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塔系列02三张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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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塔系列02三张牌-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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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背壳上发出一阵碎裂声,听上去还有那怪物蜷紧身子的声音。那东西在石块底下疯狂地挣扎着,后背忽地拱起,又砰然落下,拱起来,又落下。愤怒的吼喊渐渐变成惨兮兮的哀号。爪子张开又陡然合拢。只见朝外翻出的口腔胡乱地嚼着结成一团团的砂石。

然而,随着这一阵海浪退去,那怪物又试图擎起爪子,枪侠用那只还穿着靴子的左脚猛地踏住它的头部,脚底下吱吱嘎嘎地发出就像是许多细细的干树枝被折断的声音。一股浓浓的汁液从枪侠靴子后跟下迸射出来,从两个方向溅出来。看上去黑黑的。怪物拱起身子,狂乱地扭动着。枪侠脚下用力更狠了些。

海浪来了。

怪物的爪子抬起了一英寸……两英寸……颤抖着,垂下了,痉挛着一张一阖。

枪侠挪开脚。那东西锯齿状的喙吻,这张从他活生生的躯体上吞噬了两个手指和一个脚趾的嘴巴,慢慢地张了张,又闭上了。一根折断的触角落在沙滩上,另一根还在那儿莫名其妙地抖动着。

枪侠又踏了它一脚。又是一脚。

他咕哝着费力地把石头踹到一边,顺着怪物的右侧走过去,抬起左脚,一脚一脚地踹着,踹碎它的外壳,踹出它苍白的肚肠,踩入灰暗的沙地。它已经死了,但他还是这么一下一下地连踹带踩,在他漫长的传奇生涯里,自己还没有在身体上遭受如此惨重的伤害呢,他完全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他一脚一脚地踹着,直到发现那怪物腹腔里差不多要化成泥浆的自己的手指尖,瞥见指甲缝里还嵌着从墓地带来的白灰(他曾在那儿跟黑衣人进行过长久的交涉),这才把眼睛挪开,恶心地呕吐起来。

枪侠像醉汉似的朝海边走回去,用衬衫托着受伤的右手,不时地回头瞧瞧那东西,怕它还没死,就像有些生命力顽强的马蜂,你狠狠地连连拍打它,可它还能抽动,只不过晕过去了,可没死。他回头顾望,提防着它还会追上来,用那恐怖的声音一再发出古怪的问话。

走到中途时,他一摇一晃的身子突然站住了,看着起先呆过的地方,他记起了一些事情。他刚才肯定是睡着了,就在高处的潮汐线下边。他抓起自己的皮包和那只撕破的靴子。

借着皎洁的月光,他又看见了和刚才那东西相同类型的怪物,在两次海潮涌来的间歇中,听见了它们询问的声音。

枪侠急忙退后,一直退到砂石海滩边青草丛生的尽头。他坐下来,这会儿自己该做什么心里还清楚着——他把剩下的最后一点烟丝洒在手掌和脚掌的断茬处,止住流血,他洒了厚厚的一层烟丝,弄得旧伤又添新痛(被撕断的大脚趾也跟着一起痛起来),他只能坐着,在刺骨的疼痛中冷汗直流,恍惚中想着会不会感染,想着自己右手丢了两个指头以后怎么闯世界(他倒是两手都一样使枪,但在所有其他事情上还是右手更强),想着万一这东西有毒,被它咬过的伤口也许已经把毒液注入他体内了,想着不知道清晨是不是还会到来。

囚徒 The Prisoner

第一章 门

1

三。这是你命运的数字。

三?

是的,三是神秘的。三就放在符咒的中心。

哪三个?

第一个是黑发的年轻人。他就站在抢劫和谋杀的边缘,一个恶魔附在他身上。恶魔的名字是“海洛因”。

那是什么恶魔?我从没听说过,就连我育儿室里的老师都没提起过这个名字。

他想要说话,但说不出来,神谕的声音,星的妓女,风的婊子,全都走了,他看见一张纸牌飘来飘去,从这儿飘到那儿,在慢慢暗下来的光线中翻过来又翻过去。纸牌上面,一个狒狒在一个黑发少男肩后咧嘴而笑,几根像人一样的手指深深地掐在那年轻男子的脖子上,掐进了肉里。凑近些看,枪侠发现狒狒掐住年轻人的一只手里还举着一根鞭子。这倒霉的年轻人似乎在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中挣扎着。

