就跟管事说一声,也好送先生出门。”
钱墨安点了点头,“也只有如此。”
不一会功夫下人已经将管事领进门。
见到钱墨安,管事笑着上前行礼,“钱先生要出去?”
钱墨安将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管事直点头,“先生还有什么需要就知会一声。”
钱墨安连连摆手。
出了崔家,钱墨安径直赶去和广恩公府幕僚之前约好的地点。
黑漆木门轻轻地叩了三下,就有人上前打开。
钱墨安快步走了进去。
广恩公府里的幕僚立即来迎,两个人进了屋,钱墨安道:“那边动手了,快,快,事不宜迟,照我们之前说的,快些准备。”
幕僚不敢怠慢,急忙吩咐人去安排。
两个人忙碌了一晚,连个囫囵觉也没睡。
到了上早朝的时候,张戚程得知一切都准备好了,张戚程弯腰上了轿子,轿子安稳地到了宫门口。
上朝的官员都聚集在一起低声说话,宫人陆陆续续地提灯过来。
张戚程正要走上前去寒暄,就看到有个人慢慢地走过来。
借着闪烁的灯光,张戚程才看清楚,那是崔奕廷。
崔奕廷走路的模样仿佛和平日里没什么不同,只是脸色有些难看,整个人很是憔悴,张戚程不由地抿嘴微笑。
“广恩公在笑什么?”
崔奕廷清亮的声音淡淡地传过来。
张戚程不由地一愣,没想到在家中挨了打的崔奕廷会先开口和他说话,还是像往常那般冷着脸,眉宇中带着几分倨傲的神情。
崔奕廷带着一行锦衣卫走到张戚程跟前。
锦衣卫神情肃穆,身上带着让人望而生畏的寒意。
不知怎么的,张戚程心里油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二百一十章 惊惧
张戚程绷着脸没有动,身边已经有官员忍不住,“崔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张戚程伸出手来,官员的声音戛然而止。
崔奕廷突然被皇上拔擢为锦衣卫百户,多少人都看不惯,可是碍于锦衣卫威风凛凛的模样,谁也不敢表露出来,可现在崔奕廷这个态度,让好事者再也按捺不住。
张戚程目光不留痕迹地从崔奕廷身上掠过,崔奕廷和往常确实不一样,走路很慢,一步步磨着人的性子。
崔奕廷到底有没有挨打?
方才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他让幕僚结交钱墨安,利用崔家父子的关系,就是要让崔奕廷仓皇失措,尝尝少年得意妄为的苦果。
在崔奕廷羽翼没有丰满之前,一刀砍下去。
崔奕廷已经几步到了跟前,绷着的脸忽然笑起来,声音不高不低让所有人都听到,“广恩公很关切我的家事,方才盯着我又在看些什么?”
张戚程心中豁然一紧,额头上顿时冒出冷汗来。
崔奕廷知道了。
天色刚好开始泛白,一轮红日慢慢升起,艳丽的光照在崔奕廷红色的官服上,他噙着笑容站在那里,如墨般乌黑的眼睛闪着亮光。
锦衣卫在他身边站开,所有人脸上都是严肃、谨慎的神情,没有一个人有半点的懈怠。
人人心中都惧怕这个年轻的新贵。
并不是因为他将亲叔叔送进大牢,而是他身上有种让人无法阻挡的锐气。
所有人都向这边望过来。
看着身姿挺拔的崔奕廷,站在张戚程面前。
广恩公也叱咤风云一时的勋贵,却一下子被压住了气势,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广恩公,”崔奕廷伸出手来。“请吧!”
张戚程顿时头皮发紧。
崔奕廷到底知道多少?是钱墨安露出了马脚让崔家捉了正着,还是……
张戚程来不及多想,转头向周围看去。才知道崔奕廷方才那话的意思,该上早朝了。
天色渐渐亮起。内侍和宫人跑来跑去,官员们不敢再耽搁低头向宫内走去。
崔奕廷带着锦衣卫走在前面,鲜红的飞鱼服说不出的刺眼,身姿笔挺扣着腰间的绣春刀,仿佛百官之首。
张戚程一时恍惚。
“广恩公,”旁边的官员立即上前道,“别看崔奕廷一时神气,以他骄纵跋扈的作风。将来必定不得善终。”
张戚程皱着眉头仿佛没有听见。
皇上继位开始,就从来没有晚过早朝,今天干脆让朝臣都等在外面,天亮了才传唤,一定是有什么事发生。
张戚程顿时觉得腿脚发沉,他的下属都没有上大早朝的份,这时候宫里的情形又不明,他只有硬着头皮进宫去。
朝官陆续走上大殿,半晌却不见皇上,众人从小心翼翼到互相对视。张戚程深深地望了一眼夏大学士。
夏大学士拿着笏板不声不响地立在那里。
张戚程收回目光,可见今天的事夏大学士也不知晓。
……
南书房内,皇帝看着崔实图。崔实图跪拜行了大礼才起身站在一旁。
“崔实图,”皇帝声音低沉,“朕未登基之前你就已经离京了吧?”
崔实图称“是”。
皇帝缓缓道:“一晃就过去了那么多年。”
崔实图恭敬地低下头,他没想过这辈子还会见到当今圣上,当年他只想着偏安一隅过他的日子,不管是当今圣上还是端王登基从此之后都和他没有半点干系,将来后辈科举入仕,走他们的仕途,他也不会伸手帮忙。
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奕廷忽然蒙祖荫入朝,从前的那个秘密到底会不会被揭出来。
“崔奕廷说的可是真的?”皇帝忽然问。
崔实图松了口气。“犬子所说确为实情,臣下身边管事的先生已经被抓了正着。一起抓起来的还有广恩公府上的幕僚和下人。”
崔实图顿了顿接着道:“听说朝廷准备招安海盗,就有传言奕廷要去福建,还是奕廷发现家里有异动,开始臣下也不信,如今看来的却如此。”
大殿里十分安静,皇帝仿佛没有听见崔实图的话。
崔实图躬身站在那里,半晌御座上的天子才抬起头,“崔奕廷求朕赐婚。”
崔实图立即跪下来,“犬子何德何能,臣下惶恐不敢受此恩宠。”
皇帝看了几眼跪在地上的崔实图,没有了从前那种意气风发的模样,登基之前,他曾去过崔家,崔实图没有站在端王那边,也没有支持他,而是因一件小事辞官归田。
“出去吧!”
皇帝挥了挥手。
崔实图忙跪地谢恩。
等到崔实图出了门,皇帝一把抓起旁边的端砚,丢掷的地上,顿时墨汁四处迸溅。
小内侍被溅了一脸却不敢发出半点的声音。
雷霆震怒。
响声嗡嗡仿佛能震塌房梁。
皇帝沉着脸,眼睛中红丝密布,“朕还奇怪,满朝文武竟然推选不出一个合适的官员去福建,原来早就算计好了。”
汪同源进京,他决定要招安海盗,就已经有人暗中算计,不但揣摩他的意思,还看着崔家,崔家有半点风吹草动立即下手。
皇帝吩咐内侍,“去查,是谁跟汪家提了姚家的婚事,又是谁准备要赐婚汪家。”
崔家长辈有心要像姚家提亲,恰好汪家在这时候插脚进去。
如果他真的赐婚了汪家和姚家,崔家就颜面尽失,轻轻巧巧就挑起了争端,虽说是一门亲事无关紧要,若是真的散布了谣言,他也会因此疑心崔奕廷。
就算面前让崔奕廷去福建,定然也是无功而返。
不过是去福建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