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举击溃,再挟天子以自重,吟风国便是我沈家的天下了。”
沈夫人自然是早就知道自己丈夫的打算,但她担心的比较多。“老爷,此事事关重大,萧凌天坐朝十年心腹众多,老爷可有十足把握?”
沈复言抚着自己的下颌,胸有成竹的说道:“夫人不必担心,本相自是有十足的把握。如今风儿是五万禁军的总教头,神武神策两军握在兵部陈瑞风手中,陈瑞风是我们的人。现在可以说整个风歌城的兵力都在我的手中,萧凌天纵有通天的本事,手里无兵就逃不出升天去。哼!一个嘴上无毛的小子,竟在老夫头上压了十年,等他落到老夫手中,看我怎么收拾他。”
看着夫君而狠狠地神情,沈夫人总觉得有些不安。“老爷,我们要不要做些什么准备?”
“举事的时间还没有最后商定,但多不会超过两个月。过几日你就带几个孩子回娘家一趟,等一切平定下来我再派人去接你。”
“是,老爷。”忽然又想起一件事,“老爷,承佑还在宫里呢,他怎么办?”
想起自己那个出色的孙子,沈复言眉间展露一丝笑意。“夫人不必担心承佑,我把他送到宫中有我的用意。这么久以来宫中一直由萧凌天把持,我们的人一个也安插不进去,所以我们到现在还对宫中的情况完全不了解。为此我特地趁选皇夫的机会将承佑送进宫中,待到举事之时,先派一队人马进入宫中与承佑汇合,将女帝控制住。此事若成,承佑便是立了大功了。”
沈夫人心头虽是不安,但听夫君说得似乎很有把握,便站起来对着夫君盈盈拜了一拜,说道:
“如此妾身便在此恭祝夫君早日心想事成。”
“夫人请起,夫人请起。”沈复言呵呵大笑着扶起沈夫人,满面得意之色,“谢夫人吉言了。”
明月从来公平,既照着皇宫内的有情人,也照着相府内的野心之士,只是没有人注意到,在相府小花厅的屋檐上,一道黑影如急箭一般掠过。
接下来的日子,月夜色过得平静悠闲。每日上朝,朝堂上的气氛和平的反常,临水国向洛水逼近的消息他们也都知道了。由于洛铁衣带着银甲军驻守战云城,所以大家都是一副放心的样子,没见的如何紧张。夜月色每日照常听萧凌天授课,但萧凌天好像只是想找一个时间单独和她相处,不再给她讲什么帝王之道,只是与她聊聊天,讲些奇闻异事。经常讲着讲着就将她搂在怀中亲吻,总是把夜月色弄得又羞又气,他却像偷了腥的猫一样坏坏的笑。
古筝课和习字课还在继续上着,夜月色的琴和字已练得相当好了。但奇怪的是她总是会遇到沈承佑,每次他都会恭恭敬敬的给她请安,但她总是会想到萧凌天说的话——没有人是无辜的。这是不是意味着萧凌天知道这个沈承佑在背后做一些不该做的事呢?每想到此,她就不想与沈承佑多做纠缠,总是冷冷的走开了。至于其他的几个少年,名义上是伴读,但萧凌天根本不给他们机会见她,所以他们在宫中就像不存在一样。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夜月色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日子太平静安逸了,就像冬日的冰河,表面上是平静的冰面,冰面下却是激流奔腾,只要有一个出口便会奔流而出。那么,哪里才是出口?
