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青看着林忘略带火气而生动的脸庞,黑漆漆的眼中坚定决绝,他一时间竟说不出一个字,虽说之前猜到林忘是“怕”了,可如今听他当面说出来,又是一种感觉,这天下有多少人能这么果断拒绝砸下来的富贵?
发泄完毕,林忘意识到自己刚刚有些太失礼了,他怕得罪对方,略低头拢了拢衣服,口气放缓,开始吹捧道:“顾二爷,您人品好,相貌俊,什么样的人家找不到?只不过因为我拒绝了您,想来您一时有些不敢置信,这才认真了起来,我这真的不是欲擒故纵,只怪我没有福气,心中早歇了这种心思,谢谢您的抬爱,您能找到更好的。”
顾子青低头看着林忘,胸口跳的厉害,他一时也无法分辨林忘那句“因为拒绝才认真”的论调是否正确,他只知道他想让林忘成为自己的人,这一刻起,这个想法尤其强烈。
“顾二爷,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回去摆摊了。”林忘朝他点点头,见对方没有反对,这就越过他离开了。
林忘走了几步,身后传来几声哈哈哈毫无压抑的大笑,顺着风吹到了耳边,林忘有些莫名其妙,明明之前好像自己占了上风,说的对方哑口无言,可就是这几声笑声,一瞬间让林忘感觉自己又处在了下风,好像一切还被顾子青掌握在手里,林忘压下回头看一眼的冲动,挺着背脊走远了。
56飞来横祸
某日天气晴朗,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林忘店铺门庭大开;和煦风拂面;吹得人舒爽。
厨房的林忘对着灶台,头上出了层薄汗,大火烧得旺,锅里菜肴炒的红亮;香味扑鼻。
三水正是年轻,便只是在林忘旁边打下手,不曾碰锅碰灶;也出了一脑袋汗,他将切好的黄瓜和面筋倒进盆里,拌上醋、盐、酱油、香油,然后盛在盘子里,拿给栓虎。
“林。。。林小哥,油快。。。快快没了。”
林忘抽空看了眼油瓶子,这几日生意比平时多了两成,加上开春踏青的多,又有不少人买了食物带走,油下的快了些,要按平时,还有两天才到油铺送油的日子。
林忘翻炒了两下菜,说:“今天的应是够了,等下午不忙的时候,谁去油铺子一趟,让他们今个就给送些油来。”
三水应道:“让让。。。让四狗子。。。去。”
等到下午的时候,果真是让四狗子跑趟油铺,只是他走没一会,就见他返回来了,此时几人都坐在大堂中,见他这么快,吴大挑眉问:“四狗子,不是让你去油铺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栓虎也在旁边说:“这种事可偷懒不得,没有油,明日如何开门?”
四狗子走进来,撇着嘴说:“我能这么不分轻重缓急吗?”
“那你怎么这么快?”
四狗子往后侧了侧身子,抬手一指:“我刚走出去没一会,就遇上了卖油的货郎,一问价钱,比油铺子给咱们的还要便宜,我这就给人叫来了。”
众人顺着他手指往门口看,只见一个面相白净个头略矮的年轻人挑着担儿走了进来,看五官就不太像北方人,一开口,果然带着外地口音:“客人,您要油?”
吴大看了他几眼,问:“你面生的很,哪间铺子的?”
那人放下担儿,指了指自己:“我是外地来的,虞城是大城市,来这里谋生计,因以前在老家就是做油行买卖,所以来这干脆干起了老本行,没钱赁铺子,就是从油坊取些油,上街来卖。”
吴大见他说得真,就点了点头,林忘这会站起来,问:“听说你的油价格便宜,你一个新来的货郎,油坊也不可能太让价与你,你怎么比油铺子卖的还便宜?可还能赚上钱?”
