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仲仪当然随时小心翼翼护守,然在用餐过半之际,忽进来一二十上下绑着双辫少女,她乃丫环之类专门伺候酒客之打扮,手提一罐陈年玉冰烧,笑道:“给爷点的酒送来啦!”
左仲仪道:“有再点酒么?”瞧向青逸飞:“谁还想喝?”又瞧向弘历。
青逸飞道:“我没点。”
弘历笑道:“我也没点。”
那女子笑道:“是么?那可能走错房了,抱歉!”想退去。
弘历瞧其失望表情,一时不忍,道:“什么酒,送来我瞧瞧。”
女子欣喜道:“是花雕,爷定喜欢!”快步奔来,且将酒罐前送,“它可是本店员有名酒种喔!”又自欺前笑的更甜,然表情已异。
左仲仪顿觉异样,道:“花雕怎是用此图罐?应是椭长形,拿错吧?我来瞧瞧。”伸手欲接酒罐。
那女子笑声依旧:“不会吧,它确是花雕无误,您瞧便是。”将酒罐一送,猝地右手一翻,闪出晶亮匕首,直往弘历扑刺。
此举吓坏众人。
左仲仪猛地迫掌击酒罐,砸中那女子左腰,使她偏身;毒匕失准头,然仍落于弘历左肩,小德子吓坏欲扑却来不及,青逸飞急推开弘历,唉呀一声,右臂挨得一刀。
左仲仪乍急,厉喝:“敢伤人么!”哪顾得对方是女子,照样欺前,断浪怒掌猛击,打得女子闷吐鲜血,倒地不起。
小德子扑人不着,面对窗口,复见数名黑衣蒙面刺客扑来,骇声大叫:“窗口还有人……”拼命扑去,仍晚半尺。
左仲仪再怒:“真是无孔不入!”杀机已起,赫见其扑若虎,动似狂龙,双掌捣来无极霸劲,哪管四人齐攻,他已相准较前两人胸口,往其胸脯打去,其速之快,掌劲之猛,已是天下鲜有敌手,情急拼命,杀手根本挡之不了,硬杀劈得口吐暴血,往侧后方另两位同伴砸去,砰地又是两响,四人撞成两堆,尽往水中砸去。
冷断天等人已知巨变,兵分二路,一往水域追去,一往厢房护来。冷断天最是嗔恨败类,方冲进门,见及弘历无恙,宽慰不少,喝道:“护持王爷!”两人抢至弘历身旁,连青逸飞亦被逼退。冷断天更恶那女子,管她是伤是死,照样刺她数刀以取性命。
左仲仪见及弘历没事,急往青逸飞奔去:“伤的如何?”见其手臂渗血,疼心不已,已撕开袖子,且拿出金创药,替她敷去。
青逸飞疼在肉里,甜在心里,直道:“没关系,只是皮肉伤……”想耍手臂表示无碍。
左仲仪道:“别乱动,得札了它。”想撕下衣角,青逸飞则拿出白绢巾,含情送去,左仲仪接过手,知拭艺品般小心翼翼包札。
弘历原想大事感谢青逸飞拼命相救之情,然突见左仲仪深情裹伤,及青逸飞款款相待,连那肌肤亦大方让其摸去,递出丝巾更是含情脉脉,至此他方知美女心有所属,难怪纵使热情相待,总少了某种感觉,屡屡邀她并肩同游,她总是行前落后,顾左右而言它,原以为是少女窘情所致,岂知全是误会了。
佳人既有所属,心情顿时酸楚落寞,一夜美梦尽被淋熄,暗叹不已。
小德子发现不对,急道:“爷您得快躲,刺客似未全部伏诛!”拉着弘历闪至内角,始让弘历清醒,不敢再坠伤情,勉强提劲说道:“我没事。”
左仲仪原以为刺客再犯,备掌欲击,但闻没事,终稍放心,道:“实是遍处皆险,让宝爷受惊了。”说话间,左手始终抓着青逸飞左臂不放,原是包札末妥,怎可弃手?见弘历没事,始收回右手打花结。
弘历瞧得更心酸,仍装镇定,急道:“青姑娘伤着了?”
青逸飞笑道:“还好,不碍事。”
弘历歉声道:“那就好,实是过意不去……”要是往昔,必定欺前疼伤,然事已至此,只有退让了。
青逸飞直道没关系,弘历只能歉笑以对。
冷断天观察情势后说道:“危机似已四伏,宝爷应跟属下回杭州,免生意外。”
弘历已失美女,心情低落,遂同意回去,连准备去海宁探身世一事也免了。
冷断天拜别左仲仪,道:“船厂已参观完毕,宝爷将返,左爷是否同行?”