终于,六月二十,吟风国风起云涌。
百官之首的左相沈复言,意图联合兵部尚书陈瑞风发动兵变,逼摄政王萧凌天下台。谁知陈瑞风根本就是萧凌天安插在沈相身边的棋子,沈复言一举事,陈瑞风便以谋逆罪将他拿住了。沈复言的大儿子禁军总教头沈剑风被手下的几个副官制住,此时他才知道,原来禁军总教头只是个虚名,禁军的实际指挥权从来不在他手中。留在宫中接应的沈承佑并其他五个女帝伴读,没有等来援军就被一群武功高强的宫中侍卫制服。
翌日,本该远在柳州娘家的沈夫人及她的几个儿子被押送到沈复言面前时,沈复言终于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再无翻身的可能,不禁悲从中来,泪流满面。他知道萧凌天是个厉害人物,但却从未把他真正放在眼里,以为只不过是一个有些谋略的少年罢了,自己十年的筹划怎么还会斗不过他?没想到他的心机如此深沉,自己最终还是败在了他的手里。
此次兵变未遂,共牵连沈党大小官员四十一人。除沈复言被判株连九族之外,其余坐监流放充军的罪臣及家属亦是一个庞大数字。通过此次的大清洗,萧凌天彻底清除了朝中的反对党,终于拔除了十年之前就留下的隐患。
朝堂之上的风云激变在民间并未引起太大的骚动,因为很快就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吸引了人们的目光。
七月十日,吟风国的银甲军与临水国的风骑军在洛水展开厮杀,名垂青史的“凌月洛水之战”正式拉开序幕。
七月十五,鬼门关大开,宫中传出谕旨:朝旭女帝将御驾亲征战云城。
一时之间,举国哗然。
二十三章
从六月二十沈复言兵变未遂到七月十五朝旭女帝御驾亲征不过短短二十五日,吟风国民经历了一次极为迅速的内外动荡。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这一段时间内,那凌于天上的深宫之内,如神般存在的女帝和摄政王之间,也经历了一番不见刀光的斗智斗勇。
六月二十五,大理寺审结沈复言谋逆一案,是夜,摄政王萧凌天与朝旭女帝于御书房密谈至子时。
御书房内,太监侍女全部被遣下,只有摄政王与女帝在对峙。
“不行,谋逆罪属十恶不赦,论罪该当株连九族,这是我朝律法中明文规定的,岂有轻易改判之礼?”萧凌天坐在玉座之上,一挥手断然拒绝夜月色刚才的提议。
“我知道这是律法的规定,但法律不外乎人情,沈氏九族近千条人命,其中多少老弱妇孺都是无辜的,他们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夜月色并未激动,她只是静静的站在他的面前看着他,慢慢地说。她刚才提出要免诛沈氏九族,只追究涉及谋反的罪臣。毕竟她生活的年代里没有株连这样的事情,一下子灭掉九族,诛杀近千条人命,遥远的就像古老的传说,现在却在现实中上演,这是她所受的教育中无法接受的。可是,很明显被萧凌天并不这样认为,他的拒绝也在她意料之中。
“如果沈复言事成,他们在享受荣华富贵的时候不会想到你我是否是无辜,如果我们有九族他们必然要尽灭,不会考虑我们的九族之中是否会有无辜。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政治斗争就是这样肮脏血腥,输的人没有说无辜的权利。”
眼前这男人俊美有如神祗,却吐出冰霜般的话语,要将千余条人命送入地狱。夜月色并不认为自己是拯救世人的上帝,但她希望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减少无辜者的牺牲。
慢慢走到他的面前,她出乎他意料的跪坐于地上,轻轻的拉过他的双手放在他的膝上,然后将螓首贴在他的双手之上,用白玉般的面庞轻轻摩擦着,像一只对主人撒娇的小猫。
“这双手,我喜欢。”她的声音很轻柔,有些像梦呓,“我希望这双手可以握笔,可以操琴,可以持剑,可以画眉,唯独不想我这样喜欢的手,染上无辜者的血泪。所谓凡事留一线,我们不要把事情做绝好吗?”
他的手一紧,握成了拳。她抬头与他对视,他的眼里冰霜隐现。
“我的手早就肮脏不堪,摄政十一年就勾心斗角十一年,为了地位的稳固为了能把持大权,丧命于我手下的冤魂又何止万千,”他心中隐痛,“你自小生于深宫之中,我虽是为了私心从未让你接触政事,却也确实让你因此有如明月般纯洁无暇。我教过你斩草要除根,你却说凡事留一线,足可见你的本性纯良,我这满身血腥罪恶的人本就不配站在你身边。这双手,握笔也是阴谋,操琴也是诡计,持剑也是夺人性命,画眉也没资格为你。我虽吻过你抱过你,但幸好还未铸下大错,所以你放心,我一定会放你走,到那时你就不必日日看着我这肮脏的人了。”
“你,”夜月色轻叹一声,也不着恼,只是满目柔情的看着他,双手轻轻的反复某擦着他的大手,直到将它们完全展开。“你这人,我只是求个请,想多饶几条性命,让自己的良心好过一点,你怎么说到咱们二人的事情上去了。谁说我是月亮纯洁无瑕了?月亮黑暗的阴影面深深藏着从来不让人看见,我也一样,一肚子阴谋诡计藏着不让你看见罢了。这不,正在使美人计呢,我满肚子阴谋诡计配你一身肮脏血腥倒正好。可惜你又不上钩,倒说出让我伤心的话来。放我走放我走,你为什么不想想如何留我,倒成天的想着赶我走?你若真不待见我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地说些配不配的话来伤我的心。没资格为我画眉,你倒说说你想为谁?”
