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世达赖喇叭仓央嘉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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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世达赖喇叭仓央嘉措-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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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下很难收拾的麻烦。而现在,他竟第一次感到也有些对不起六世达赖了。是他把仓央嘉措这一条嫩绿的柳枝折断了,插进了佛殿的净瓶。这净瓶中的水不就是自己的权力吗?当水干涸的时候,柳枝也会失去它最后的生机……
他想到这里,忍不住向拉藏汗提出请求说:“我使达赖佛担忧受惊了,我要向佛去当面谢罪。”
拉藏汗没?答应他的请求,只是同意将他的意思向达赖转达。第二天,也真的转达了。
又过了一天,拉藏汗派人给他送来了仓央嘉措的一首诗。诗中写道:
热恋的时候,
情话不要说完;
口渴的时候,
池水不要喝干;
一旦事情有变,
那时后悔已晚。
桑结甲措的眼睛盯在“后悔已晚”上,发出了最后的内心独白。
“是啊,晚了!我后悔什么呢?我如果把自己的全部精力都用在著作上,我留下的东西将不止现有的这些,我会成为更大的大学者的。个人的专权是颈上的枷锁,传世著作是头上的花环啊……一颗星管一个?辰。我要陨落了,隐去了……沉香剁百块,其香依然在。我将留下的……是什么气味呢……”
七月十五日,就在那孜,桑结甲措被拉藏汗下令杀害了。终年52岁。有人说他是被拉藏汗的一个妃子下令杀害的,对于第巴这样的重要人物,一个妃子敢作出这种决定吗?真是的,什么事都会有各种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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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三、诏执京师

皇帝的两位特使恰纳喇嘛和阿南卡到达拉萨的时候,桑结甲措已经不在人世了。事情的发生出乎意外,使他们十分震惊。
也许是出于对“杀生”的厌恶,也许是基于对失势的弱者的潜意识的同情,也许是由于事先知道康熙皇帝并未打算除掉桑结,恰纳喇嘛对于拉藏汗杀害桑结的举动明显地表现出不快。他追问拉藏汗为什么擅自对桑结执行死刑?拉藏汗吞吞吐吐,一时不知怎样回答才好。后来,才说是手下人为了报私仇才这样干的。并表示:如果圣上认为不当,甘愿受罚。
恰纳和阿南卡也还听到了一些另外的说法。有的说拉藏汗在六月间以三路大军夺取了拉萨,桑结甲措逃往贡嘎,被杀于久垄。有的说桑结甲措在被捕的当天就被处死了,而拉藏汗确实并不知情。有的说是拉藏汗假借达赖的名义让桑结投降之后,却没有保留他的性命;在这之前桑结是住在拉萨的宅第中的,拉藏汗率兵攻打他的住宅,他逃到城外的一个堡寨中固守,当时,是达赖向他下了投降的命令。
二位使臣虽然拜望了六世达赖,但也无法弄清事实的真相。桑结甲措确实被杀了,这已是无可挽回的事实。他们也毫不怀疑,双方在多年的争斗中相互使用过暴力和阴?。于是他们带着疑虑和颓丧,返回了京城。遂将情况写成奏章,上报康熙皇帝。
腊月的北京。天气晴朗。整天在乾清宫忙于政务的康熙皇帝,舍不得抽一点时间到外面去晒晒太阳,他的眼睛总是习惯于盯在奏章上。他从8岁即位,14岁亲政,已经当了44年皇帝。他经常外出远行,专心操劳于军政,难得有闲暇之日和游乐之情。
他刚刚恩准了言官周清源的请求,命各省建立育婴堂。接着就收到了恰纳和阿南卡关于西藏之行的奏章,立刻便俯下身去披阅起来。