左仲仪道:“你们先行一步,我另有事务待处理。”
冷断天额首后已指示护着弘历离去。
弘历纵使心酸,仍挤出笑容:“青姑娘,多谢一日夜招待,来日再还!至于左爷,咱杭州再见!”小德子亦拜礼谢。
左仲仪、青逸飞含笑送至门口,弘历等人始匆匆离去。
青逸飞心神为之舒爽:“好啦,终于解脱了!”瞪向男人,喝道:“你好坏,竟敢想把我送给别人。”
左仲仪道:“哪有,只是招待友人而已。”
青逸飞喝道:“啥话,我又不是交际花!”
左仲仪道:“想哪去?你若是我妻,客人上门,不去招待么?”
青逸飞一楞,斥道:“那也不能逼着我并作堆!”
左仲仪道:“有么?陪他也是应该,是你心结有问题。”
青逸飞斥道:“你才有问题,明知他在追求我,还免费赠送?看我如何修理你!”
左仲仪叹息:“同情一下又如何?没看他走得伤心,必定难过得要死。”
青逸飞斥道:“爱情岂能施舍?现在不了结,难道要等他深陷无法自拔再了结?越想越气,嘎声大喝:“可恶!枉我跟你东征西讨,吃足苦头!”出掌即想教训。
左仲仪唉呀—声拔腿即逃,躲得一掌后黠皮之心已起,道:“你刚才说什么……“竟敢把我送给别人”?那你就是我的人了?”
青逸飞暗诧说溜了嘴,恼羞成怒:“谁是你的人,给我回来!”追杀更猛。
左仲仪直往岸边逃去,捉弄笑声不断,待奔及两里,已被揍得三数拳,青逸飞总算气消,追着只是好玩,感情交融不断,甜蜜上心头。
浓情中,青逸飞忽见一艘豪华巨船,船首插着风向球,正随风旋转,虽不起眼,她却惊诧:“是刘吞金的船?”
左仲仪这才留意,见得船头雕有潜龙,正是当年刘吞金特别订制,道:“不错,潜龙号,是他的船。”
青逸飞喜道:“刘吞金在此,那她女儿光霞定也在附近了,咱去找她!”
左仲仪叹道:“如何能找,找到又能如何?”
青逸飞道:“向她说清楚啊!”
左仲仪道:“能说什么?”
青逸飞一楞,这才想及能跟刘光霞谈的只是婚约,否则一切总是假,自己决定跟着他,难道还要容下刘光霞?纵使颇为同情她遭遇,然想及共事一夫,已然犹豫。
左仲仪道:“走吧,连刘吞金也不必谈,他早已和左海瑞串通,谈也是白谈。”垂头丧气走人。
青逸飞追上,道:“刘吞金是恨你,才会做出此举,误会解开,自然没事。”
左仲仪道:“解得开么?”
青逸飞道:“刘光霞也够可怜,我可以考虑……”挣扎中似乎同情战胜感情,然想开口,又觉感情应是独享,仍未克服心灵障碍,到嘴的话又缩了回来。
左仲仪还是不想提,道:“走吧!以后有机会再说,闷在这里难办正事。”
青逸飞挣扎未断之下,只好跟去,满脑子仍是刘光霞可怜身影。
两人选了路子,直往苏州城奔去。
第二十二章反捣
数十里,末至傍晚已至。
待探及宝祥钱庄苏州分舵,位于北街最繁华地区,生意依然门庭若市,瞧不出任何反叛斗争紧张情势。
青逸飞道:“难道圣帮弟子都投靠左海瑞了?”
左仲仪道:“未必,但圣帮是商事体,不若江湖帮派,只要圣爷换人,他们必追随,至于目前此种状况,他们只有静观其变,如此将让圣帮因掌门转移之损失降至最低。”
青逸飞道:“难怪圣帮历久不衰。”
左仲仪道:“至于护帮弟子,大概皆跟着左海瑞下杭州,故显得安定,也有可能是舵主封养廉被囚,连日珍已掌握一切,该除的是他。”
青逸飞道:“现在去算帐?”
左仲仪道:“不!入夜再说,否则引起恐慌,甚不妥。”
青逸飞随他安排,道:“听你说连日珍是左海瑞妻子小叔,他因此倒戈,那他妻子是否涉嫌?”
