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世达赖喇叭仓央嘉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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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世达赖喇叭仓央嘉措-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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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件急事,确实太忙。”仓央嘉措抱歉地说。
“叫我白等了好几天。”白珍捶了他一拳,接着问:“给我带来了什么?〃 
“带来了情谊,”仓央嘉措早就想好了这句答话。
“情谊是虚的。”
“虚的?〃 
“摸不到,抓不着,不能当吃,不能当穿,是方的?圆的?是金的?银的?”白珍怨气冲天地抢白着、数落着。
“原来如此!”仓央嘉措瘫坐在垫子上。
“原来你并不爱我!”白珍把嘴撇大了一倍。
“我有多得花不完的银钱,但不是用来买爱情的。买来的爱情是纸做的花,经不起风吹雨打。”仓央嘉措还在争辩。
“那就请你和纸花告别吧。”白珍不止是冷淡,而且是发怒了。
“是的,是应当告别了。”仓央嘉措也生气了。
“请你马上出去!”白珍吼叫起来。
“你是位贵族小姐,该是有教养的。”
“教养?真正有救养的人不会白吃天鹅肉!”白珍双手叉腰,怒目圆睁,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逼问说:“你走不走?〃 
“如果不走呢?”仓央嘉措故意问她。其实,事到如今,他连片刻也不愿在此逗留了。寒心、伤心、恶心一齐向他袭来。盛开的花朵变成了贪食的母狼,他还留恋什么呢?他恨不得立刻就离开她,永远再不愿见到她。
“你要是不走,想再缠我,我自有办法,到时候别怪我不讲情面。”白珍威胁着,像一位下达通碟的女王。
仓央嘉措又动了好奇心,想再看看这出戏的尾声到底怎么唱,于是故意问她:“如果我不走开,你有什么办法?〃 
“我可以写一封密信,报告给扁头第巴,说拉萨有一个叫宕桑汪波的公子,到处散布谣言说你桑结甲措是五世达赖的私生子。”
仓央嘉措大吃一惊,这种办法的确是他万万没有料到的,立刻反驳说:“这件事可是你告诉我的呀!怎么能反诬到我的头上?〃 
“咦?明明是你告诉我的嘛!”白珍说得斩钉截铁,而且装出十分惊疑、非常委屈的样子,戏演得很像。接着又补充说,“我还可以找个证人来作证,说你某月某日在某处用左手的食指指着布达拉宫的方向,辱骂伟大的五世达赖。”
“够了!”仓央嘉措大叫了一声。他无法容忍一个年轻女子竟然虚构出这样颠倒黑白的细节。他抓起帽子,冲下楼梯。
“还来吗?”白珍冷笑着追问。
“呸!”仓央嘉措再没有看她一眼,径直跑着冲出了大门。
一路上,他谁也不看一眼。一直到他换下了俗装,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宫中。他是怎么回来的,什么时间回来的,似乎都不大清楚了。
在短短的几天里,他的感情经历了急速变换的春夏秋冬。期间,他写下过许多首诗,记载了他和白珍的相遇、热恋、怀疑、厌弃。如果把它们按照写作的顺序排列下来,简直就是一篇叙事诗。虽然跳跃性较大,却能清楚地反映出这个变化的全过程。
现在,就让我们转抄下来看看吧:


达官贵人的小姐,
她那艳丽的美色,
就像桃树尖上,
高高悬着的熟果。


露出皓齿微笑,
向着满座顾望,
从眼角射来的目光,
落在小伙儿的脸上。

嫣然启齿一笑,
把我的魂儿匀跑。
是不是真心爱慕?
请发个誓儿才好。

时来运转的时刻,
竖起祈福的宝幡。
有一位名门闺秀,
请我到她家赴宴。

上消下冻的滩上,
不是跑马的地方;
刚刚结交的新友,
不能倾诉衷肠。

姑娘肌肤似玉,
被里柔情拥抱;
莫非虚情假意,
骗我少年的财宝?

河水虽然很深,
鱼儿已被钩住;
情人口蜜腹剑,
心儿还未抓住。

一百棵树木中间,
选中了这棵杨柳;
小伙我原不知道,
树心已经腐朽。

从东面山上来时,
原以为是头香樟;
来到西山一看,
却是只破脚黄羊。

情人毫无真情,
如同泥塑菩萨;
好比买了一匹——
不会奔跑的劣马。

心术变幻的情人,
好似落花残红;
虽然千娇百媚,
心里极不受用。

花儿刚开又落,
情人翻脸就变;
我与金色小蜂,
从此一刀两断!