囚徒,这黑衣人(他曾是枪侠信赖的人,名叫沃特)亲密地低语道。一个惊恐不安的小家伙,不是吗?一个惊恐不安的小家伙……一个惊恐不安的小家伙……一个惊恐——

2

伤残的手上掠过一阵颤悠悠的感觉,枪侠一惊而醒。没错,从西海爬出来的一个有鞘壳的大怪物看上了他,那东西要把他的面孔从脑壳上扒下来,还用怪里怪气的吓人的声音朝他发问。

其实是一只海鸟,被晨曦投射在他衬衫纽扣上的反光惊了一下,怪叫着疾速飞走了。

罗兰挺身坐起。

他手上没完没了地一阵一阵地痛着,右脚也一样。两个手指和一个大脚趾的断口那儿痛感一直丝毫不减。衬衫下摆不见了,剩下的部分也是破烂不堪。他扯下一片布条包扎右手,还扯了一片裹脚。

滚吧,想到那些脱离躯体的手指脚趾,他吼道。现在你们都见鬼了,那就滚吧。

这样一来似乎好受些。不解决什么大问题,还是有点儿用。它们都成了鬼了,行啦,只是活生生的鬼。

枪侠吃了一些牛肉干。嘴里几乎不想吃东西,其实没什么胃口,不过他还是硬着头皮吃了一些。食物进了肚子里,他感到自己稍稍有点力气了。可是牛肉干已所剩无几,他几乎是弹尽粮绝。

但还有事要做。

他摇摇晃晃地撑起身子,向四处逡巡。海鸟俯冲而来又潜入水中,这世界似乎只属于他和海鸟。怪物不见了。也许它们属于夜行动物,也许它们只是时而出现时而消失。但这会儿看来都没什么区别了。

大海是辽阔的,远处海水与地平线交会在一抹朦胧的难以辨明的蓝色光晕处。有好长一会儿工夫,枪侠沉浸在自己的冥想中忘却了死去活来的疼痛。他从来没见过这么辽阔的水域。当然,孩提时代也曾听说过关于大海的故事,听老师们具体描绘过——至少有一些老师——他知道大海是存在的——然而,当他真正亲睹此景,尤其当经年出没蛮荒僻地之后,面对如此宏伟,如此壮观的海洋,真是难以置信……甚至难以面对。

他长久地注视着,心醉神迷,惊喜若狂,他只想让自己饱览这大海,暂时忘却伤口的剧痛。

然而这一天还刚开始,还有一些事情要做。

他伸手到后袋中找寻那个颚骨,小心翼翼地用掌心去摸索,以免让那玩意儿碰到断指的残根(如果那玩意儿还在的话),把一直痛着的伤口弄得痛上加痛。

那玩意儿还在。

行啦。

下一步。

他笨手笨脚地解开连着枪套的弹囊带,搁到阳光照射的石头上。取出枪,倒空枪膛,把那些废弹壳扔掉。一只鸟飞来停在闪闪发亮的弹壳上面,衔起一枚吞进嘴里,又连忙吐出,飞走了。

枪支是要呵护的,本来就该把它照料好,在这世上或任何其他世界里,一把不能射击的枪也就跟一根棍棒没什么两样,在做其他事之前,他把枪搁在膝盖上,左手在皮革上小心摩挲着。

每颗子弹都湿了,弹囊带上只有横过臀部的一处看上去还干爽。他仔细地把那地方的子弹一颗颗地取出来。做这事时,那只右手出于习惯也一次次地蹿到膝盖上来摆弄,忘了缺损的手指,也不顾疼痛,就像一只傻呆呆的或是疯癫癫的狗,老是跟在人后边撵着。有两次碰上了伤口,他痛得晕晕乎乎的,竟抡起右手使劲拍打起来。

我看见更糟糕的情况还在后头。他又一次这样想。

但愿这些子弹都还好用,他沮丧地把这不多的子弹拢到一处。二十颗。不消说,有几颗肯定要哑火。根本没法指望这样的子弹。他把剩下的那些也都取出来,搁成另外一堆。三十七颗。

好啦,不管怎么说你已经全副武装了,他想着。却又马上意识到,这五十七颗里边能用的是不是真有二十颗,恐怕还大有出入。能用的也许只有十颗,也许是五颗,也许一颗,说不定一颗都不能用。

他把那些拿不准能用还是不能用的子弹放在另一堆里。

这会儿他还捏着自己的皮包。别忘了这玩意儿。他把皮包塞进膝部的裤兜里。然后慢慢把枪拆卸开,跟往常一样就像完成一项仪式似的揩拭起来。这一揩拭,就是两个钟头。伤痛连扯着脑袋也痛上了,想要打起精神去考虑问题已是非常困难。他想睡一觉,一辈子都没这么想睡过。可是他现在身负不可推卸的重任。