听着她似娇似嗔的话语,看着她似颦似喜的双目,他眉间的冷峻终于有所松动,一只手反手握住了她的纤纤玉手,另一只手将她拦腰抱起放于膝上。她好小,被他的双臂轻轻一揽便拥在了怀中。
“你这小妖精,明明看着又冷又清的,偏偏眨眨眼睛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若是在平时,只要你能安心,少株连些人,就算留下祸患也无所谓,我也不见得真的会怕。但现在时局比较复杂,临水国的四十万风骑军已经在洛水西岸驻扎,领军的是西大陆的名将霍天威将军。东西大陆近几十年来虽时有纷争,但一直未有大战,所以我国的将领并未与霍天威交过手。但是我在临水国的探子回报说霍天威在平定内乱时用兵如神,堪称一代名将。铁云虽是良将,但到底年少,我的银甲军又比风骑军少了十万,只怕铁云的仗不好打。此时若不将内政处理干净,如果出现什么反复只怕会有麻烦。“
听他说得好像挺严重,夜月色也上了心:“人数差十万,我们就再调些兵过去,单是风歌城的兵力不是就有八万么,其他各地守军再抽调一些应该也差不多。至于内政。有你坐镇帝都,谁又能生出乱子来?”
他笑笑,眼中满是宠爱,一只手忍不住轻轻捏捏她的俏鼻。
“你这丫头,还是皇帝呢,怎么净说傻话。帝都的兵力是用来保护皇城的,怎么可以轻易调动?再说兵道,不在人而在谋,只要用兵有道,以少胜多是很正常的事。若单论人数,我驻扎在东北的银甲军还有二十万,要调也是极快的。但是北方的苍狼族一直不安分,要好好着,所以不能轻易动,免得到时两面受敌。说到底我不放心的是铁云用兵,怕他着了霍老狐狸道。此战临水国派出四十万大军,这一战足以影响以后几十年东西大陆的格局,所以万万不得失。因此我决定亲自领军出战,自然也就不能坐镇帝都,也因此不能给你留一丝隐患。”
“你要去战云城亲自领兵?”她震惊的看着他,“那怎么成?你是文臣 ,带兵作战太危险了。不行,我不准你去。”
看到她的担心,萧凌天觉得心又痛又暖,这样窝心的感觉只有她能给他。轻轻拍拍她的手,他轻声安慰她:
“谁说我是文臣的?我是摄政王,你忘了?我十七岁以前就一直在军中历练,别瞧不起我,我的武功可是很好的,所以一点也不危险,你不要担心。”
“摄政王怎么了,吟风国那么多男人呢,更不能让摄政王去了。”一想到他要上战场,一想到他可能会死,她觉得害怕极了,慌乱的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不许去,我是皇帝,我不准你去。征兵好了,下令征兵,反正不准你去,凭什么让你去?”
“镇定些,月色。”他紧紧抓着她的双臂,强迫慌乱的她面对自己,第一次叫出了她的名字。他呼唤她的名字是如此温柔有力,成功的安抚了她的心。
“我必须去,因为我也是吟风国的男儿,保护这个国家,保护身为皇帝的你和我爱的你,这是我作为一个男人的使命,我必须去完成。你知道我的,我不会输的,是吗?所以别害怕,我会很心疼的。”
她安静下来,却不说话,一双水汪汪的含着泪,片刻间却笑了出来。并不算绝美的容颜刹那间艳若春花,直将他的心神迷了去。
“你先说的。”
“什么?”他不解,他说什么了?
“爱。”她深深的深深的凝视他,朱唇微启,吐出那个字。
他一愣,然后觉得有些好笑:“你刚才还在担心我的安危,现在却与我计较这个?”
她微微嘟起嘴,看得他想不顾一切的亲下去,但她下面的话马上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女人都是这样的,不过我想了想你说的也对,你那么聪明,一定会赢的,所以我决定御驾亲征,和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