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儿子。你胆敢以下犯上,冒犯我这个教主?”
苏佩莲直吸冷气,摇头悲声道:“你是什么教主?商广翼,张华瞎了眼,我也瞎了眼,你真是卑鄙无耻的小人!”
商广翼怔了一怔,拍额道:“张华?对了,你是张华那叛徒的老婆?难怪那小丫头刚开始叫你张大哥姑姑。当初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不是找我报仇的?”
苏佩莲厉声道:“你太也小看了我家夫君。张华让你逼死了,他临终之前,一再嘱咐我不能报仇,只因为你是白莲教教主!没想到……没想到……”商广翼冷笑道:“还说没有?独臂道人跟酒肉和尚是谁请的?”忽然飞起一脚,踢开苏佩莲,沿绳梯攀了上去。
石磊石叫道:“不能让他先上!”施苹等人发一声喊,追着攀上,拉住商广翼双腿。商广翼抓不住绳索,掉了下来,将施苹等人一带,一齐跌在地面上。商不服看不清底下情形,叫道:“爹爹,怎么啦?”
韩蛋蛋暗道:“商广翼只要一上去,这对小人父子必会割断绳梯,那位石头哥哥能想到这一节,药神弟子之中,总算还有个明白人。”向着洞顶叫道:“商不服,你爹爹在我们手里,你若想让他活命,赶快下来见我!”
商不服冷笑道:“我爹爹是白莲教主,武功盖世!尹天弃那傻瓜鬼也死了,谁还会是他对手?”
韩蛋蛋哈哈大笑:“你爹现在就象一条老掉牙的狗一般。他若是叫武功盖世,我就叫天下无敌了!”便在这对峙之中,施苹等人又缘梯上攀。商不服听得有异,大声道:“我手里还有几大桶石灰,另有一大堆石头。你们哪个不怕死的,就先上来试试。小爷来个擂石守城,砸得你们哭爹叫娘!”施苹等人果然害怕,又退了下来。商广翼大笑道:“好儿,我的好儿!”
苏佩莲道:“不行,我们全都上去了之后,再让他上去。不然的话,我们就先杀了他!”施杏道:“不错,你怕不怕我们杀了你爹爹?”
商不服笑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虽说小爷武艺了得,但好汉架不住人多,你们上十几二十个人上来之后,还会听我的话么?先让我爹爹上来,这事没得商量!”
石磊石大声道:“我们现在就杀了这商老狗!”吴还因为给商广翼治病,才被困在这里以至于死,石磊石早对商广翼恼得很了,他这一说,药神诸弟子顿时一齐附合。
商不服冷冷道:“你们不用骂人,有种就杀了我爹。”众人未料他这么沉得住气,一时无计可施。商不服道:“我跟你们赌一把:你们谁都不敢动我爹一根手指头。韩家妹妹,我告诉你罢,独臂道人听了你师父的话,已给我化去了棉里藏针掌力。我武功已复,要下去杀你们也不是难事。不过么……”说到这里,忽然惊道:“啊,道长,你怎么来了?”一人沉声道:“我若是不来,怎么能识破你这小恶贼的计谋?”
韩蛋蛋正若思应付之计,一听之下,大喜道:“是独臂道人!”
却听独臂道人喝道:“小恶贼,你还想跑?今日我一定杀了你,为我师弟报仇!”咚咚脚步声中,两人的声音均远去了。
石磊石道:“怎么这里闯进这么多人来?成才、四儿两位师弟,杏儿、荔枝两位师妹,你们四人先上去,找一个大布袋、一根长绳子,好将师尊……师尊与尹大侠的遗体运上去。”
四名弟子应命而去。余下的众弟子清点药柜。韩蛋蛋伏在尹天弃身上,心想师父不但武功好,人其实也聪明,心地又好,现下却就这样死了,他一死,师娘与宝儿弟弟要活下去就更难了,偏偏自己已没有几天好活了,不然还可以与师娘、宝儿相依为命。自己武功虽然不能与师父等高手相比,但与师娘合伙,抓个把人给宝儿作血袋子谅非难事。想到伤心处,不禁眼泪滂沱,大放悲声。
忽听尹天弃笑道:“好孩子,我死不了,你哭什么?”韩蛋蛋惊喜之下,一拳擂在尹天弃前胸上,叫道:“你没死,干么吓我?”尹天弃坐起身来,双目不睁,笑道:“若不是你来接师父,师父真的就摔死了。师父在倒地之时,用了一手‘飞蝠折翼’,在你身上一推,将落下的力道转到两个人身上,才横着滚出这么远,我的玉楷多亏有托洪的内功护体,不然师父死不了,玉楷却死了。”韩蛋蛋抱住他,又哭又笑:“那你为什么装的跟真死了一样?哼,你要是死了,别指望我会哭你……”激动之下,体内真气逆转,疼得喘息不已。尹天弃点她几处穴道,帮她止疼,扭头道:“吴还的这些不中用的弟子,我眼睛里进了一点石灰粉,谁有办法?”