“柯特。”他用几乎不可辨识的声音喃喃自语,苦涩地一笑。

他把左轮手枪重新装好,装上估计能用的干爽子弹。摆弄完了,他用左手举枪,扳开枪栓……然后,又把它慢慢压回去。他想确知,一切搞定。想知道当自己扣动扳机时,或者只不过随意的卡嗒一声,是否会有满意的效果。但一声卡嗒也许什么意义也没有,说不定只是把二十颗可用的子弹减为十九颗……也许是九颗……或者三颗……也许全玩完。

他又从衬衫上撕下一块布条,把旁边一堆子弹——那堆沾湿的——裹进布条里,扎得紧紧的——用左手和牙齿。然后把这布包塞进他的皮包。

睡觉,他的身体命令道。睡觉,你必须睡觉,现在,天黑之前,身体的能量所剩无几,你已经耗尽了——。

他踉跄地拖动脚步,举目顾望荒凉的海滩:就像一件长久未洗的内衣,到处黏附着黯然无色的海贝。星罗棋布的巨石从卵石遍地的沙滩上兀然突起,上面沾满了鸟粪,越是古老得像发黄的牙齿似的地表,抹上的污迹就越是新鲜得发白。

一道干燥的海草标出了潮汐线。他看见自己右脚那只碎成一片一片的靴子和盛水的革囊还躺在那附近。他想,这些东西居然没给涨潮的海水冲进海里真是怪事。他一步一挪地走着,奋力走向水囊那儿,这一瘸一拐,真是痛得要命。他捡起一个,放在耳边摇了摇。另一个是空的。这一个还存着一点水。一般人都分辨不出两只水囊的不同之处,但枪侠一眼就能看出,就像母亲能分辨自己的双胞胎一样。他和这两只水囊相伴的时间说来有年头了。水在革囊里晃动着。真好——这是天意的馈赠。那怪物,或者其他什么东西,都有可能撕了这水囊,或是打开它,咬破它,用爪子把它撕成碎片。但什么事都没发生,甚至潮水也放过了它。奇怪的是,这会儿那些怪物竟踪影全无,不过离潮汐线很高的地方有两只已经玩完的东西。也许是被别的食肉动物吃掉了,要不就是被它的同类葬入大海,那种会埋葬自己同类的大型动物他曾在童话故事里听说过。

他用左肘夹起水囊,痛饮起来,分明感到又有某种能量摄入了体内。右脚那只靴子肯定是完了……可是想想心里又燃起一点希望的火花。脚掌还有个囫囵样儿——虽有残缺但还算完整——也许可以把别处切下来植补这儿,如果能顶一阵也好……

昏昏沉沉的感觉整个地罩住了他。他竭力抵拒着睡意,可是膝盖软下来了,他坐倒在那儿,傻傻地咬着自己的舌头。

你不能失去知觉,他严厉地告诉自己。不能倒在这儿,今天晚上没准那些东西还会再来叫你玩完。

于是他死撑着站立起来,把那只空水囊系在腰间,可是走回二十码之外他搁枪和皮包的地方时,他在途中又摔倒了,差点晕过去。他躺了一会儿,侧着脸贴在沙地上,尖利的贝壳边缘在他下巴上划了一下,差点划出血来。他费力地就着水囊喝口水,便朝他起先惊醒过来的地方匍匐而行。海滩斜坡上二十码处耸立着一棵短叶丝兰——那是棵生长不良的树,但至少可以提供点阴凉。

对罗兰来说,二十码就像二十英里那么长。

然而,他还是使出最后的力气爬向那一小块阴凉处。他躺在那儿把头埋进草丛,差点儿昏死过去。他朝天空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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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掌上呈现干涩的红晕,不是好的征兆。

我得快点成个左撇子,他想,至少,这只手还管用。

随即,他陷入一阵昏黑,睡了十六个小时,睡梦中西海的涛声在他耳畔经久不息地轰响。

3

枪侠醒来时海洋已成一片昏暗,只是东边天空露着一点朦朦胧胧的光亮。拂晓将至。他坐起来,一阵头昏眼花差点让他一头栽倒。

他垂下脑门歇一会儿。

晕眩过去了,他瞧瞧手掌。是感染了,没错——整个手掌都红了,红肿一直蔓延到手腕处。没有再发展到手腕以上的部位,但他发现身体其他部位也开始有隐隐的红丝显现出来,这红色条纹最终会侵入心脏要了他的命。他觉出自己浑身发热,在发烧。

我需要药物,他想。可是这里哪有什么药物?

难道他走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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