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春光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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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春光乍现-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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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
徐子介脱胎换骨,举手投足浑然便如画中的沈越,丰神俊秀。紫颜常于一隅默然静看,时不时开口指点两句,沈越便如他自幼熟识的玩伴,性格癖好如数家珍道来。徐子介自问和沈越相知已久,亦不如他明白得那样透彻。
〃先生真是神人!〃
徐子介向紫颜深深一鞠。他手上的伤已愈合,整个人的精气神换过一遭,眉宇间不免有点轻狂佻巧。
〃傅传红的画作,向来无不肖如真人,沈越生前如何一看便知。只是,相好不如心好。〃紫颜轻轻慢慢说来,浑似这话不是出自他口中,仍是云淡风清毫不关己的模样。
徐子介面上一冷,眼珠转转吞下想说的话。他细微的表情一丝不落被长生收入眼中,没好气地插进一言:〃听说封家小姐病情日重,沈公子难道不想回去探望么?〃
徐子介欢喜地答应,忙不迭回厢房收拾去了。
忙了一场,长生终于冷眼目送徐子介华裳罗服,风流倜傥地摇了扇离去。关上大门,他顿觉神清气爽,走路也想笑出声来。
这是长生到紫府后接的第一桩生意。滋味并不好。
他不喜欢那个人看紫颜的神情,他不喜欢那个人装得很痴情。他不知道以前紫颜是如何对待来访的客人,若个个都似徐子介,他的眼睛会很痛。
那样一个人竟会痴情若此?长生不信。
〃不知道封小姐看到爱人死而复生,会说什么?〃长生的眉端隆起细纹,在紫颜面前托腮沉思。紫颜像个孩子绽露开心的笑容,竟伸手来摸他眉头,完全没听到他说什么。
〃徐子介和沈越是多年好友,有了少爷为他做好的这张脸,他说不定能瞒过害相思病的封小姐。不过就算发现真相,有沈越的容貌在,他又是那样痴情,怕封小姐还是会被打动罢。〃
虽然是不甘心,长生想,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实了吧。他絮絮叨叨说完,发觉紫颜睁大了双眼玩味地盯着他,一根手指来回在他眉上摸来摸去。
〃我不是玩具,少爷……〃
紫颜笑眯眯地道:〃想不想让你的眉骨再高一点,更威风英猛?〃
这世上长生最不可能去做的事,就是改变他自己的容貌。谢绝了少爷的好意,他发现那位无聊之极的人又在抚摸他的头发,可怜兮兮地向他哀求:〃长生,我有根乌木的发簪很适合你,再梳下发髻可好?〃
为什么这个名满天下的易容大师,人前人后会是完全不同的两个面貌?长生想想就要哭,多给他找几份差使,让他不是那么闲就好了。
把长生放在镜前,紫颜满意地为他梳理长发,姿势曼妙优雅,每个动作都恍若舞蹈,即使长生心有怨言,还是看得如痴如醉。
〃少爷,你若是个女子,一定倾国倾城。〃
〃长生,帮我去蘼香铺买些香,心口闷得紧,我想喘口气。〃紫颜的梳子慢下来,恍惚出神,烟生云起间那个漠然的人又回来了。
长生皱眉问道:〃少爷想买什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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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颜的唇角浮上一丝笑容,垂下眼帘似乎在忍住偷笑:〃你把今趟的故事说给老板听,她就会送你一包香。一个故事,一百文。〃
今趟可没什么故事好讲,长生的胸口不免塞进一把柴灰,淤淤塞塞煞是闷气。他瞪了紫颜一眼,取了钱出门。
〃我想在外面喝点酒再回来。〃
〃去吧,去吧。〃紫颜洞悉地微笑,转身折进内堂里去了。
紫颜这样不在意,长生反倒没了喝酒的心思,心里赌着气走到蘼香铺外。
街口的蘼香铺是个奇怪的地方。分明走入店内是香到云巅,可在铺子外头连半分香气都闻不到。这样妖里妖气的店铺,卖的香或许正适合紫颜吧。
长生这样想着,一脚踏进店里。