左仲仪道:“不清楚,不过那已不重要,男人之争,一向不喜牵涉女人,尤其是老弱妇孺。”
青逸飞原想斥他轻视女人,然听其后句乃同情女者,终忍下来,道:“当左海瑞妻子必定很可怜。”
左仲仪叹道:“又能如何?全是男人拖累了。走吧,先找地方休息。”终在附近祥宝客栈住下。
左仲仪闭目养神,青逸飞则觉身上汗臭不舒服,偷偷躲在隔房净身洗澡,纵有门窗隔开,然想及其薄如纸,万一被推开或掉落,岂非走光?故总带着窘涩冒险心情众之。及至洗毕,未见男人动作,忒也失望,暗道千声扫兴,走出来瞪眼道:“换你洗啦!”迳自取水去了。
左仲仪一楞,难道忘了提水引她不快?登时干笑:“我来提,我来提!”抢着木桶取水去了。
青逸飞呵呵笑起,暗骂一声呆头鹅,但觉春情上心,体态发热,多么希望爱滋润,但看来今夜仍守空闺了。
左仲仪家教甚严,纵使曾游戏风尘,然那只是放逐时段,在正式接掌圣爷后,又怎敢乱来,故对感情反倒内敛许多。
待他取水回来,始发现木桶另有温水,诧道:“你早提了?”
青逸飞瞄眼:“怎么,不敢用?难道要我帮你洗澡?”
左仲仪顿窘:“不必了,我自己来,”赶忙把门带上,始敢宽衣解带。
青逸飞东张西望,暗道:“这么神秘?锁的密不透光。”想捉弄,又觉不敢,只好放弃,自行向店家点得晚膳,待左仲仪洗毕出来,晚膳已送来,两入含情带笑,共进佳肴,事后瞧瞧天色已晚,始再往宝祥钱庄行去。
连日珍未认出左仲仪,见其穿着且美女作伴,应是公子哥儿,数目总是不少,随即拱手相迎,笑道:“公子贵姓,在地人么?不知贵宝号经营何行业?”
左仲仪道:“跑船的。”
连日珍笑道:“准,跑船正是热门行业,定赚了不少,要宝祥替你办理存款或汇兑业务么?”
左仲仪道:“是想,但有人介绍封养廉,他人呢?”四处张望,只见四名护庄保镖,并不碍事。决心先探分舵主下落再说。
连日珍笑道:“他辞职回乡了,业务由我接管,必服务更佳,爷大可放心。”
左仲仪道:“怎回乡?他是道地苏州人!”
连日珍暗诧错言,然灵机一转,笑道:“不,苏州是他第二故乡,他原是长安人,六岁始到苏州,现退休,总得回老乡一趟。”
青逸飞道:“可有亲人在此?”
连日珍道:“全数搬走啦,爷可要失望了。”
左仲仪叹息:“那该如何是好……”
连日珍笑道:“公子放心,有关银两汇兑,在下必能胜任,且手续优惠,宝祥已是老字号,您该放心。”
左仲仪道:“就是老字号,才想到要来挖角。”
连日珍一楞:“挖角?却不知贵宝号?”
左仲仪道:“也是宝祥!”
连日珍道:“怎可能,宝祥全国只此一家,且专用招牌,无人敢冒用。”
左仲仪道:“难道你看不出,我才是宝祥真正老板!”
未提不知,经此一提,连日珍越瞧越觉心虚:“你是!?”
左仲仪道:“宝祥老板,就是这里的主人?”
连日珍虽惊诧,却也未被唬住,冷笑道:“原是找碴的,把他赶出去!”手一挥,护卫迫近。
青逸飞冷道:“不要命么?连老板都认不得?”挡在前头。
左仲仪动作更快,猛地一探手,欲扣脖了,连日珍骇然欲闪,却无法走脱,诧道:“你是圣爷?”话未说完,脖子已被扣住,胀得面红耳赤,无法回话。
众守卫见状诧楞当场,不知所措,伙计亦僵若木鸡,瞧着这位不速之客,幸无客户,否则早已吓跑。
左仲仪冷道:“我一生最恨叛徒,你却偏偏当叛徒,还把封养廉弄到哪去?他若死了,你也得赔上一条命!”
连日珍吱吱晤晤,仍不能言。
左仲仪丢下他,冷道:“说吧,封养廉在何处?”
连日珍抚着咽喉喘得喘气后,突又往后逃去,并喝道:“他根本不是圣爷,快拿下他,圣爷是左海瑞……”守卫仍在挣扎。
左仲仪管道:“还想逃?”掠身追去,连日珍早有防备,反手一掠,森亮匕首刺出,直取左仲仪心窝,想一击奏效。
谁知左仲仪武功通玄,待他刺出之际,欺身闪斜,右手指劲一弹,锵地一响,匕首断成两截,连日珍骇极欲逃,左仲仪探手若刁蛇,登时扣住其腕脉,真劲一贯,连日珍闷疼呻吟,已被拖回,急道:“还不出手收拾敌人么?”
左仲仪拿出圣爷弱碧绿九龙宝戒,套于手指上,冷道:“可认得此物?”
过卫和伙计见物证诧,登时拜礼,直道圣爷。
连日珍诧道:“你当真是左仲仪?”见大势已去,不再反抗,只恨自己运气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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