“我们乡下人,有得赚就行,也不在乎多赚一些少赚一些,而且我是自己挑担儿上街,也没有门面费用,再者我初来乍到,当然要便宜些,否则谁买我的油?您看我桶上的这个签。。。”说着,那人指了指油桶一面贴的一张纸,只见上面写了个大大的王字:“我也是为了先卖出口碑来,您用的好,记住我了,日后还买我的油。”
林忘听他说得头头是道,暗想果然是个做生意的料子,可毕竟是第一次从他这买,林忘瞄眼看了下,见油净清,与外面的卖的无异。
这事若搁到现代,林忘八成怀疑油不是好油,会细细鉴定一番,但因这是在古代,林忘压根没往地沟油上想,他想着自己是做买卖,用油多,干脆一口气将他两桶油都要了,那货郎给林忘算钱,最后还将零头几钱抹去,当真会做生意。
之后几天,有油铺子的来送油,林忘嫌他们价高,便争了几句。
那油铺子来送油的,本就是憨直的人,比不得铺子里坐店的能说会道,听闻林忘要往下压价,一个劲地摇头:“您做买卖的,比寻常人家要的多,我们卖的也比外面的低,您不该再来跟我压价。”
林忘回说:“可我之前在街上找了个卖油郎,他的油比你们给我的价还要低上一些。”
那人立刻说:“准是没我们的油好。”
林忘虽说脾气不坏,却不是个任人捏的,心中便以为油铺子看他是一个小哥,故意欺负他,不给他便宜,这会口气就有点不悦了:“他的油也是极好。”
“不可能,我们给您的价真是已经最低了,要不您拿出新买的油给我看看。”
“这还有什么好看的?我拿出来,你们也会说别人的怎么怎么不好,惯会踩别人,捧自己。”其实若搁平时,林忘还会更有耐心一点,毕竟买卖不成仁义在,可今个下午他又让张氏的胡言乱语气了个够呛,林忘心中存了火,再遇上这事,两两相加,让他脾气不好了点,懒得跟对方撕缠。
那人脸色有些红,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林忘看他一分不让,干脆不要他的油,那送油的人只能推着车又回去了。
俗话说贪小便宜吃大亏,林忘本意并不是为了占便宜,若是同样的东西,谁又愿意舍弃便宜的,而特意买贵的呢?
林忘此时还不知,这件事会给他带来一场大灾祸,甚至让他的未来与原本计划好的走向不同。
一连几日,生意倒也如常,虽换了油,可其他作料没变,客人们也都吃不出什么不同。
这日晚间,几人正坐在桌边吃饭,闻得门口响起一连串脚步声,紧接着,闯进四五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吴大第一个反应过来,从凳上跳下来,挡在门口,大喝一声:“你们要干什么?”
为首那大汉瞪着溜圆的眼睛,怒视着林忘,说:“你这个黑心的店,你的良心都让狗吃了,不知你卖的什么饭菜,不干不净,我老爹吃了你的饭,吃死了。”
他的话,让众人都是一愣,林忘第一反应是对方来闹事的,他此时也并不心虚,迎了过去,先是冷笑一声,然后说:“哼,满嘴胡话,我店开了这么久,也没遇见吃出毛病的,现下你说是吃我这饭菜吃死的,谁知道是真是假?”
几个孩子在旁边附和:“对,若是常来我们店的,我们也认得,你们几人,看着眼生。”
那大汉气得脸红脖子粗,若不是门口围着一群看热闹的人,他早动手揍人了:“呸,你的饭菜不干不净,老子不屑吃,只是我老爹常来你这,你不认识我,难道你能睁眼说瞎话,说不认识我爹吗?”
他说完话,一挥手,几人抬着一棺材板走了进来,那板上盖着白布,为首汉子掀开,只见一个面色发青的老者躺在上面,已无生气。
几人围过来一看,都大吃一惊,这老者还真是店里的常客,吴大更有印象,昨天中午的时候,老者不仅来店里吃过饭,还带走了几样菜回去,让人想不到短短一天,人就没了。
但即便如此,也不能说老者就是吃店里食物吃死的,林忘梗了梗脖子,道:“我认得这位老先生,不错,他是常来我们店,可你怎么知道他是吃我店里的饭菜吃死的?”
“我老爹昨晚就是吃着从你店里带来的菜,忽然不知怎么的,就口吐白沫,大夫还来不及赶来,就咽了气,你说不是因为你,还是因为谁?”
“说句不好听的话,老先生年岁也大了,兴许是什么病发作了,你可不能红口白牙诬陷与我,照你这么说,凡是在我店里吃过饭的,之后死了的,我都要负责不可?”
大汉闻言脸上鼓起青筋:“我老爹身体一向强壮,也没其他的病,好好的怎么会忽然去了?”