整个人从头到脚狠狠一激灵,心头一凉,像喝了碗绿豆汤,说不出的适意舒爽。一个明眸璀璨的少女坐在高高的凳子上,荡着脚儿,吐着瓜子。
〃我是紫府的,来买香。〃
〃哦?〃她饶有兴致地跳下凳子,拖了长生往里走。
长生忘了都说过什么。
走出蘼香铺时他的人糊里糊涂,嗅了几十种妖媚的香气后,他的魂灵仿佛往天庭地府都走过一回,被无数的香洗浸过,熏泡过。
最后拿回一包香,那个少女老板说,它叫〃别离〃。
竟夜了。
            第48节:楚惜刀:魅生之离别3
          2005年12月16日
他走了那么久,恍如梦了一场。回到熟悉的庭院,远望去灯烛灿烂,推门,一盏琉璃曼佗罗花灯流光溢彩,映红了紫颜白玉般的容颜。
浮光耀影中他捏着酒杯摇晃过来,人影儿像一簇灯花妖冶游荡,长生望见他这般颠倒众生的模样醺然欲醉,什么言辞都抛却脑后。只管呆呆拥上去,捧了香奉上,笨拙地说那两个字。
别离。
紫颜了悟一笑,拆开香袋低首嗅了嗅,鼻尖轻皱像只觅食的小兽,继而舒眉展颜。他携香拉着长生飘然向里走,曲曲绕绕蜿蜒进厢房后的园子。
长生不晓得紫府有这样一个所在。小径仿佛无限漫长,紫颜冰凉的手牵着他,路走不到头,而他的心亦浮浮沉沉,陷入迷茫混沌。
花草尽处浮现一扇小窄门,非石非玉,紫颜把手往门环上一放,应手而开。内里光芒大盛,竟是珠宫贝阙别有洞天。无数明珠嵌于墙上,光华耀眼,就像银河里倒翻了漫天星斗。
长生吸了口凉气,目之所及赫然现出百多件绚如云霞的霓裳锦衣,琳琅铺陈于四壁,金碧荧煌。说不出名目的锦绣纱罗,似一个个有生命的精灵,热闹地吸引人去凝望去抚摸。飘如云起风生,艳如桃李芳菲,炫如金玉燃焰,素如梨花淡妆。
美得令人窒息。
他目迷五色,心里陡然生出畏惧,不敢再看,慌忙屏息闭眼试图镇定心神。紫颜回首看见,呵呵一笑,凑过脸玩味地端详他的窘态,伸手飞快刮了下他的鼻子。
长生羞脸张眼,一颗心好容易沉静了,见紫颜踱进屋内,探视他收藏的珍宝。长生不敢入内,独个偎在门边,手有意无意地触碰到门环上,一道寒烈之气飕飕溜进他手里,吓得他连忙缩手。
紫颜从云裳丛中回过头来,却正应了〃奇服旷世,骨像应图〃之语,长生望之敬若天神。他突然自惭形秽,眼前的靡丽美景恍如天上,不似人间。
他积了怎样的福德,方能伴如此主人?
紫颜打开香袋,手一抖,那浮香粉末随即挥扬飘散,堕入凡尘。满室生香,是一种好闻到沉醉的味道,黯然消魂摄魄,想将那骨头酥了心儿麻了,绝然投身融于这香气中。由此便心甘情愿地醉了忘了,眠于这别离滋味,难以抽离。
长生昏然欲睡,神志中唯有一丝清明提醒他须振奋醒来,挣扎从这温存迷恋中醒来。然而它抚慰渴睡的心犹如情人温柔的手,不知愁不知苦不知恨,唯有遗忘前尘。


紫颜冷冷地看长生的身子倒下去。
别离。姽婳的香就像傅传红的画作,都是当世神品。
绝不会有错。
紫颜把长生的脸扳至眼前。瑰姿艳逸,这是被选中的继承人。
这少年已经忘了前事,他不知道他现时的面皮是紫颜的杰作,他不知道他曾有多么离奇的过去。他以为他只是紫颜无意捡回来的一个孤儿,愿意和主人终日厮守,鞍前马后。
时机还未到呵。紫颜低下头,在这少年额上温情一吻。暖暖的热化在他的额头,长生的脸上渐渐晕上一层红霜,俏若胭脂。
以人的一颗心来量度,如今尚不能告诉他太多,紫颜知道唯有等待。
他这张脸仍太脆弱,不堪相抚,紫颜的手指顺了长生的颧骨摩挲,此处须垫高一分。还有这轩眉,尾端略显散乱,要把杂眉都修净了才好。
长明灯下光明若昼,彩衣掩映中紫颜翻针如飞,为长生描画容貌。有朝一日,他会换却旧皮囊,拥有比他紫颜更完美的绝色。
相由心生。心念宛转处,相起相灭。紫颜却知,这皮相亦可改变心念。由他的一只手,便可叫这天生的容貌倾覆,可将这宿命的前缘篡改。
他不是神,却做着神做的事。
我命由我不由天。紫颜的心头默默滑过这一句。师父,你说为人改命,扰乱仑常,便会折寿。我不信这个邪。
纵然折寿,心愿已了,此生已足。
            第49节:楚惜刀:魅生之离别4
          2005年12月16日
他用指尾沾了一块馥郁香浓的膏体,抹在长生鼻上。别离,这香气太决绝,连他也有点把持不住,忍不住想抛下些前尘旧梦。
怪只怪这世间扰人俗事太多。或许,几时该到姽婳的铺子走一趟,彻底放下,哪怕只一瞬间。
一袭风兜兜转转地卷来,紫颜望了望门外,天尽黑了,该叫人准备晚膳。长生一觉醒来,一定会饿得满屋子觅食。想到长生皱眉乱转的模样,紫颜忍不住轻笑。挽着长生软软的身体,曳然走出门去,把他带回到他熟悉的领地。
他脆弱的心神不能有任何错乱,留他在身边侍从,是难为他了。
