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为己任,自然比你们这些胖喇嘛瘦喇嘛不胖不瘦病喇嘛好得多啦。”
托苏摇头冷笑道:“只怕不得见啊不得见。”韩蛋蛋愣了一愣,这才明白过来他是把“不见得”说成“不得见”,也不予纠正,笑道:“少林寺的和尚好不好我没得见,你胖瘦喇嘛怎么样我可是得见了。”
托苏恼将起来,大声道:“少林寺的和尚好,抢我迦楞经是什么的为?”韩蛋蛋暗道:“看他的神色,这话不是假的。”摇头道:“你劫持本姑娘,又是什么的为?出家人不打诳语,你阿弥佗佛一五一十地向我禀来!”托苏不会阿弥佗佛,倒是差点骂出娘来,大声道:“我要夺回本堂的三重天内力,到时好找少林寺的和尚要回迦楞经来!小娃娃,你必须将内力传给我,否则,我宁可要不回内力来,也要你死了!”
韩蛋蛋看他神色狰狞,不禁心慌,却哈哈笑道:“我没说不给你啊,可你拿不走,又有什么法子?我说这内力我要了也没用,你拿不走,不如咱们回去找你胖师兄,他本事比你大得多,轻而易举便能吸去我的内力。到时不如让他将你的内力也一起吸去,他一个人便身具托巴托苏托洪三人的内力,三个托儿加在一起,说不定便顶点用的,能打得过少林寺的和尚要回什么假和尚经愣头青经也说不准的。”
托苏越听越怒,嚯嚯狂叫,忽的眉开眼笑道:“是啊,我先吸了你的内力,便也能吸他的内力,我迦楞堂威名扬了,我托苏就是大大一个英雄啦!”兴奋之下,转了好几个圈子,看着韩蛋蛋,点头道:“你小娃娃聪明,嗯,我想想这事怎么办才好。你不要走。”心情一好,脑子也好使了许多,随手折断一根树枝,掐成几截,弹将出去,点了韩蛋蛋数处穴道。韩蛋蛋见他想到这个主意,气得大骂,托苏心情正好,却不理会。只自己思索,嘴里念念有辞。
韩蛋蛋不知自己适才心之言,正说在托苏的心坎上。原来迦楞堂三大长老之中,托巴位居第一。师兄弟三人习练的内功心法都是密宗三重天真力,托巴武功最强,已将三重天内力练到第二重,托洪与托苏只练到第一重而已。这时托苏心想如果自己能吸回托洪的内力,便达到二重天的境界,那时如果再将托巴的内力居为己有,则完全可能达到四重天之境,这在迦楞堂不但空前,想必亦是绝后了,越想越喜,说道:“我也不想骗你,你身上的内力与我的内力不相上下,我想吸出来恐怕是办不到。不过,我教你一套返逆大法,你就能把内力逼出来还给我的。”
韩蛋蛋道:“我不学!是你要拿回内功,又不是我巴巴地想还,干什么学你什么返逆大法?”托苏嘿嘿笑道:“你不学我就把你的肉一片片削下来。”手掌一挥,气刀发出,嗤的一声,削去韩蛋蛋一截衣角。韩蛋蛋大怒,叫道:“有本事你只管削,我皱一皱眉头不算你奶奶!”
托苏见她不吃硬,也没法子可施,默默想主意。韩蛋蛋暗道:“这家伙真笨,我本来就不是他奶奶,他一记气刀劈来,我自然是要皱一皱眉头的。”
托苏想了一会儿,竟然有了主意,笑道:“我现在就教你返逆大法第一节。”韩蛋蛋道:“我不学。”托苏嘿嘿一笑,接着脸色端庄起来,说道:“你的耳朵不是眼睛,闭不起来的。我说了,你就会听。嗯,这返逆大法,取的江河倒流意思。”说完这句,嘴里念念叨叨,声音小得听不清楚。韩蛋蛋反而被他吊得好奇起来,问道:“你说什么?”