包括周围看热闹的人,都以为这群人是来讹钱的,加上林忘为人一向厚道,众人心中便纷纷向着他,有起哄的,有口出讽刺的,当然其中也有一部分是为那壮汉说话的。
若是平时的小事,林忘为息事宁人,没准就掏出些钱来平事,可此事事关人命,林忘若是屈从了,证明他心虚了,与他店铺口碑也不好,所以林忘一直据理以争,丝毫不让。
一番唇枪舌战后,那大汉脸色已涨成了酱紫色,他也是嘴笨,说不过林忘,最后一气之下,放了狠话:“好好好,你等着,此事我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于是这些人抬着死者,愤愤不平地走了。
众人见没戏看了,也都散了。
林忘想起那大汉临走时脸上的狰狞,再加上他搁下的话,一时间心中七上八下,有些担心。
吴大几人劝了林忘几句,又说赶明找人查查他们是什么人家,林忘这才好过点,却再也没心思吃饭。
第二日一早,林忘就一直右眼皮跳个不停,做什么事都静不下心来,慌慌张张。
忽地,只见一班应捕拥了进来,其中有手上拿着麻绳铁索,就要往林忘身上套。
吴大几人上前挡住,慌忙问:“怎么回事?”
幸而这群应捕中有一个平日常来店里的,林忘又送过礼,他说:“林掌柜,有人给你告了,你还是老老实实走一趟吧。”
他这一说,众人就都知是昨天那大汉闹得事,林忘分辨几句:“我是冤枉的,昨天有人来店里惹事,没得到好处,才使的坏。”
这会,另一个捕快不屑地说:“冤不冤枉,咱们太爷自会定夺,你现下跟我们说也没有用。”
林忘定了定心神,也不再多说,配合地让他们给自己捆上,跟着应捕走了。
57地沟油都弱爆了
那些应捕压着林忘来到了衙门;只见在堂下左边,跪着个人,此人正是昨日来闹事的那个大汉。
来到公堂之上,林忘反而不太慌张了,他之前怕这人在背后使些下三滥的招数;自己难免防不胜防,如今却是报了官,他没做过亏心事,也不心虚;走到右边跪在地上,竟然还有功夫在心中感叹一句“没想到有一日我会来到这衙门里”,有种很微妙的感觉。
坐在头上的县令老爷并不甚重视此案,只当做邻里间鸡毛蒜皮小事;开口的声音淡淡的:“今有吴罗告你家饭菜吃死他家父亲,你怎么说?”
林忘虽说不心虚,可到底还是紧张,他手心已满是汗,正紧紧攥着腿边的料子,说:“青天老爷,我是冤枉的,我承认他家老爹前日在我店里吃过饭,可走的时候还好好的,这吴罗昨晚来我店里闹,非说他老爹是吃了我的饭吃死的,我看他本意是向我讹钱,被我果断拒绝,又痛斥了他几句,这厮怀恨在心,今将我告上堂来,请老爷明察。”
吴罗立即叩首:“青天爷爷,不要听他一片之词,我吴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薄有资产,我也断不会为了一点银子去讹他的钱,我只恨他黑心黑肺,以次充好害人性命,我只求青天爷爷主持公道。”
县令看了看吴罗,说:“你若要告他饭菜不干净致你父死,需得验尸,你可愿意?”
吴罗再次磕头:“大老爷,我父惨死,已不明不白,做儿子的,怎肯再看其尸骨被人开膛破肚?”
他的话,连林忘听了都吃了一惊,毕竟吴罗若是要告倒自己,至少要验明尸体死因为何,他这样不肯验尸,其实对他这个原告很不利。
果然县令皱起了眉毛:“你这样又不肯验尸,如何证明是林忘店里食物的原因?”
“我父亲身体一向健康,那日晚上正是吃着从他店里带来的菜,忽然口吐白沫,不一会功夫,人就过去了,请来的大夫也说老爹身体没有急症,倒隐隐像是中毒,原本小的并不太信,我老爹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家庭关系简单,老爹又是个和善的,于是我就让大夫检查了下桌面上还没撤下的菜,大夫挑出一盘菜来,说是不干净,那菜正是从他店里买来的,那大夫事先并不知情,总不可能是诬告他吧。”吴罗到底也只是个普通老百姓,面对官老爷,嘴里称呼,一会是老爹,一会是父亲。
林忘听了很是讶异,他之前并不知道这些,也是吴罗昨天被气得糊涂了,来到林忘店里只顾得大骂,详细原委反而没说。
县令听了,果然传唤了大夫,大夫跪在堂下,将那晚情况一五一十说了,和吴罗说的大致相同,又说其中一盘菜不太对,他当时也并不知那菜是罗老爹从外面买来了,但若要验,却也并没发现有毒。
很快,那盘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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