显然,他在和白珍小姐的相处中充满了复杂的感情:从无意到得意,从感激到疑虑,从愤恨到痛惜。在与这位贵族小姐一刀两断的时候,还禁不住又称她为“金色的小蜂”。然而他毕竟真地和白珍一刀两断了。
多情的人大概都少不了四样东西:善良、忧愁、诗歌和酒。仓央嘉措从此喝起酒来。但他不愿意也不便于在宫中喝,索性以宕桑汪波的身分出现在酒店里。他常去的一家酒店就座落在布达拉宫下面被称为“雪”的地方,有三个卧室一样的套间。矮桌和坐垫、酒壶和酒碗,都十分洁净、考究。店主名叫央宗,是一个非常能干的四十多岁的女人。通过她的手,又向仓央嘉措撒开了情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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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布达拉姆下的酒店

   央宗的酒店生意十分兴隆,从早到晚,高雅的客人,粗俗的酒徒,络绎不绝。央宗对于各种人有各种应接的办法,总是能使每个人满意而去,有兴再来。这位女店主,与其说是个商人,倒不如说是一位交际家。她把追逐私利的根须深埋在地下,人们看到的是公道的大树;她把虚假的内核缩得很小,人们看到的是热诚的果子。她使浮浅的人感到满足,愚钝的人深为敬佩。她用自己的随和使自己保持平衡,不致在沸腾的人海中遭到沉没。她并没有多大的野心,也没有过高的欲望,只不过生存的本能发挥得更加充分一些罢了。
她知道得很多,对于孤陋寡闻的人来说,简直是一位深明世故的人。她有自己的处世哲学,八面借风,四方助雨,多数人觉得她有益,少数人也感到她无害。从她的言谈举止中,年长的能领略到几分女性的温存,年轻人能承受到她几分母性的柔爱。这些,都是她维持这座酒店不致亏损的本钱。
她又是酿制青棵酒的能手。她做出的酒不论是头道的、二道的、三道的,都一样清凉、醇香、酸甜。能使姑娘们喝得脸面微红,能使小伙子喝得薰薰欲醉。在仓央嘉措看来,这里是个洋溢着友谊、温暖、自由、平等和欢乐的地方。只有在这里,他才看到了人,看到了人的生活。布达拉宫虽大,却是一潭死水;酒店虽小,却是一个海洋。更使他兴奋的是那些无拘无束的人所唱的酒歌,歌中所含的生活气息以及淳朴的思想,真挚的感情,形象的比喻……比于酒更能醉人。
第巴桑结从自己的耳目那里知道了仓央嘉措曾经和一位贵族小姐来往,又经常到酒店饮酒。他为此思考了多日,总是不知应当怎样对付才好。他既怕这位达赖热心于政治,又怕他耽于酒色。俗话说:酒后的人不好,雨后的路不好。万一闹出事来,让两眼盯着布达拉宫的拉藏汗抓住把柄,会同样对他不利。但是仓央嘉措已经长大成人,正式坐床三年多了,又远不是没有头脑的人,他不宜于在这位达赖面前扮演一个训导者的角色了。
桑结想出了一个暂可一试的办法——从经济上控制一下仓央嘉措。他认为,老年人可以掌握过多的权力,青年人不可掌握过多的钱财。
康熙皇帝为了密切中央和地方的关系,每年派人到西藏来看望达赖和班禅,并且送来亲笔信件和贵重礼物。那时候,班禅还没有得到封号,皇帝每年只送他50大包茶叶,供他主持的扎什伦布寺的僧众熬茶。直到康熙五十一年(公元1713 年)正月,皇帝才指示理藩院①(① 理藩院,清代官署,掌管蒙古、西藏、新疆各地少数民族事务。) :“班禅胡土克图为人安静,熟谙经典,勤修贡职,初终不倦,甚属可嘉。著照封达赖喇嘛之例,给以印册,封为班禅额尔德尼②(② 班禅额尔德尼,封号来历见《 清圣祖实录)卷二五三,此处系引原文。语,意为精通五明的学者;“禅”是藏语,意为大;“额尔德尼”是满语,
“班”是梵意为宝。) 。”对于达赖,则待遇高得多,每年从打箭炉(今四川康定)的税收项目下拨白银五千两给他。虽然这笔钱是一种宗教拨款的性质,但达赖是名义上的受赠者,有权由他个人支配。
桑结知道六世在用钱上是一个毫不吝音的人,同时又比较清高,绝不贪财,更不愿开口索取。于是找了一位年龄大得足可以当他的曾祖父的老喇嘛,以上师的身分替他管理钱财的收支。六世要用一两银子也得讲明用途,不能有忤佛意。仓央嘉措平日并不留意宫中的财务制度,也不便老是为了外出交际和喝酒去命令上师付款,只好默默地接受了对他的约束,为了节省而减少去酒店的次数。这样做的结果,反而增加了仓央嘉措心中的不快,一旦出去,就来一个不喝够玩够决不回宫。
   仓央嘉措从一喝上酒就有很大的酒量。酒量这个东西,不是随便可以锻炼出来的。同样年龄、体质、性别的人,喝同样多的酒,一定有醉的,有不醉的。在各方面无大差别的人,对于酒的适应能力却有着很大的差别。到底是什么原因?至今没有令人满意的答案。女店主央宗特别喜欢有酒量的人,倒不仅是因为可以多赚他们的钱。她开的虽然是酒店,但对于那些一喝就醉,一醉就吐的顾客,总是厌烦多于同情,只不过不肯轻易表露出来罢了。央宗自信十分了解宕桑汪波,经过几次接触,她就下了这样的结论:这是个有学问无处使,有银钱无处用,有苦闷无处诉的好小伙子。出于好心,她给宕桑汪波介绍了一个名叫达娃的、很会酿青棵酒的姑娘。达娃也是常来饮酒的,留意过宕桑注波,明显地流露出好感。央宗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充当了牵线人。我们的宕桑汪波也就和她相见并且熟悉‘了。
达娃姑娘其实是一个离了婚的少妇,她从不回避她推开了丈夫的理由:在夫妻生活上那是个形同“废物”的男人。她是属于那种为数不多的女人之列的,既不看重钱财,也谈不上有什么深爱和痴情,她最贪婪的只是具有男子气的男子。而且她在这方面的追求永远没有满足。
这些,仓央嘉措开始时是不知道的。几次亲昵之后,他懊恼了。他不愿去埋怨酒店的老板娘,央宗只有热心,并无坏心。他只有和塔坚乃去诉说。塔坚乃听了一遍,十分干脆地说:“我的佛爷,赶早算了吧!我不是说这位达娃姑娘没有感情,她的感情只不过像一层薄薄的毛皮,说穿了,她只是一块肉。”
仓央嘉措很佩服塔坚乃对达娃评价的准确,于是和达娃断绝了往来。
关于这一次依然有些轻率的、短暂的结合,仓央嘉措也留下了诗歌。
当他初次见到达娃的时候,曾经激动地写道:
 