托苏叹道:“我学这经文时用的是藏语,要给你听的明白,真是难的很哪。”韩蛋蛋不禁哈哈大笑。托苏怒道:“你笑什么?”韩蛋蛋装出一副巴巴的样子,央求道:“大喇嘛,我想学返逆大法,学成好把内力传给你。你教我呀,你不教我是什么的为?”又哈哈大笑。
托苏更怒:“我现在就杀了你,免得受你这多气!”一掌便要劈出。但他自知这气刀霸道非常,一掌下去,韩蛋蛋再硬的脑袋怕也被劈成两片,那时后悔也就晚了,掌力一吐,心念便转,收回掌力,嗤的一道劲风拂过,韩蛋蛋掉下一丛头发。
韩蛋蛋一瞬之间由死到生,却不领情,怒道:“你干什么?不是我不学,是你不教,你教呀你!”托苏摇头叹气,说道:“我慢慢想,一句一句总能译得出来。”韩蛋蛋道:“你先解了我的穴道,我保证不跑就是。”托苏摇头道:“大喇嘛信不过你。”转身折了一段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过了好一会,说道:“第一句出来啦,大大的江水的白天加上黑夜的流,从来都是从西边到东边的。”韩蛋蛋哼了一声,讥道:“什么返逆大法,完全是废话。”托苏道:“什么的为?”韩蛋蛋笑道:“圆圆的太阳的白天加上晚上的转,没有不是从东边到西边的。这句话跟你说的一样,不都是废话吗?”托苏咦道:“你会返逆大法?”韩蛋蛋冷笑道:“我会烦你大法。”托苏没听出来,点头道:“是啊,第二句就该这个这个意思的。你会返逆大法,内力给我。这原来的是我们西藏迦楞堂的,你的我给了,也叫物原主归什么的。”这时有求于人,语调神情格外恳切。韩蛋蛋笑道:“我会烦你大法,早就先把你烦死啦。”托苏这才明白过来,怒道:“那你说这是废话什么的意思?”韩蛋蛋道:“这两句话只需这样说便可:大江日夜东流,太阳朝暮西行。你前头说的不是废话难道是什么?”
托苏喃喃道:“大江日夜东流,太阳朝暮西行。”忽击掌道:“你译的好,比我的明白。”韩蛋蛋摇头道:“这还是废话,其实只要大江东流、太阳西行八个字便可以啦。”托苏更加高兴,点头道:“你能听明白再好没有。我废话的说出来,你明白的译。”当下,说出几句口诀。内功心法的口诀何其精要,托洪的汉语本来就差,再经韩蛋蛋二译,方能略知所云。一个时辰里只译了五六句,两人都累得一头汗。韩蛋蛋身上穴道未解,再也忍受不住,大声道:“不译啦,不译啦!”托苏道:“怎么啦?”韩蛋蛋道:“我饿得很啦,你不饿吗?”
托苏道:“我也饿啦。”转头四顾,见山坡东面生了几株不知名的果树,说道:“你等等,我去去来。”一会儿摘回几枚果子来。韩蛋蛋道:“解开我穴道!”托苏摇头道:“我喂你吃。”将一枚果子递到她唇边。韩蛋蛋气得瞪了一会眼睛,忽然咔嚓一口,将果子咬去了半个,嚼了几下咽到肚中,咯咯笑起来。托苏奇道:“你什么的笑?”韩蛋蛋嫣然道:“你如此孝敬我老人家,我心里怎么不高兴?你对你妈有没有这么好?”托苏明白过来,气得要大骂,但自知骂起来万万不是她的对手,转念想:“我只为拿回内力来,何必跟她一般见识?”一边自己吃果子,一边喂韩蛋蛋。韩蛋蛋坦然受之,吃得眉花眼笑。
托苏心道:“倒也没见过这样的小娃娃。”正想问她吃饱没有,忽然听远处似有人声,他内功深厚,耳力自聪,凝神一听,来者似是不在少数,奇道:“这里怎么会有人来?”韩蛋蛋笑道:“不会有人来,就我一个人。”托苏道:“不是,你不会听的,来了十几个人,全是高手。”韩蛋蛋看他神情料定不是假话,笑道:“是吗?我怎么没听到?”托苏低声道:“你运内力到耳前‘丝竹空’穴位,便能听得到。”韩蛋蛋忽然大声道:“我穴道被你点了,怎么能运内力?喂,真有人来了吗?”托苏此时一心想安安静静地拿回内力,最担心别人打搅,吓得喝道:“你什么的干?”韩蛋蛋尖声道:“我什么也干不了!”托苏一把捂住她嘴,将她夹在腋下,大步到了一块大石之后,那大石边灌木丛生,颇可观察外面,托苏将她扔在地上,伸指点她哑穴,内力透出,谁知仍被吸去,回身找一粒小石子,嗖的弹出。韩蛋蛋大声道:“我不说话不行母?”最后一个字本来是“吗”,哑穴中石子,声音顿闭。
忽听远处传来一声轻啸,一人道:“是七妹早到了么?”接着传来衣袂破风之声,向此处而来。过了一会,反而没有声音了。韩蛋蛋看不到外头,但可以看见托苏的眼睛,知道这些人已到了跟前。