在此之前,他已经看过了拉藏汗的奏章,对于桑结甲措的失败并无惋惜,而且在内心里感?某种满足。他一直在思考西藏的形势,等待恰纳的报告,然后再作出新的决策。现在恰纳的奏章到了,他反复地看了几遍,又把拉藏汗的奏章抽出来,再看了一遍。事情已经是明摆着的了,桑结甲措死了,拉藏汗掌握了西藏的实权,而且,看起来他比桑结更能忠于朝廷。剩下的问题是对于六世达赖究竟应当如何处置了。
康熙皇帝考虑:拉藏汗所奏请的“废第巴所立假达赖”的做法,是不可取的。因为藏族人和蒙古人都衷心信仰达赖喇嘛,仓央嘉措即使是所谓的假达赖,也毕竟有着达赖喇嘛的名号。蒙古各部照样信服他,这无形中对蒙古各部也起着一种维系稳定的作用。如果?此将他废掉,很可能会引起藏族人的不满和蒙古人的混乱。他还考虑到,也不能让六世达赖落到另外的蒙古部落手中,特别是不能落到新疆的准噶尔部落首领策妄阿喇布坦的手中。这位噶尔丹的侄子,因为助剿他的叔父而有功于朝廷,被划地在阿尔泰山以西至伊犁一带游牧。他随着实力的发展,野心也发展了起来。这个自立为汗的人常常露出东侵的指爪,对他是要警惕和防范的。如果不将达赖喇嘛掌握在朝廷的权威之下,而被策妄阿喇布坦迎去,就会成为那个野心家的新招牌,会笼络去其他蒙古部落的人心,助长其吞并他人的气焰,加速其反叛朝廷的进程。对!还是先把达赖弄出西藏为好。
康熙皇帝在考虑成熟之后,下了一道圣旨,任命护军统领席柱和学士舒兰为金字使臣〔1〕入藏宣谕。
席柱和舒兰经过四个多月的跋涉,由北京到达拉萨。拉藏汗跪接了圣旨。圣旨中说:桑结以为拉藏汗终为其患,密谋毒杀未遂,欲以武力驱逐。拉藏汗遂集合人马讨诛桑结,安定了西藏,可诏封为翌法恭顺拉藏汗。至于其奏请废黜桑结所立之六世达赖,当执献京师。
拉藏汗接过了“翌法恭顺拉藏汗”的金印,面北谢恩。他已经做的事得到了皇帝的承认,他所希求的封?(不是靠世袭得到的那种汗位)也已经成为现实。下面的大事就是送走仓央嘉措了。
“大皇帝还有什么圣意?”恭顺汗恭顺地问。
席柱本来就想紧接着谈这个问题,立刻回答说:“还有,桑结的妻子也要执送京师。”
“她已经自杀了。”拉藏汗肯定地说。
席柱“噢”了一声,表示知道了。接着说:“关于执送假达赖的事,对外可以说仓央嘉措是钦遵大皇帝的谕旨,亲往京都朝觐。”
拉藏汗却沉默不语了。他和康熙皇帝,还有那个策妄阿喇布坦以及别的有识之士,虽然都知道这位达赖六世是桑结甲措的政治产物,但是达赖毕竟是达赖,头上有着神圣的佛的光环。桑结的死亡,并不简单地等于达赖的消失。他犹豫了半天,终于开口说:“如今政局方稳,桑结余党未除,达赖之伪善不为众生所信知。如果他远离西藏而去,万一民心生变,众僧离散,恐怕会给大皇帝添忧啊!”这位新受封的恭顺汗,在这个问题上却不大恭顺了。
“那……待我回奏皇上以后再说吧。”席柱见他不愿立时送走达赖,且言之有理,也就不好再谈下去了。心想:这位汗王既然觉得手里攥着个达赖对他有利,就让他攥着好了。
席柱和舒兰的奏闻到了京城。康熙皇帝正在同诸大臣议事,看过以后随手交给大家传阅。大臣们相视无语,一时不知道究竟应该发表什么意见。皇帝笑了笑说:“拉藏今虽不从,日后必然自动执之来献。”
正如康熙所预料的那样,拉藏汗为了把桑结的势力翦除净尽,想来想去,总觉得把六世达赖留在身边对自己弊多利少。不管怎么说,这个仓央嘉措总是桑结权力的一个象征,也是桑结罪恶的一个佐证。拉藏汗终于又决定将六世达赖执献京师了。
他做了几件进一步巩固和加强自己势力的事,以防止在弄掉仓央嘉措的时候发生骚乱。他找来他前年委任的新第巴隆素,布置了严密封锁布达拉宫的任务;他笼络和收买了一批西藏的著名人士(如日后在西藏历史上扮演了重要角色的年轻俗官颇罗鼐等),以增强当地人对他的支持;他大肆搜捕桑结甲措的亲信、部下、余党,只是那个假乞丐没有抓到,他已经逃往新疆的准噶尔蒙古部落,向策妄阿喇布坦搬兵为桑结报仇去了。凡是敌对人士,能逮捕的立即逮捕,有的不便于或不必要逮捕,就派人监视起来。
对于仓央嘉措的处置就要开始了,年轻的诗人终于被推进旋涡的深处,快要沉入水底了。
仓央嘉措听到桑结的死讯,心头顿感悲凉,往日的怨恨,好像都化作了惋惜。作为一位博学多才的人,仓央嘉措本来对他就怀有敬仰之心,只是由于追求不同,才使他们两人未能成为至交,甚至相互做了些伤害对方的事。
基于对死者的宽恕,仓央嘉措默默地走进了桑结的书房,见桌面上摆着厚厚的一叠手稿,便轻轻地拿起来翻阅,原来是这位第巴生前写下的六世达赖仓央嘉措的传记第一部。他怀着好奇、感激、疑虑的复杂心情坐在桌前读起来。