石磊石等见尹天弃没死,本也很高兴,听了这句话,人人笑容转为愤愤。石磊石拿了一个小瓶上前道:“尹大侠,这里刚好有一瓶珍珠明目膏,给你用罢。”尹天弃接在手中。苏佩莲道:“尹大哥,我来。”帮尹天弃敷上。那药膏甚是灵验,尹天弃淌了一会眼泪,眼睛便睁开了,冷笑道:“商广翼,你这个老狗,养的好儿子!你还有什么话说?”
看了一圈,却已没了商广翼的影子。苏佩莲道:“他跑了!”向着洞顶叫道:“商教主,你回来!”却听商广翼道:“你们下次再遇见我,就是死期到了!”声音已是在洞顶。
施桃惊道:“糟了,他拿跑了十味起死丹!”石磊石喝道:“商教主,你把药还我们!”
商广翼冷笑道:“给你们就给你们,谁稀罕么?”呼呼扔下几包石灰来,洞中顿时粉雾迷漫,呛人口鼻。
石磊石等人忍不住大骂。韩蛋蛋笑道:“你们刚才该骂不骂,现在骂他他也听不到,真是一帮蠢货。”
药神弟子均对她有些敬服之意,竟无人还口。稍顷,施杏等放下绳子来,将吴还的遗体运上去,再一趟运了药品,石磊石让其他师兄弟都上去了,说道:“尹大侠,韩姑娘,还有这位苏前辈,你们也上去罢。”
尹天弃、苏佩莲、韩蛋蛋三人跟随石磊石等人到了一个大一些的石厅。前头的施杏等已将药神的遗体安放在厅中。石磊石将尹天弃三人让进旁边一个小厅,不一会儿,施苹送进一些点心茶水。
韩蛋蛋几番运用内功,此时已是精疲力尽。尹天弃受了一些外伤,施苹等找了药为他敷了。苏佩莲问起他们的打算,尹天弃黯然道:“我这徒儿,实是因我才……我若是不能为她治好病,怎么对得起她?”苏佩莲感念自身,对韩蛋蛋已是又亲又怜,视若小妹,叹息不语。尹天弃道:“苏姑娘,你呢?”
苏佩莲沉吟道:“一些事原不该在尹大哥面前有所隐瞒。尹大哥想必知道嘉定之事?”
尹天弃道:“苏姑娘女中豪杰,尹某枉为七尺男儿,在这一节上,却不及苏姑娘了。只是白莲教早非成事之师,苏姑娘也不必……不必太过介怀。对了,尊夫张副教主是不是真的让商广翼……”一看苏佩莲眼泪泫然欲滴,“害死了”三个字竟不忍出口。
苏佩莲点点头,一丝淡淡的忧悒使美丽的脸庞更加动人,说道:“先夫临去之时,我发誓为他报仇。可他说这仇一定不能报。因为他的一己之仇为轻,白莲教所谋的大事为重。哪知事过不久,武林中传来白莲教主商广翼让‘僧道二杰’杀了的消息,说是二人是为先夫报仇。可是尹大哥,这事我一点不知道。”
尹天弃道:“独臂道人、酒肉和尚两位行事无迹可寻,可酒肉和尚也已让商广翼的恶儿子杀了。嘿,前几日玉楷对我说什么我也不信,相信了时可就……”韩蛋蛋摇头笑道:“那小王八蛋惯会骗人,总得上他几次当才知道提防。”尹天弃哑声道:“可是知道提防时,已经晚了。”转头悄悄擦去两滴泪水。
苏佩莲道:“眼下我有些事非得对尹大哥说说不可。佩莲也知道,尹大哥心情本就很糟,可这件大事,我不能不说。尹大哥别怪小妹不体谅人。”
不知为何,尹天弃在她面前,竟是很觉得折服,见她说的郑重,点了点头,正姿倾听。
苏佩莲道:“清兵入关以后,小妹继承先夫的遗志,四处联络教中兄弟,以谋大事。诚如尹大哥所言,白莲教多受人误解,联络途径又极为隐秘,小妹费尽周折,总算将江南分舵的兄弟们召集了三百多人,但在嘉定起义中,这些好兄弟大都……大都死了。”
尹天弃陪她一起叹息一声,说道:“我以前不过是白莲教里的一名下等弟子。当初加入教门,是为了不受江湖恶人欺凌。段天风舵主死了以后,福建分舵成了一盘散沙,这样的教门,还能保护教属么?我运气好,有位江湖高人教了我武功,才帮段天风报了仇。嘿嘿,不过,我老婆却在那一战中受了伤,生下了一个孩子,胎里便带了病,现在快十一岁了,仍然不会站不会走!”说到此节,目露痛苦之色。苏佩莲找不到话来劝慰,只轻轻捋捋韩蛋蛋前额汗湿的头发。尹天弃道:“听说咱们教中各舵之间绝不来往,只听命于教主,不知是不是真的?”