  姑娘美貌出众,
  茶酒享用齐全;
  即使死了成神,
  也得将她爱恋。

他也产生过幻想:

  只要姑娘在世,
  酒是不会完的;
  青年终身的依托,
  当可选在这里。

当他在感情方面得不到满足的时候,便痛苦起来:

  虽然肌肉相亲,
  却摸不透情人的心术;
  还不如在地上画图,
  能算出星辰的数目。

 想来想去,他还是把气出在了央宗的身上:


  与爱人邂逅相见,
  是酒家妈妈牵的线;
  如果欠下孽债,
  可得你来负担!

最后,他不无留恋和惋惜地感叹道:

  邂逅相遇的娇娘,
  浑身散发着芳香;
  却像拾到块白玉,
  又把它抛到路旁。


在宫中,六世达赖的行踪可以瞒过别人,但是不可能瞒过盖丹。对于盖丹——他说一不二的人——他也无须隐瞒。因此,他的一些诗歌,盖丹是经常可以看到的。盖丹很钦佩六世的诗才,贪婪地抄录着他的作品。正是通过盖丹的抄录,六世的诗歌才得以流传到拉萨,又流传到民间,只是当时不知道它们的真正作者到底是谁。
仓央嘉措的诗歌也经常在央宗的酒店里被人弹唱。仓央嘉措也依然经常到店中饮酒。当他发现自己的诗歌深受人们喜爱的时候,从孤苦中感到了慰藉。
达娃也依然到酒店来,她对于宕桑汪波并无怨恨,每次见面都大大方方地投来友好的一笑,然后就毫无顾忌地去亲近自己新的朋友。
   央宗发现了他们之间决裂的原因。她感到自己错误地估计了宕桑汪波,一方面想表示歉意,一方面想弥补过失。有一天,趁顾客不多的时候,她把六世请到自己的内室,安慰他说:“宕桑汪波公子,你放心,达娃是不会生孩子的。我本来也没想让你娶她。这样吧,我再给你找一个更漂亮的,能情投意合的。不过,可不大容易成功,那姑娘,好像谁也看不上似的。也难怪,人家就是处处比人强嘛!〃 
宕桑汪波不信任地摇摇头。他为自己浪费了的、被骗走了的情意而伤感。他对此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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