却听一人道:“咦,刚才明明听到有人说话啊,怎么上来就不见啦?是不是七妹开玩笑来着?”另一人道:“肯定不是七妹,七妹才不开玩笑的。”先前那人嗯了一声,道:“我就怕七妹遇到什么不测。你们都四处看看,周围还有什么别的人没有?”只听脚步轻响,好象有七八人分各个方向查看。韩蛋蛋听得清楚,心里暗道:“过来啊,你们快过来找哪!”但听查看的人四处走遍,却因此处隐蔽,没有发现二人,气得韩蛋蛋肚里大骂他们笨蛋。
来人没发现有人,开始说起话来。相互问寒问暖,似是极为熟悉但又很长时间没见面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一人,有人叫七姐,有人叫七妹,热声暖语,听来七妹甚得人缘。一个老一些的声音道:“各位兄弟姐妹,我们扬州十八罗汉今日在此聚会,已是数年未有了,唉,可惜少了二弟三弟,八弟、十一弟、十六弟又……唉,我们十八罗汉如今只剩了十三人啦。”
另一人的声音道:“大哥,扬州十日以后,兄弟们在战乱中失散,今日能得重聚,我崔老六真是高兴得不知怎样才好。只是有一样,大哥,你千万莫提刘和、方成那两个东西,一提起他们两个,我崔老六窝心得慌!”语是极为愤慨。
韩蛋蛋心中略有一动:“刘和、方成?这两人跟着各索萨哥哪,原来前头是跟这伙人一路的?”想到方成当日奉各索萨哥之命将自己扔到江中,却是暗中相救,不知是一时良心发现呢还是别的?
却听那大哥咳嗽一声,叹道:“六弟,我们兄弟姐妹一十八人,说起武功,是你方成三哥为最高,其次便是你二哥刘和。”那崔老六冷笑道:“唉,可惜此二人全无气节,忘了鞑狗对咱们扬州人的血海深仇,为鞑子卖命!”听众人纷纷骂刘和、方成二人,一时言语激愤之极。
忽听那大哥哈哈大笑。众人问道:“大哥笑什么?”大哥叹道:“诸位兄弟,你们看这是什么?”听众人一齐惊呼一声,猜他必是亮出一样要紧的东西来。众人骂道:“是多锘这个大奸贼!”“此人跟随多铎攻入我扬州,杀了我扬州八十多万汉人,真是死有余辜!”“我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这奸贼是怎么死的?”“恶贯满盈!”想来那大哥拿出的是多锘的人头。
那大哥笑声不歇,渐渐苍凉莫名。好一会儿笑声才哑下去,大声叫道:“多锘奸贼!你当初屠杀我扬州父老时可曾想过今日?我来告诉你,此处名叫孤魂坡,我扬州当日逃出来的百姓大都葬在这里,我不能将你人头带回扬州上祭,便在此上祭,以慰我扬州父老在天之灵!”听到有女子低声饮泣,不知是不是那个七妹。
韩蛋蛋暗道:“鞑狗入关以来,不知杀害了我多少汉人!听爹爹说扬州十日是八十万,前些日子嘉定城怕也有十万人死于鞑狗刀下。这多锘什么的我没听说过,听起来定是当日攻打屠杀扬州城的鞑狗头子。但杀得了这么一个鞑狗,又怎能告慰我千千万万汉人的英灵?”想到江阴城累累的尸体、嘉定城一批批倒下去的义士,不禁内心激动,双目发酸。
那大哥道:“你们可知,这多锘奸贼的人头是谁砍下来的?”这话一说,众人皆不语,那必是谁也不知道。大哥道:“此贼便是方成方三弟所杀。”众人皆哦了一声,似极是惊奇。大哥叹道:“我以前也跟各位一样,觉得方成、刘和叛节降了鞑狗,有辱我扬州十八罗汉的英名。但前几日我见到多锘的人头,才知道方成、刘和的良苦用心。当日方成、刘和陷于鞑狗之中,引刀成一快固然是英雄所为,但留得青山在更需胆识过人。”崔老六道:“大哥,这些时候我没少骂刘二哥方三哥,我……我真是有眼无珠、罪该万死!”另一人道:“六哥,扬州十日,你家一十二口遭鞑子毒手,鞑子与我们仇深似海,不共戴天,方三哥他们假降鞑子,我们并不知情,怎会不骂?我也骂过,前些日子还想找到二哥三哥便要杀了他们,那不都因为不知内情才如此么?”接着众人开始拜祭,哭成一片。韩蛋蛋给他们哭得心酸,不禁也觉得双目湿润。
拜祭之后,听得众人议论纷纷,俱是大骂清军如何残暴,多锘如何凶恶。过了一会儿,听他们说到抗击满清的英雄人事,竟说到郑成功、说到苏佩莲、黄淳耀。那崔老六道:“听说郑成功兵败金陵之后,并没有死,鞑子官兵四处搜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