长生幽幽张眼时,一桌子热气腾腾的菜肴已备好。紫颜欢喜地递上筷子,兴高采烈地夹了一块萝卜给他。虽是雕琢精致的镂花萝卜,长生仍是哀怨苦叹:〃又是全素?〃
莲蓬豆腐、香菇板栗、兰花莴笋、桂香糖藕……每道菜别具匠心,可惜不见荤腥。
〃我一吃荤就火气上攻,那些肥腻之物多吃无益,特别无助养颜,你就陪我嘛。〃紫颜用撒娇的口吻哀求。
〃少爷,一个男子汉要生得肤如凝脂做什么?我要买红烧肉,还想啃猪蹄。〃
〃那么恶心的东西怎么能吃?〃紫颜认真地道,〃小心轮回报应,被你吃掉的鸡鸭鱼肉都来找你报仇。至于你我,这张脸就是活字招牌,你给我好好爱惜了,不许自毁长城。〃
长生苦笑,少爷老是逼他吃素,在这里活像做和尚。好在这些素菜的口味着实不错,不杀生全当积福吧。长生知道,既然来此十日少爷始终不肯松口,那么未来的日子里,他也会完全告别肉食。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长生心中念着佛号,飞快地把眼前的饭菜吃完。紫颜满意地着人收去碗筷,听话的孩子会达到家长的期望。
好消息在十七天后传来。
紫府专门收集情报的萤火把浅红色的信笺交给长生。也是在同一个人手里,长生接过一张湖蓝色的信笺,上面写明了徐子介、封娟、沈越三人的情缘纠葛。
萤火很少说话,他的年纪跟长生差不多大,木然的脸上从无一丝笑意。他本来应该很好看,长生想,只是讨厌的人怎么也不会很好看的。
无所不知的人总是令人讨厌,除了少爷。每当长生问萤火一个问题,他便会抽出一张素笺,用娟秀的字体写给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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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什么不愿和长生说话呢?长生想,定是要卖弄他的才能。这让长生感觉可耻。长生知道他自己没有一点才能,能留在少爷身边,大概是因为他有一点能言会道罢。想到这点,长生不是不泄气的。
不过,今天这张信笺上写的是个好消息,萤火的面目也就不那么可憎了。
〃少爷,徐子介昨日娶了封小姐。〃长生向紫颜道贺。
〃哦?连喜帖都吝啬的家伙呀。〃紫颜温婉浅笑,仿佛一个持扇遮面的妩媚少女。
〃那人虽不顺眼,他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少爷做了一回好事。〃
〃是吗?〃紫颜吃吃地笑,深深地凝视长生,〃他想要的真是那个女人吗?呵。〃
长生一怔,难道不是吗?徐子介为了封娟宁可断一指,宁可毁去父母所生的容貌。
少爷为什么好似看透一切?他知道一些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吗?长生忽然想到萤火。
〃萤火会算卦?〃他突兀地问了一句。
紫颜咯咯地笑,一双眼弯成了柳叶儿,长生怔怔的,觉得这样子真是好看,恨不得学就傅传红的本事,把他的媚态画下来。紫颜看他出神,推了他一把,道:〃你是奇怪为什么萤火会知道那么多事?〃
长生点头,少爷总能不费吹灰之力便清楚他的心思。
紫颜徐徐道来:〃那是因为萤火已经很老了。人老了,就会成精。〃
长生愕然,很老?萤火分明和他一般年纪。难道说……长生的心一紧。
〃是啊。〃紫颜知道他心中所想,悠悠地道,〃有我在此,这院子里只会有生、病、死,却绝不会有人变老。〃
忽地,长生打了个寒噤。他叫长生,永远也不会老的长生。一个人如果看不见年华老去,会不会很欣喜?
紫颜对徐子介的猜想不错,过不了一月,紧促的敲门声证实了他的推断。
〃又是你?〃月夜下长生打开门,眯长了眼才认出是徐子介。这回手上更沉,多了一包金子并珠玉细软之物。触目惊心的是他一身的血污,前胸尽是一片深沉的污迹,唯有刺鼻的血腥味不甘心地在空中四溢。
长生熟视无睹地放他进屋,挑了一盏黄灯笼径自走在前面。徐子介一脚高一脚低,跌跌撞撞跟随在后,口齿不清地问:〃先生歇了没有?这回一定要救我。〃
长生心里想着紫颜冠绝天下的相术,紫颜对徐子介的评语只有一句:〃此人神色有疑,一望便知内心奸险。〃
他想要的不是那个女人。
鄙薄地容他进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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