窗外,阴云密布;室内,灯已熄灭。仓央嘉措读完了前面的一部分,觉得有点头昏,便放下手稿,闭目养神。书中对他的描述,使他无法安静下来。桑结写他在幼年的时候就自己声称“我不是小人物”,“我是从拉萨布达拉来的”,“我要到布达拉去”;还说,“我珍视自己的小便,不要胡乱倒掉,你们要是喝了,就会得到福力”。写他看见母亲捻线,就说:“用不着这样,我会给你吃穿的!”然后将线锤夺去扔掉。还写他吃喝总要求先于别人,否则就不高兴,竟然命令别人说?“有什么最好的食品就送来。”仓央嘉措觉得这些记载十分可疑。他记得,他从小就没有把自己视为特殊的贵人。
他转而想到:如果由我来写第巴桑结甲措的传记,我该怎样评价他呢?我当然不会像他神化我那样去神化他。他神化了我,不是也有人在否定我,说我是假达赖、花花公子吗?我即使神化了他,也还是有人否定他的。因为我们毕竟都是曾经活着的人啊。但愿不要因为他做过错事甚至有过罪过就把他视为粪土吧,但愿也不要因为他做过好事甚至有过功绩、最后遭到杀害就被视为大英雄吧。
可惜的是,仓央嘉措不但没有机会写他的传记,而且连他写自己的传记都没有看完,就被押出了布达拉宫。
五月初一。
春天来得迟些的拉萨,低洼的草地上刚泛出一层嫩绿,阴沉的天空又洒下了雪霰,满城垂柳的枝条已经很柔软了,却仍在冷风中抖动着,瑟缩着,不敢吐芽。
从布达拉宫到拉藏汗的府第,沿途都戒了严。蒙古军队和新第巴隆素的武装按照细致的分工,把守着各自的地段。虽然没有爆发战争的迹象,但那异常肃穆的气氛却令人窒息。人们的心都像快要绷断的弓,不知道究竟又要发生什么重大的事情。远远地可以望见,各大寺院的活佛和一些蒙古高僧陆续在拉藏汗的门前下马,慌张地走?进去。他们都是被“请”来的。被“叫”来的只有一位,这就是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
西藏历史上少有的、专门针对达赖喇嘛进行的宗教审判会开始了。
会议的召集人和主宰者拉藏汗,是与会人士中唯一不穿袈裟的人。当他环视四周,意识到这一点以后,特殊感和孤立感同时向他心头袭来。
仓央嘉措被指定坐在一个普通的位置上,对于达赖来说,这就意味着被告席了。此刻他所能享受到的唯一优待,是背后被允许站着一位贴身的侍从——盖丹。这位年过六十的喇嘛,已经有了近似三朝达赖的自我感觉,脸上总是表露出庄重和漠然的神情。
拉藏汗?觑着仓央嘉措。仓央嘉措正在用目光向到场的活佛们、堪布们、高僧们默默地问候。
人们的眼睛也都不约而同地跟着仓央嘉措的目光转动。他们似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目光。他们觉得世上的任何诗人和画家都不可能把它描画出来。它比太阳热,又比月亮冷;它像大海那样深沉,又像小溪那样清浅;它充满友爱,又透出疑虑;温顺中含着坚强,平和中藏着愤慨;既有少女的柔弱,又有老人的固执;天真多于成熟,坦率多于隐藏……是在寻求同情吗?不像;煽动反抗吗?不是。人们终于从中找到了最令人揪心的东西——诀别。
拉藏汗坐在卡垫上搓了一?手心里浸出的汗液,用发布军令的语调说:“众所周知,仓央嘉措不守佛门清规,屡次破坏戒律,乃是个达赖浪子,不是位真正的达赖,理当把他废黜。请诸位发表意见吧。”
人们面面相觑,长时间地沉默不语。坐满了人的议事大厅,竟像一座连风声也没有的空谷,只有窗外传来细微得难以辨听的沙沙声,大概是雪霰还在下着。
“如果没有不同的看法,就一致决定了。”拉藏汗催促着,威胁着。
“请听我讲。”敏珠活佛合十着双手说,“达赖佛行为不检,乃是迷失菩提之故,况且出身于红教世家,不惯黄教清规,也为众生所知,恐不宜说他是假的。”
俗语说:一鸟飞腾,百鸟影从。敏珠活佛又是五世达赖的密友,历来德高望重。经他这样一说,鼓舞了大家为六世达赖辩护的勇气。会场顿时活跃起来。
“是啊,他只是游戏三昧,实际上未破戒体。”一位堪布接着说。
“对于六世,民间流传着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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