苏佩莲叹道:“尹大哥,我今天终于明白,商广翼此人胸无大志,根本就不是教主之选。可怜先夫临死之时,都不明白这个道理,再三叮咛我为了白莲教大业着想,不要计较个人恩怨。他……他真是傻到了家。”
韩蛋蛋忍不住插言道:“这商家父子都是一般货色,跟他们打交道不上当的人,我没见过。”苏佩莲看她气鼓鼓的样子,不禁笑了一笑,道:“所以说吃一堑长一智,下一回我们就知道提防他们了。”韩蛋蛋道:“对,下一回我们一见到他们就抓来杀了,他们没有机会说话,就没办法让我们上当。”但转念又想自己恐怕再也没有“下一回”了,不禁鼻子一酸。
苏佩莲点头道:“你这句话很好。尹大哥,我想请你帮小妹办一件事。”
尹天弃道:“愿闻其详。”
苏佩莲道:“嘉定兵败之后,我千方百计找到此处,就是想让商教主重新出山,召集白莲教众。可笑这老朽在与僧道二杰的一战中脑子出了点毛病,竟想不起来各分舵舵主姓名。白莲教行事隐秘,各分舵之间从不交往,商广翼想不起来这些舵主的姓名,白莲教各分舵便别指望能再联合起来。后来小妹与吴还师兄不断提醒,总算是让那老朽想起四位舵主的名字。黄耀淳师兄……”尹天弃动容道:“铁胆书生黄耀淳?”
苏佩莲点头笑道:“原来尹大哥知道黄师兄的名头。”尹天弃道:“听说铁胆书生文武双全,被誉为当世周喻,我这些年来为了给孩子治病,过的人不人鬼不鬼,实在无缘结识此等英雄人物。”
苏佩莲道:“尹大哥若是想见他,是他老黄脸上有光了。”接着刚才的话头道:“前不久黄师兄已联络上这四位舵主,那四位舵主对他也是好生敬重。”
尹天弃道:“嘉定大战,苏姑娘与铁胆书生名扬天下,那四位舵主自不敢怠慢。”苏佩莲听他如此推崇,微微一笑,又道:“黄师兄已与四位舵主说好,他们四人各联络本舵教众,下一个月十六日在凤凰岛相会。尹大哥,小妹将这事说与你,其实身家性命便是托在尹大哥手里了。”
这话若是由别人说出,尹天弃一定会冷笑一声,但在苏佩莲面前,不知怎的,他越来越觉得不敢有丝毫造次,老老实实道:“不知苏姑娘有什么差遣?”
苏佩莲道:“尹大哥这岂不是折煞小妹了么?小妹现下武功全失,非得两三个月才能恢复,这凤凰岛聚会,小妹盼望尹大哥能去帮小妹镇场。”
尹天弃热血上涌,慨声道:“承蒙苏姑娘如此看重,尹某定当前往。”苏佩莲大喜,说道:“眼下国运多艰,汉人百姓给鞑狗杀得怕了,虽是不服,却大多不敢不服。若是再过几年,我汉人的天下让满清坐牢了,再要起事,那就难得很了。尹大哥,白莲教适逢乱世,不该沉弋折剑,无所作为。”神情颇是激越。
尹天弃道:“尹某乱世求生,行事但凭一己好恶。与苏姑娘相比,真是惭愧了。”苏佩莲笑道:“尹大哥可又来了。小妹对尹大哥这样的有热血有担当的男子汉,可是从心里佩服。”
尹天弃一生之中,不知听过多少好话,但该杀还是杀,从不为好话所动。听苏佩莲夸了这句,却不由自主地有些身子升腾之感,哈哈一笑,甚感痛快。
韩蛋蛋道:“苏姐姐,那商不服小骗子爷儿俩会不会去凤凰岛?”
苏佩莲赞道:“韩妹妹脑筋真是快。依你说,他们会不会去?”韩蛋蛋哼了一声,道:“他们肯定会去的。商不服那小子野心大得很,师父、苏姐姐,你们一定要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